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自慈萱宫回来后,湘云一直在咂嘴,一会儿说林姐姐真好,皇太后对她那么好,还有銮舆坐,一会儿赞皇太后也好,对大家都很好,一会儿夸两位公主亦不错,没什么架子。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的学着她们的模样,让探春笑着直拧她的脸,说她一点儿大家气度都没了,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湘云撇撇嘴道:“我看皇太后比老太太都好,看她对林姐姐才是真好,听说林姐姐歇息时睡得是皇太后的龙床呢,皇太后只得去躺御榻,林姐姐真有福气。”跟前小宫女道:“云姑娘可不要在宫里随便议论皇上太后,这可是要杀头的,不过见了林姑娘谁都喜欢的。”于是丢开这话又想起太后说她们可以和公主充容等一块儿玩,又高兴道:“再不曾想我们又可以结社了,这里人亦不少。”探春道:“这可是好事儿,又可以一块玩儿了。只不知她们的诗做得怎样?”惜春道:“李充容好像不错的,不过只要林姐姐云姐姐在,听她俩做都够了。”众人又想起迎春已无大碍,又高兴了一回,方各自散了。
这日黛玉喝着新鲜的芙蓉花茶,闻着淡淡清香,问皇上道:“哥哥,天天闷在这里,连后宫都不能去,心里很烦呢,可否出去走走啊?”哥哥皱眉看着她道:“妹妹想去那里?最近贾府的案子正审得紧,不好牵扯出什么来的,怡亲王亦忙得没功夫呢。”妹妹闷闷道:“大师兄二师兄都不怎么来看我,平时连个走动的地方都没有,以前在贾府还有那么大的园子逛呢。”哥哥劝慰道:“乖乖的再忍几个月,四海池的荷花应该开了,可以让母后带你们去玩玩。待事情结了,后宫那么大地方你随便逛,去大明宫兴庆宫逛亦可以,那里平常都无人,哥哥亦没工夫去,到时候让人带你去如何?”妹妹听后乖乖的点点头道:“妹妹不给哥哥添乱,父亲以前还说要我帮助哥哥呢,我以后听话就是了。”说完讨好的对哥哥笑了。哥哥见她调皮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到底还是很满意的。
两日后晚膳时分太后的贴身太监来嘉德殿传话说皇太后想次日邀大家一起赏荷,皇上应了声姑娘到时一定去,那太监便走了。黛玉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笑看着她道:“明日可要好哈玩耍一番才好。”又吩咐用过早膳才许走,晚膳前必须回来,因天气热,刘仁等皆道未时正热,往回赶姑娘又玩不好,不如酉时回来才好,姑娘亦可从容些。史良娣道:“早膳后过去,晚膳前得赶回来,午时又得休息,可别累着姑娘了。”皇上听后方罢,但戌初刻必得回来,众人皆应了,皇上又命众人好生服侍,众人又皆应了。
次日早膳后,皇上拉着黛玉给她挂上一块上好的碧玉佩,又喂她喝了几口绿豆汤,方放她去了。銮舆先到了慈萱宫,太后见到黛玉笑道:“快过来,几日不见气色越发好了。”一边拉着黛玉在御榻上坐了。太后问道:“如今还看御医吗?还吃药不曾?”黛玉回道:“几日前御医说已经大好了,素日只需调养即可,哥哥让他们每隔三五日来看一次,根据气候等调节饮食加以调养,药却不用吃了。”太后点点头道:“这就好,看你气色越发好了,母后亦放心了。”说着又回头交代史良娣等仔细黛玉的饮食等,“不得有一丝儿疏忽怠慢”,史良娣紫鹃等都忙应了。两下里坐的除了两位公主及李充容外,还有周贵人,及探春三姐妹,太后笑道:“今儿是咱们玩耍作乐的,除哀家外,不会吟诗作画的一概不要,就你们几个人就很好。”公主李充容等忙站起来应了。喝了一回茶,太后命人去召了元宝林到四海池去,便领着众人去了。
