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没有再回到咖啡屋参加三方会晤。她不能放弃自尊心,去浇灭别人的焦虑情绪。谁都会怀疑嫉妒,但不能随便向他人泼脏水,否则人类局势会更加恶化。
现代主义早就说过,20世纪是公共人际交往的荒原,人类心中已经开了无数恶之花,世界大战、极权、原子弹、恐怖主义接踵而来。苏沫想,那么21世纪是什么呢,混乱的荒诞,迷糊的可笑,人们挤在无数高楼的狭缝中,精神反而愈趋贫瘠狭隘和浅薄。肤浅、喧嚣和杂乱是时代精神。
她现在的工作环境,也日趋令她寒冷。她和倪总走近之后,倪总很快对她冷淡,苏沫明白,毕竟他们是上司和下属,任何暧昧都不利于他的工作,他是理智而清醒的人。尽管苏沫并有想要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永恒地存在于某个男人的心中,但她仍然感到失落。
“签了字,拿去吧!”领导把合同单递给她。
“没有别的哪……我是说,没有别的事了吗?”苏沫多问了一句。
“没有。”他惜字如金,又低头去看另一份文件。
“真的没有?”苏沫笑问。
“没有,你出去吧,我这办公室来的人多,每个人多停留一会儿,我没法工作。”他头也不抬地说。
“嗷。”苏沫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失宠感,尽管他从未宠爱过她。
苏沫刚走出他的办公室,就接到纪南的电话,“喂,你上次不告而别,我老婆可骂死我了,说你得胜后拍拍屁股就走,让她丢脸。她痛苦得不想上班,整天跟我说,你太可恨了!”
“哦!那她想要怎样,才能解气?”苏沫无奈地问。
“她……”纪南刚开口,她老婆就接过电话,又冲她骂:“你要脸不要脸!你勾三搭四,败坏名誉,你是我在北京见到的最不要脸的女人,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间,见一个挖一个坑,难道我还说错了嘛……你跟男人鬼混,是不是觉得自己魅力膨胀……”
苏沫仿佛觉得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有热情,但是很纯洁,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和谁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呸!还标榜自己纯洁!我现在一回到家就怕,不知道床有没有被你躺过,我们家的男人有没有被你抱过,还有,他给你拍的照片,不知道有没有,被藏匿起来……”纪南老婆的声音颤抖。
“绝没有!”苏沫立即否认,“不信,你问自己老公,我的话,你是一千一万个不会信的。而且,我是处女呢……”
“呸!你去医院做了几次手术,才还是处女!”纪南老婆粗鲁地说:“我男人软弱,经不起勾引……或者,你是不是没男人要吧,男人要是想要你,你早就不是什么处女了,破十层膜都不够……”
苏沫泪水肆意地流,她很快挂机,去倪总办公室,说:“对不起,我要向您提出辞职,我在北京没法呆下去了。现在就辞职,明天就收拾行李,离开北京……”
“怎么啦?又被人欺负啦?”倪总问她。
苏沫摇摇头,“我不喜欢北京,我讨厌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心冷暖难测!”
倪总瞪她,指着她说:“幼稚!人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整天需要别人给你温暖!而是,能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稳定的工作,大于一切。一切伤害都是浮云。动不动就不要这个让你安身立命的饭碗,你这不是幼稚,是什么?不要以为年轻,就以为机会多的是,当你放弃眼前的机会时,你可以把握的机会,只是又少了一个。”
“可是我的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我在北京呆不下去了。”苏沫痛苦地弯下腰,泪水涌出。
“谁伤害你,自尊心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给你的!你在工作中,越是受挫折,能忍受,才能独当一面。你这样脆弱,没有人总是庇护你。我很忙,没耐心听你诉苦,你向别人要温暖去吧。”倪总挥手让她离去。
苏沫无心再呆在办公室,跑到公司顶楼,哭嚎得快虚脱了。她站起来,从工业大楼上向城区看去,眼前那么多方块房子,有多少人在它们里里外外挥洒着活力,可是撼动不了它们。房子是这个世界的地面上,最重要最稳定的结构之一。人的情感和它比起来,就像是波涛汹涌的风沙。
苏沫的情绪飞也似地穿梭在这些房子中间,狂乱和发热,就像火山里的熔浆积蓄热力,想要一喷而出。
她想,伤害什么,也别伤害一个人的自尊心!因为一旦被伤害,人会一辈子刻骨铭心地记住。人最不能忘记的,不是仇恨,而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