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变化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比如现在。孙志高已经够冷静了,可他还是掏枪了,当着所有县委领导的面,当着他的同事,朋友的面,当着荷枪实弹的警察的面。
按理说,现场有这么多警察,孙志高即便有枪,也什么都做不了。可他是政法委书记,是这些警察的老上级,即便是有数十只枪对着他,又有谁敢开枪。
孙志高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有恃无恐。孙志高不但没有收枪,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挟持了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任婷。
惶恐、愤怒,各种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即便是和孙志高一同来玉龙山庄的几个甄系干将,也对孙志高的突然变化震惊莫名。不过,好在他们都是见过风浪的,并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
孙志高有枪,这在江流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一直以来没有人觉得这是个危险,可现在,它确确实实的成了一种危险。
“孙志高,不要负隅顽抗,马上放了人质。”
在场的人没有人比邱三奇更冷静,即便是张唐,也还有短暂的失神。邱三奇却迅速做出了反应,在他的命令下,贾正中手下的警察正逐步缩小包围圈。
“邱三奇,你马上叫你的人撤出去,让我自己开车回县里。否则,子弹不长眼。”孙志高并不理会众人复杂的眼神,对邱三奇的话更是充耳不闻。
孙志高糊涂了么?当然没有,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现在挟持任婷,只要有机会见到郑喜安,孙志高自信还能讨来一条活路,即便到时候丢官罢职他也赚了。可如果被邱三奇的人带走,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他绑架国家干部还是轻的,到时候人落在他手里,什么罪名安不下来。孙志高自知这些年跟着甄有为干了不少违法的勾当,这可都是不经查的。别说是有这么多毛病,就是一点毛病没有,落到邱三奇手里他也得整出天大的事来。
“孙志高,你要认清形势,想跑,你跑的掉么?”邱三奇本来就是想激孙志高掏枪,虽然现在情节有点出入,孙志高没有向自己预料到的那样激动,他还挟持了任婷,可也算与所料想去不远。
孙志高的想法他略一思索就了然于胸了,他觉得任婷是张唐的人,只要他挟持了任婷,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拿他怎么样。邱三奇一面应付着孙志高,一面暗自沉吟,他要仔细衡量利弊得失。
“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邱三奇这一犹豫,使孙志高信心大增,他觉得自己赌对了,邱三奇果然不敢动张唐的人。呵呵,投靠了新主子就要有做奴才的觉悟么。
伤了任婷,你就得罪了张唐,得罪了张唐,还能在钱家华面前讨了好去?我孙志高反正已经被张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不在乎再多一条,你邱三奇行么?
“老孙,你这是干什么,你快把任主任放了吧,我们已经这样了,怎么能再得罪张书记嘛。”罗自强已经口不择言了,张唐是什么人,位不过正科,职不过乡党委书记而已。他和孙志高,两个县委常委,他自己还是副书记,竟然会怕得罪张唐。
罗自强的话似乎很可笑,可在场的人谁能笑得出来?罗自强在江流官场就是一个混蛋,可他说的话往往都是真话,因为那是他心中所想,不带任何虚假。
不是张唐就是甄有为,孙志高和邱三奇的对峙让他们明白了这一点,今后的江流无论由谁来执掌,张唐都将举足轻重,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不论他们心里愿不愿意,他们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孙志高当然不会理会罗自强,在他眼里,罗自强根本就不值得理会。他要做的就是冲开邱三奇的心理防线,好让他从玉龙山庄脱身。
“邱县长,我再给你两分钟,不要让你的主子失望啊。”孙志高夸张的笑了,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邱县长,现在怎么办?”孙志高突然掏枪,这也是贾正中始料未及的,他忽然想到,孙志高这是非法持枪,可这已经无足轻重了。眼睁睁的看着孙志高在他这个公安局长面前再一次挟持了任婷,贾正中只觉得老脸无光。
“开枪有没有把握?”
“这么近的距离,孙志高手上有枪,很难保证不伤到任主任。”
“孙志高胆大妄为,绝不能让他就这样走出去,你马上下去部署,找个枪法准的。”邱三奇略一沉吟,很快做出了回应。
“邱县长,任主任还在孙志高手里,这样做不妥吧。”贾正中领命过去了,站在邱三奇身后的牛盛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张唐,这万一孙志高恼羞成怒伤了任婷,这是可就麻烦了。
“那你说怎么办?”此刻的邱三奇已经下定决心,相比起任婷的生死,孙志高的落网才更为重要。
邱三奇没有看张唐,从决定背叛甄有为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张唐做了全面了解,包括他身边的人,比如任婷。邱三奇在医院工作的老婆亲口告诉他,任婷还是处子之身。
老婆的话让邱三奇更加坚定了跟随张唐的念头,男人要成就大事就绝不能被女人束缚住了手脚。已经承受着别人的风言风语,却仍旧面对美色不动心,邱三奇相信,张唐和他是一类人。
张唐就在旁边,我们的对话他都能听到,可他没做出什么反应。此时此刻,换做是他,应该也会牺牲掉任婷,换取孙志高的伏法吧?如果张唐儿女情长,那就不值得我邱三奇投效。
牛盛闭上了嘴巴,他能怎么办?难道对邱三奇说,放了孙志高,让孙志高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就是用脚也能想到孙志高出去会干什么,现在市领导是不明真相,有陈焕章在那顶着,郑书记即使怀疑也无可奈何。但如果让孙志高和他见了面,他牛盛和邱三奇一样是死路一条。
“邱县长,都安排好了。”贾正中很快布置完了,不要说开枪,就是一枪打死孙志高,贾正中都不会有二话。
“动手。”
他们的对话都尽数落入张唐耳中,他当然希望孙志高就此伏法,可他能不管任婷的生死么?一抬头,张唐看到了任婷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心灰意冷。
“孙志高,你把任婷放了,我让你挟持。”张唐开口了,任婷不是他的女人,就更不能让她寒心。
“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是情深意重。张唐,很好,总算我佩服你一回。”挟持张唐当然比任婷有用得多,孙志高哈哈大笑。
“张书记。”牛盛看了邱三奇一眼,想要拉住张唐,张唐却已经走了过去。
张唐和孙志高的对话声音很大,大厅外站在不远处的明薇听得分明。张唐竟然会为了任婷甘愿送到孙志高的枪口下,这一瞬她心里虽然有些醋意,可更多的是为张唐担心。顾不了那么多了,曝光就曝光吧,明薇把心一横,她要进去,可刚迈开步子就被拉住了。
“爸,你怎么来了。”拉住明薇的手是明佑军的。
“你太专注了,我早就来了。”
“爸,那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要进去了。”
“我去,孙志高曾经是我手下的兵,我说话管用。小薇,你记住我说的话,你跟张唐不合适。”不等明薇反应过来,明佑军已经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