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龙辇直进了太极宫往西停在嘉德殿门口,才停下来皇上便急忙抱着妹妹出了龙辇往后殿奔去,一面大呼御医。四名御医亦是刚赶到,见了皇上便欲见礼,听得皇上一叠声叫,忙又起身跟在后面往后殿去了。两边的宫女太监哪里见过这阵仗?皇上一向沉稳有度、喜怒不行于色的,且从未见他亲近过女人,此时都惊得忙两边簇拥着开门的开门、开道的开道,没事的则忙往一边让开。
姬承直将黛玉抱到后殿东稍间里龙床对面的御榻上,坐下后将黛玉依旧抱在怀中,便急得命御医诊治,什么回避等都顾不得了。其中两位老御医跟随皇上也都近二十年了,看着情况异常,亦不顾得许多,便上前诊治起来。皇上焦急的看着,不时拿手绢替黛玉擦下口角的血。雪雁、白露等端着茶水、清水等在一边候着,回答御医询问的黛玉素日的情形。直瞧了一顿饭功夫,两位太医互望了一眼,那老些的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的御医回道:“回皇上,这位姑娘素日气血两亏,体弱不禁,今日悲愤过度、急血攻心,并无甚大碍。”那位年稍轻一些的御医点头附和。皇上抬头看了他俩一眼厉声道:“无甚大碍如何吐了这许多血?且一直昏迷?能不能治得好?朕要根治的,治不好拿你们全家性命来换!”里外四位御医急忙跪下,小心回道:“治得的,定能根治的。只是姑娘气性大了些,以后也得注意些儿。”皇上听的如此便道:“既如此你们先赶紧熬了药送来,记住,这药要你们看着熬。姑娘醒来之前一直候在这,每个时辰看视一遍,每次两人,自己排班儿去。”顿了顿又大声吩咐所有人道:“任何人不得将姑娘进宫及在宫里的事传出去,违者全家死罪。吩咐养心殿所有人等,加强守卫,不得妄言。违者死!”所有的太监宫女及御医里里外外跪了一地唯唯应了,御医们便准备药去了。满腹狐疑为何要他们亲自熬药,但又不敢不从。
接过白露递过来的茶水,皇上小心的喂黛玉喝了两口,倒是能喝进去些,于是又喂了几口,才将黛玉放到龙床上,盖好锦被。在龙床边踱了几步,来到门口吩咐道:“白露你们将姑娘日常用物先收拾出来,一会儿你们七人齐了就轮流照顾姑娘。潇湘馆其他丫头婆子们都打发到怡王府或贤王府去。传旨下去,潇湘馆姑娘的东西直接送到养心殿,另安排十六个妥当的宫女过来伺候姑娘。刘仁,姑娘的事你负责总管。贴身丫头暂时还是她们原来七个。姑娘的两位妹妹就安置到储秀宫吧,那里平日无人,地方又干净宽敞,刘仁你安排下去,其他人等无得打扰。储秀宫另安排八名宫女八个太监,内外不要私通的好,现在就去给她们布置一下。雪雁,你应该知道那两位姑娘脾好的,先跟过去帮忙安置一下。妹妹跟她们是极要好的,不要委屈了她们。”吩咐完便回到龙床边儿上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妹妹。宫女太监各忙各的去了,跟前该班儿伺候的,都屏气凝神的候着,如临大敌。
皇上就那样看着多年不见的妹妹,姣好的模样儿越发的好了,面色有些苍白,眉心也蹙的更厉害了,看得一阵心疼,用手轻抚着她的面庞,有种无声的痛。外面紫鹃等人已经到了,她和春纤两个在来时的路上听得紫竹等人简要说了事故的大概,虽震惊万分,但得知姑娘不用嫁进忠顺王府了,都非常高兴,别的都不顾了,只要姑娘好,跟着姑娘就是了。四人到达养心殿后白露等又向她四人大概说了后面的事故,此时都静静的守在室外,随时准备伺候,只不敢轻易进得内室里。一个时辰后御医如期而至,刘福在边上低低的唤道:“皇上……皇上……”皇上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跟在后面的御医,手里还捧着药碗。便掀开被子,轻轻的将黛玉抱起来,走到御榻前坐好。外边紫鹃等忙要进来伺候,见刘仁示意他们安静,又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当今圣上,倒是不紧张,只是接过宫女手中的手巾、痰盂等物,进来一旁候着。