短暂的沉默后，钱家华还是决定向张唐讲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张唐悟性极高，可到底还是缺少历练，官场上翻云覆雨的手段还是要早一点见识为好。
“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明知甄有为有问题，甚至有大问题，还不动手？”
“钱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跟钱家华说话，张唐没有那么多顾忌，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如果甄有为出事，郑喜安能安然无恙吗？”
什么意思？张唐听出来钱家华话里有些不对了，也是，如果甄有为出事了，郑喜安怎么可能幸免。人都是自私的，甄有为如果只能调离甚至退休，郑喜安或许不会受到牵连。
可一旦甄有为被判刑甚至处死，郑喜安对他来讲还有什么用，到那个时候，郑喜安想不被牵扯出来也是不可能了。
“钱叔的意思是上头不让动郑喜安么？”
“你认为我应该刑东应该留下来，那你觉得刑东能给我们带来什么？”钱家华没有接张唐的话茬，继续对张唐发问。
“刑东查到的东西，即使不能把郑喜安怎么样，也足够把甄有为送进监狱的了。”
“你在想想。”
张唐不大明白钱家华的意思，刑东查到的东西难道还不够么？这怎么可能，凭那些东西，甄有为绝对是在劫难逃啊。等等，看着钱家华沉静的神色，张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
“钱叔是不是担心没有证据？”
“呵呵，不错，刑东说的再多，那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即便他拿到了证据，那也可能是诬陷栽赃。”钱家华满心苦涩，他比别人更想把甄有为送进监狱，扳倒郑喜安，可就凭刑东的一面之词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一面之词？果然如此，张唐之前也曾想到过这一点，但他又能怎么样，江流是甄有为的地盘，张唐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他，除了让刑东私下里搜集证据，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有证据可以找是么？来不及了，这事可不仅仅是没有证据那么简单，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如果甄有为没有郑喜安撑腰，钱家华当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调查他，光明正大的找出证据，可现在事情都已经捅开了，郑喜安又怎么会容忍他去调查。闹得不好，他们反咬一口，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钱家华说得不错，张唐让刑东私下里调查甄有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刑东是警务人员，在没有得到上级指示的情况下，私自调查县长，他们大可以拿这事大做文章。
如果按照张唐原先的计划，只要刑东拿到了甄有为的犯罪证据，张唐就会面见钱家华，商量出一个公开调查甄有为的办法。到时候不怕查不到证据，张唐要需要做的只是引导办案人员找到这些证据而已。
谁曾想铁矿却在这个时候出事，甄有为也抢先下手了，现在事情一闹开，再想公开调查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张唐授意刑东做的调查不仅没用，反而会成为对方反击的理由。
“如果是他们自己人提供的证据呢？”
“自己人？你是说他们自己人反戈一击？”钱家华微微动容，如果由甄有为自己人提供证据，那事情可就容易操作了，也不会给上头留下口实。张唐如果早告诉自己这事就好办了，现在万省长和丁副省长可都盯着云州，盯着江流呢。
“嗯。钱叔，江流的百姓等不起啊。”甄有为违法乱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流官场被他搞得乌烟瘴气，毫无正气可言。最重要的是这么些年江流经济一直停滞不前，江流百姓根本看不到活路。这一次，张唐不想再给甄有为任何机会，这也是为民请命。
至于说让甄有为自己人倒戈，那只不过张唐为说服钱家华故意说的罢了，邱三奇或许会倒戈，但那只是有可能，对于这个聪明的副县长张唐是没有把握的。
钱家华的顾虑张唐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刑东的话的确不能当做证据，也容易落人口实。但甄有为做的那些事却假不了，如果一定要查，他怎么可能逃得掉。
钱家华或许还有疑问，不敢尽信刑东的一面之词。可张唐没有，刑东调查的方向都是张唐提供的，他相信真的假不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岂能轻易放弃。
张唐知道，钱家华不是不想查，而是顾虑太多。毕竟万忠和丁季高都插手了此事，钱家华是在顾忌上面的反应。这个时候，要继续动甄有为是要承担很大的压力的。一个不好，可能会搭上政治前程。
上头盯着一个省长，能彻底扳倒郑喜安也就罢了，如果被他们反咬一口，丁季高都未必保得住钱家华安然无恙啊。
张唐理解钱家华的难处，但甄有为一日不除，江流县就一日不得发展，老百姓还要继续被他和他的党羽鱼肉。因此，阻力再大张唐也不能退缩。
“张唐，你可要想好了，这次如果失败你可就没机会了。”钱家华沉吟了一会，他相信以张唐明的聪明，肯定明白其中的厉害，但作为一个长辈，他还是要提醒。
“我们是惩奸除恶，不可能失败。”
“哎，看来我是当官当得久了，没了锐气啊。张唐，你说得对，江流的百姓等不起，我一个市长要是不能为民请命，这点事都不敢做，那这个市长就不用当了。”钱家华在客厅来回走了几步，神色有些激动。
“谢谢钱叔。”张唐很想说，我要替江流百姓谢谢你，可这话要真说出来可就太矫情了。张唐深知钱家华说出这话的不易，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科级干部，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可是一市之长，这样做就太难得了。
“张唐，什么时候你能代表了江流百姓，什么时候再谢我不迟。”钱家华笑了笑，神色慢慢平静下来。
“为民请命不分官大官小么。”张唐会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