这四海池原是昆明池,周回四十里,汉武帝穿昆明池以习楼船,准备克西南夷的。后来稍稍淹塞,竟不及原来之十一,先祖以当朝土德,复以土填之,因工程浩大,枉费人力,遂欲罢之,此时偌大的池子已被隔成四处,中间亦有填土,因临近皇城,于是有人建议不如稍稍改动,修为一处园子,一来不费了这宝地,二来亦为皇宫增添个好去处,且临近皇城工程半就,省时节力。圣上遂下旨命修四池,池水暗通,又有丘林隔之,中有大岛,水中多植荷花菱角等,平地则遍植奇花异草,并建有亭台楼阁,围入皇城太极宫,成了一个极好的去处。因将原来的池子一分为四,遂取名四海池,以象富拥四海之意。
进入苑门到得池内,暑气顿消,微风吹来,阵阵荷香,沁人心脾,树影斑驳,荷香飘忽,人亦有些儿迷糊了。四海池与大观园不同,因填昆明池而成,故海面竟占了一多半地方,海中遍植荷花,此时虽才初开,却别有一番景象,最是个赏荷的好去处;而地上则多顺当日填土时起伏随意修成,因此多了许多自然,少了几分穿凿。穿过槐树林,到得海边,有一处五间抱厦,此时已经预备好了,因此处荷花最好,故常有人来,东西亦十分齐备。只今日因太后要来,特找借口不许他人入内,实则为避开黛玉四人,再则亦不让搅了太后的兴致。
太后领着众人进得正厅内,早有太监捧上茶来。湘云见了如此朗阔的一片海子上皆是荷叶,中有三三两两的荷箭,间或有几朵早开的荷花,早已挪不开步子了。荷有诸多好处,光说一个赏荷便各不相同,刚长叶子时是飘飘摇摇婀娜秀丽,有几支荷箭时是端端正正傲然独立,待开出几朵荷花时却是婷婷袅袅含羞带臊,若是盛放时节便是华华丽丽妖娆妩媚,待荷花落净莲结枝头时又是实实在在朴实含蓄,秋后荷叶枯败后别有一种凄凄惶惶欲罢不能尤其雨打枯荷更是听的人柔肠万断。世人爱荷,只因唯有荷能有千种姿态万般风流,夜里月下赏荷风送幽香时,雨后初霁荷花莲叶带珠时,皆别有风味儿;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具梅兰之高洁兼牡丹之艳丽,爱不释手,亦无可非议了。至于那从叶到根的饮食之用,药膳之效,却是末项。湘云此时除了未流口水外,已然是痴了。
太后命太监们打开前面的门窗,只见一大片荷景送入眼中,更有荷香入鼻,人都有些醉了。众人正如痴如醉时,早有人摆了四张大桌支在门外檐下,桌上摆好笔墨纸砚,宫女们在细细的研磨。门外是一片空地,水边有一小亭子,半截搭在水上,此时已被荷围住,亭子边有棵参天古槐,亭子的顶是倒覆荷叶状,下有八根柱子支着,八面此时都挂了细纱帘子,在树荫底下,很有趣味儿,人若在正厅内,是几乎见不到亭子的。过了片刻,便有人来回元宝林到了。太后扫视众人一眼,便命宣见,一边摩挲着黛玉,亦有不让动之意。
黛玉靠着太后怀里,有些不安。只见门外元春缓缓走来,已没有上次省亲时的威仪和气势,身为六品宝林,几乎没有了用黄色机会,虽依旧仪态万方,可黛玉一眼就瞧出了没落。
探春等人见元春进来,忙都站起来了。元春只是低着头进来,先给太后行了大礼,又给公主李充容周贵人等行礼,才敢抬头看几位站着的姑娘,不由都倒吸了一口气。太后道:“三位姑娘原是客,还请坐下吧。”元春喃喃道:“可是三妹妹四妹妹,你们怎么来了?”探春跪下道:“见过大姐姐。”惜春没奈何,正犹豫呢,只听太后淡淡道:“元宝林,哀家许久不曾听得你的琴声了,你去弹奏一曲来听听吧。”两边太监听了就领着元春出去,元春尚未回过神来,脑子里想着太后跟前的那个似乎是林妹妹,为何她们都会在这里?