皇上没理她们,只伸手要了勺子,尝了尝药,稍稍有些烫,便轻轻吹了几下,给黛玉喂下,黛玉虽然未醒,倒也吸进去了六七分药,皇上只轻轻地慢慢的给她喂着,看到口角有流下的,便接过手绢给她擦拭干净。看得紫鹃惊骇不已,即便是身边的丫头一如她这般体贴的,亦都有些不及,而堂堂天子,却如此伺候她姑娘,倒有十二分的感动。围在黛玉和皇上周围的有十来个人,看着皇上将药慢慢喂完了,递过药碗,又拿过手绢给黛玉擦拭干净了,也不看碗递给了谁也不管手绢是谁给他的,一心两眼都只在妹妹身上。看见之人,都明白这姑娘从此以后只怕比天子还要金贵了,服侍起来,亦是格外细心尽责,此皆后话。
皇上将药喂完后又仔细看了下黛玉的神情,仍旧和刚才无异,于是抬头看着两位御医。这会儿来的还是刚才那两位看视的御医,经皇上首肯后又给黛玉细细看了看。因紫鹃在,皇上便又让御医如有要问的再问下紫鹃,因他亦知晓这紫鹃才是黛玉日常起居最贴身的丫头。御医们看过之后觉得没甚问题。皇上有些不依道:“那为何还昏迷着呢?”御医回道:“皇上莫急,姑娘今日应该就可醒来。刚才回去后也跟其他人商议过,应该无碍的。一个时辰后下官再过来瞧瞧,那时正是晚膳时间,皇上不如请御膳房备些小粥等,待姑娘醒来即喂她吃了,怕能有些助益。下官下去再熬些药送来,等醒来后喝。”皇上听得如此,便道:“今日醒不来你们都来守着。另外姑娘这几日的饮食你跟刘仁安排好,还有紫鹃如蓝,你们一块商量去。”这里分派完,得事儿的都忙去了。皇上因又轻轻抱起黛玉放到龙床上睡下,给她盖上被子,才起身去洗了手喝了口茶。又吩咐人去备了热水,怕是一会儿姑娘醒了要沐浴更衣。
东稍间里,皇上依旧守着黛玉,看着她,似乎要将几年的空缺都补会来。又等了一个时辰,因众人皆知御医要来,且到了晚膳时间了,都准备好在外间候着,雪雁也忙完回来了。紫鹃看见雪雁从前面过来,问悄声道:“雪雁你去哪里了?”雪雁道:“皇上让我去帮忙给三姑娘四姑娘收拾安置去了。”紫鹃惊道:“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来了吗?她们在哪里?”雪雁道:“她们在储秀宫。我匆忙帮她们安置好就过来了。姑娘醒了吗?”正说着话,就见御医沿着回廊过来了。御医丫头宫女太监又是十几人,都里里外外的伺候在黛玉周围。皇上见御医来了,回头看了看依旧昏睡着的黛玉,轻轻掀开被子,将她抱起来,走到御榻前坐下,替她理了理衣裳。还是刚才两个御医过来,仔细看了,觉着并无异样。回过皇上让继续等着外,将刚送来的药交给刘仁让捂着别凉了,就先下去到外面候着去了。
刘福得空忙来回是否传晚膳,皇上哪里有心思用膳,白了他一眼便不理他了。两个多时辰了,若算上在贾府晕过去到这会儿,都快三个时辰了,怎还不见醒来,心里都有些着急了。黛玉的七个丫头也都苦苦的守着,虽不敢随意进来,在外室也是一样的。养心殿原来的宫女太监看皇上都这样了,也都不敢擅动,连班儿都不敢歇,只是将药暖着,粥饭热着,不停的盯着。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也渐渐暗下来了,当值的宫女们忙点上灯烛,将整个养心殿照的通明。看着燃起的灯烛,皇上的心里也在熬油,如若妹妹出一点儿差错,他一个也饶不了。贾府,早已动了众怒,参他们的折子堆积了很多了,本想着顾念他们对妹妹的养育之恩,放他们一马,岂知自做孽不可活,竟连嫡亲的外孙女堂堂的未来皇后他们都敢卖,殊不知妹妹就是动根手指头都能将贾府颠覆的,真是自寻死路。贾府的罪名罪证早都是有的,只是一直搁着而已,既如此,此次就新帐老账一起算,罪名上根本不用提贪墨孤女财产的,就足以灭门了,那些个朋党,也趁势一块收拾了的好……
此后御医又来看了两次,皇上倒是未将黛玉抱起来,御医到床边把了下脉,看来无异,也就下去了。就在各人等得油尽灯枯之时,皇上似乎看到了一点动静,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了看,黛玉的眼睫毛正在动呢。心猛然跳了一下,一阵惊喜,脸上绽开笑花,忙轻声唤着:“妹妹,妹妹……”听见世外传来的呼唤声,黛玉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皇上见妹妹终于睁了眼睛,虽只有一瞬间,很是高兴,又唤道:“妹妹……”黛玉又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哥哥,微微笑了,又细细的打量了哥哥周围、又转过头打量了房顶及左侧,房间非常的大,间有雕龙和明黄色的器物,心下有些明白所处之地,又慢慢转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哥哥……”皇上欣喜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害怕漏了任何一瞬间。待得妹妹叫他,忙答道:“哥哥,在这里呢。”从被子底下牵出妹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的亲了一下。妹妹愣愣的看着,有些开心,有些害羞,软软道:“哥哥,这是那里呢?”哥哥见状,心里十分的受用,疼爱泛滥,答道:“这是咱们家,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一如既往的那么宠她,一如既往的信任他,黛玉高兴的点点头,嗯了一声,神情,确实那么纯净。
外面候着的人都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待刘仁刘福进来看见了,因悄声告诉外面,姑娘醒来了,外面就一起忙碌起来,各自准备去了。看了黛玉片刻,皇上才回过头,看了看站着身后的叔侄儿俩,笑了笑道:“以后不许随便进姑娘卧房。”顿了顿又道:“吩咐一声,准备姑娘沐浴更衣,传御医来,说姑娘醒了。准备药和晚膳。”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妹妹,妹妹此刻正一脸幸福的看着哥哥,由于刚醒来,气力也不足,事情也都不甚明白,而且以往和哥哥在一起,她都是只需安享不用操心的,因此倒是乐得自在,一种仙化的自在,一种只有和家人在一起才有的那种轻快。看着可爱的妹妹,哥哥也看到了一如既往的依恋,心里暖暖的,轻轻揭开被子,小心的将妹妹抱起来。黛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突然被男子如此抱起,似乎有些不合礼法,即便此人是她哥哥,即便以往他们成天腻在一起耳鬓厮磨,只如今有些突然,毕竟都大了。这一抱,让妹妹下了一跳,有些吃惊道:“哥哥……”看着妹妹的样子,哥哥笑了笑,带着一丝宠溺三分邪魅,假装不解道:“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到御榻上做好了。看了一眼跟前伺候的一大群人,黛玉有些害羞,躲在哥哥怀里,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日才说出一句:“这样,不好吧。”哥哥抽出右手轻轻挂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怎么,长大了就不要哥哥了?小时候不是天天喜欢跟哥哥玩儿的吗?”看了看怀里一脸愤愤又赌气又无可奈何的小心肝,笑得很是舒心。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收拾干净了再过来用膳,免得一会儿支撑不住又累着了。”虽有千言万语,都不如妹妹的身体重要,疼她,就要时刻以她为主,而不是顾着自己吐露别情。门外回道水已经备好了,就将妹妹抱到浴室放好,也不理紫鹃等一脸的诧异,淡淡的吩咐紫鹃白露如蓝等小心伺候姑娘沐浴更衣,叮嘱说一定要注意姑娘身子弱,然后才出去。