自从被禁足以来,她几乎不知外面发生的事,就连夏太监亦不肯给她打听消息,她那里知晓,这宫里宫外,都极少黛玉四人的消息,太后让她来,只是让黛玉姐妹了了一桩心事而已,就算是见过了,以后如何,还要看她自己的修为。
元春满脑子理不清的头绪,坐在琴前,亦不曾理出头绪来。宫女服侍着净了手,才勉强收敛心神弹奏起来。厅里太后道:“三姑娘四姑娘云姑娘,你们素日在大观园亦是吟诗作画的,今日亦吟些诗来如何?”探春见了无可奈何,只得应了。这元春与她虽则同父,然年龄相差很大,自她幼时便已入宫,今日是第二次见面,已算万幸了,遂敛容坐好了。惜春原本不愿,此时亦是无所谓的,听得可以作画,可以一块玩儿,早就高兴起来了。湘云并不认得元春,因此并无此顾虑,只听得要作诗,便想起去年中秋与黛玉在凹晶溪馆联诗来,如今时过境迁,竟发生了许多变故,颇有些感慨,不免叹息了一声。皇太后见探春面有不预,惜春凛然,湘云叹息,偏那琴声散乱,命太监道:“去止了元宝林让她回去,心不静则琴声乱,算了。”可怜那元春原想今日太后召她,能得机会复了位份的,不想一曲未完便被送了回去,因回想起坐上的黛玉,凝眉回去了。
这里太后道:“娴儿,不如你去抚一曲助助兴?”娴公主见气氛不好,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太后下旨,又怕弹的不好更扰了众人,只得回道:“回母后,儿臣琴艺不精,不敢有污圣听。”太后笑道:“你弹的亦算不错的,就母后和姐妹们听,无碍的。”娴公主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开口,太后想了想道:“你是怕弹的不如林姐姐可是?若是你不去弹,她如何点拨你?”娴公主此时才大松了一口气,笑道:“母后把儿臣吓怕了,不过林姐姐可要教我才好呢。”黛玉连说不敢,太后笑道:“还不快去?越发的娇纵了,回头做不出画写不出诗母后可要罚呢。”娴公主听后道:“那儿臣就去了,回头母后可得赏我。”说完行了一礼忙出去了,气的太后在后面直笑着骂她。众人这才又都笑起来。
太后问黛玉道:“玉儿,你们素日在一块儿都是怎么玩儿的呢?”黛玉想想道:“我们不过下下棋,作诗有时是起的诗社一块依题限韵,偶尔亦有即兴做的,偶尔四妹妹作画我们亦跟着掺和一下。”太后笑道:“倒是四角俱全呢,此时不如趁着娴儿弹琴,你们捉对儿下盘棋如何?”宁公主听罢点头叫好,李充容亦应了。太监们忙备了棋来,宁公主离得近,叫了黛玉一块儿,李充容约了探春,周贵人约了惜春,唯独湘云闲着,黛玉见状便看了看宁公主,不料湘云却道:“不如我去摘荷花,回去亦好给房子里插几支。”黛玉知她爱玩儿,探春亦是知道的,因此只命人好生跟着便罢。
娴公主一曲弹罢,回得厅中,见众人正下棋呢,便坐到太后跟前,凝神休息片刻后道:“母后让林姐姐给儿臣指点琴技呢,她却下棋去了,并不曾听我弹奏。”太后笑道:“你今日弹的很好,你且去看看你林姐姐棋下的如何?”娴公主便一一瞧去,见宁公主已经有些吃紧了,李充容探春两个正对垒着难分胜负,周贵人却是连连后退,败相已露。
刚一抬头,就见湘云拿了许多荷花进来,煞是可爱,忍不住要去夺,湘云护着便跑,两人闹了一会儿都有些累了,方坐下歇息,荷花交给宫女先收着了,待回去时在带回去。太后半靠在正面榻上,微笑的看着,脚下宫女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敲着腿。娴公主喝了口茶,又起身过来看宁公主却已然输了,再看李充容与探春,仍旧难舍难分,而惜春已经住了手,悠闲的吃着茶。宁公主见回天乏力,便丢手认输了。
众人见李充容与探春仍在下,便都围上来观棋,太后招手叫她们过去说话,因问道:“你们谁的棋下得好?”娴公主道:“回母后,林姐姐赢了宁姐姐,四妹妹赢了周贵人。”湘云拍手笑道:“要说定是林姐姐下的最好,在园子里她原就是最好的。”惜春亦笑道:“若是林姐姐与李姐姐下,怕是早赢了。”那边二人听得此话,都停下来,探春笑道:“李姐姐的棋亦是很厉害的,你亦未必赢得了。”李充容笑道:“不如让林妹妹过来一看便知。”黛玉只笑着不肯,太后笑道:“你们二人半天下棋没结果,不如和了亦是好的,姐妹们玩耍,和和气气原就是好的。”众人方丢了手。
一时便又宫女送上水果点心来,史良娣上来切了一块西瓜,将瓤用刀削下来放到盆里,又将籽都去了,方拿玉签挑着给黛玉吃。宁公主看着直笑,娴公主亦是笑,指着史良娣道:“史姐姐也太细心了,林姐姐连手都不用动。”太后笑道:“你何时弹的好琴下的好棋,母后也喂你吃如何?”说着拿起玉签喂了黛玉一块西瓜,黛玉已是习惯了,每每在嘉德殿,太后亦会就着丫头们喂她吃东西,因此亦不以为意。娴公主笑道:“儿臣不敢,林姐姐仙女儿一般的人品,可不是学得来的。儿臣多吃块西瓜,亦不敢吃那醋。”说的众人都笑了,湘云一口西瓜呛住了喉咙,眼泪都流出来了。
休息片刻后太后便叫众人随意吟诗作画,瞧着怀里黛玉有些困倦,并让人伺候黛玉到偏房歇息,她自己亦跟着歇息去了。醒来之后见惜春她们又在下棋,便道:“四妹妹,如此美景,不知比园子里好多少呢,不如画幅画儿吧,送给母后亦是好的,毕竟我们都未曾有一些儿自己的东西送给母后,这亦是一点儿心意。”探春听罢忙点头附和道:“还是林姐姐说的对,我们来这里打搅这么久,每日吃穿用度比家里还好些个,不如合伙送点儿东西给皇太后?即便不算林姐姐,我们三个却是该送的。”湘云亦点头同意。惜春道:“你们都知道的,我只会几笔写意,当初给刘姥姥画园子时还用了半年的功夫呢,如今可怎么着?”探春道:“我们又不是画这园子,不过是随喜画个画儿应个景儿罢了。”黛玉笑道:“我却有个主意了,你们听听可好?”众人都催她快说,黛玉想想道:“我们竟拿那大纸,如此这般画上,四妹妹主工笔树木荷花,三妹妹和云妹妹把这半边楼及对面的亭子画上去,人物我来,如何?”众人一听都拍手称妙。黛玉又道:“这画儿就叫做‘太后游宴’我们都想几句诗出来,一会儿挑最应景儿的让三妹妹题上。”说着四人便至门外案前看了,又细细的赏玩一回荷景,又小声商量如何安插各色人物,一边儿商议一边儿左右一齐动手画起来。
太后在厅堂内坐着,听见小姐妹们叽叽咕咕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愁,便和身边几人随便闲聊几句。过了一会儿又命人给黛玉送茶过去喝了。一阵风儿吹过,一阵儿凉丝丝的幽香拂上探春的脸,探春奇道:“这大热的天儿,纵然此处凉快,却不该又这种凉气儿的;且这香气非兰非麝,不知是从何而来?”说罢扭头看着身边儿的黛玉,一脸疑惑,周围亦有人闻见的,离得远的都不知探春何出此言。惜春搁笔道:“三姐姐说的什么,我觉得亦非荷香,林姐姐身上的香味儿原亦不是这样儿的。”黛玉神秘一笑道:“我亦不知。”说着进屋歇息去了,心里想着应是早上哥哥给她的那枚碧玉佩的缘故,戴在身上一直都直觉神清气爽,再不想竟有淡淡香气。