安顿好黛玉皇上才出来到西边稍间的另一个浴室沐浴更衣去了。黛玉沐浴的时候,几个丫头都是格外的小心,看着黛玉一脸的轻快又有些懒懒的,虽又许多疑问,也是问不得了,心底确实分外开心,尤其是紫鹃,一个劲儿的唠叨:“再不想姑娘竟有这样的际遇,我跟随姑娘八年了,都没见姑娘如此开心过,真真还是皇上伺候的好,和姑娘贴心。”白露听后笑道:“姑娘和皇上是兄妹,当然好。再者但凡有些良心的,都会对姑娘好的。姑娘好容易离了那里,自然要开开心心的,要不岂不辜负了大家的心意。”紫鹃道:“再不曾想你们几个都是知情的,我们在一处这么久我竟什么都不知道,瞒的我好苦,这几日真担心姑娘以后可怎么办,不想你们都是知道姑娘不会有事的,竟不告诉我一声儿。”说着滴下泪来。黛玉原就是刚刚醒来,就被按着洗浴,有些儿气力不足,看到紫鹃是真心为自个儿担心,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好姐姐,都是我不好,原是怕带累了你。再者我这些哥哥师兄,亦是多年不见,我也担心他们是否还念着旧情呢,倘若说出去又落了空,岂不是没趣儿,以后也就更难立足了。以后不用担心了,你都看到了,我哥哥还和以前一样疼我呢,咱们以后只管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好了。我知道你这几年很是费心的服侍我,我告诉哥哥,我们回头一块好好谢谢你,补偿你,可好?”紫鹃破涕为笑道:“谁稀罕姑娘补偿呢,只要姑娘好就好了。再者说,服侍姑娘原就是我们丫头应该做得。”如蓝听了插嘴道:“紫鹃姐姐这话我不爱听,嫌弃我们几个服侍的不好呢……”姑娘们笑闹着给黛玉收拾完了,由于头发尚湿,于是随意那绳子松松的绑了,就扶到卧房来了。
这里皇上也刚收拾好过来,看见黛玉就过去一把抱起来,往御榻走去。黛玉尚有一丝羞涩,双手搂着哥哥的脖子,将头埋在哥哥怀里,也不说话。哥哥坐好之后,命将晚膳就摆着姑娘的卧房里,方便些。姑娘身子弱,也怕着了风。刘仁递过一碗小米参粥,皇上右手接过来放到左手上,舀了一勺尝了尝,觉着味道不错,凉热刚好,就喂给黛玉吃。黛玉看了看跟前立着的七八号人,有些不好意思,兼之没有胃口,扭过头看着哥哥,轻轻皱眉道:“不想吃……”哥哥亦是皱了皱眉,柔声劝道:“乖乖的,身子那么弱,又病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乖,噢……”黛玉苦着脸,极不情愿的赖着,哥哥也不急不恼,将粥放到妹妹嘴边,千哄白劝的,直说到最后说若你不吃,病好的慢了,哥哥岂不心疼,妹妹才一万个不情愿的吃了,一碗粥直吃了两刻钟才吃到一半儿,就再也不愿吃了。皇上看看差不多了,因是晚上,亦不再多劝,直将剩下的粥吃了,又就着菜吃了碗碧梗粥方罢。漱口后皇上又接过湿布将黛玉的小手细心的擦拭了又给自己拭过,晚膳才算结束。哥哥吃饭的时候,妹妹无事,窝在哥哥怀里弄弄他的衣衫,又到处看看,因吃了些东西,倒有些精神了。趁着黛玉精神好,让御医又诊了一回,说已无大碍,吃过药休息下即可。皇上不放心,命他们每隔两个时辰必须来看视一次,次日早膳时送药过来并给皇上回话。两个御医松了一口气自去安排妥当不提。
黛玉一直乖乖的任皇上给看完病吩咐完,就见到刘福端着碗药进来,心里老大不乐意。皇上低头看了眼不自在的妹妹,也顾不上她不乐意了,这么厉害的病,吃些药自是应当的。接过药,费了二十分的气力,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才将药给黛玉喂下去,妹妹苦着脸委屈的一顿拳头打着哥哥出气。看着药已经喂完,皇上松了口气儿,任妹妹挠痒痒儿似的锤着出气,含笑看着她,看到她依旧调皮捣蛋,知道无事了,心底也少了许多负担。紫鹃看着黛玉平日虽任性,此时虽不满,也只有依从的份儿,看着亦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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