回到厅堂内坐在太后身边,太后笑看着她道:“玉儿忙什么呢?”黛玉嫣然笑道:“我们画画儿玩呢。”太后抚摸着黛玉头,突然皱了皱眉,看了黛玉一眼,道:“玉儿,你是不是戴着碧玉佩呢?”黛玉惊讶的抬头看着太后,点点头道:“早上哥哥是给我挂了一块儿,不知道是否母后说的?”说着便要掏出来给太后瞧瞧,太后按着她手笑道:“这碧玉佩是母后幼时所得,后来你哥哥他们下江南,我怕江南热毒,便给了他,原只是去热消毒的。后来听你哥哥说你出生那日他抱着你时便闻见玉佩有了和你一样的香气,他回来后便拿玉佩消愁呢,不想又送给你了。只你身子弱,过了夏天就收起来。”黛玉笑道:“竟是这个来历,哥哥没告诉我呢。”太后摇头笑道:“母后与哥哥平日给你的东西你随便处置皆可,只这些亲手交给你的,即便不说,亦不同寻常的,切勿丢弃了,更不可送人的。”
宁公主娴公主见探春姐妹都在画画儿,早一块儿忙活去了,李充容与宁公主各自起了副画儿,周贵人则与娴公主一块儿画,不时的亦指指点点。只等黛玉进进出出歇息了几趟,约莫一个时辰后,宁公主的画儿好了,是一副出水芙蓉图,田田莲叶,花开娇颜,蜻蜓独立,颇为有趣。不一会儿李充容的亦好了,是一副荷醉图,花开富贵,柳摇风流,岸边亭内,美人独坐,不知有几分沉醉几许愁。娴公主她们是一副望荷,近处奇花异草,错落有致,总不及一抬头远处露出的一角荷花来,摇摆的荷叶让异草顿时风采,盛开的荷花比得奇花黯然失色,让人不自觉的要踱步行去。太后见了众人的画,都赞口不绝,夸娴儿有长进了,赞李充容更清幽了。一时众人都向黛玉四人瞧去,见她们尚未收笔,便坐下歇息,唯有娴公主按捺不住,才吃了口茶便又赶过去瞧她们作画儿。
才看了一眼,娴公主便回头惊叫道:“母后快来看。”众人一听皆吓了一跳,宁公主忙扶了太后过来,太后一边问道:“怎么了?”娴公主指着那画道:“母后,您看……”此时黛玉四人均立在案前正端详修补呢,太后便站到案边儿上,展眼一副太后游宴图,近处花木掩映,蝶绕莺缠;左边一个亭子,内设座椅,杯盏罗列,宝鼎香炉,皆已齐备;右边一宽阔路径,太后在前,黛玉右随,却被挡住了脸面,后面跟着宁公主娴公主等人;四处又有不少太监宫女垂首侍立,将跟在周贵人后面的探春等亦挡住了,只能隐约辨认出来;太后正抬手指着右前方,只见无边莲叶,风吹荷叶翩跹舞,出水荷花悠然开,因布置巧妙,虽只七八片荷叶,却有随风翻滚之态,虽只三两支荷花,却有傲然挺立之风。
众人无不咂舌,说不尽的清奇,道不完的豪爽,鼻端屡屡清香,入骨勾魂。黛玉几人正在紧要关头,湘云先起了一句诗,黛玉接了一句,探春又接了一句,黛玉改了一个字儿,又续了一句,四人连起来想了一回,便让探春题了。太后等见了探春的颜体字摹的有血有肉,浑厚大气,再念一回那诗,又觉唇齿留香,赞道:“好俊的功夫。”黛玉等又端详了一回,摇了摇头,方都搁笔,回得厅堂中来。探春跪启道:“启禀皇太后,民女姊妹三人承蒙皇太后错爱,逗留与此,无以为谢,因此与林姐姐合力做了此画儿,聊表谢意,东西粗陋,还望皇太后恕罪。”说着湘云惜春等都跪下磕了个头,太后忙叫人扶起来,笑道:“这画儿很好,哀家正准备开口要呢,又怕玉儿笑话哀家要她东西,既如此,哀家就收了,既是送我的,你们就不许讨赏了。”众人听后都笑了,黛玉黏着太后笑道:“母后这理儿不通的很,我可没笑话母后,再者即便是小厮下人送东西上门,亦有封赏呢,母后小气。”笑得太后直拧她脸蛋道:“瞧把你乖的,既然你讨了,母后每人赏钱一吊。”探春等都站起来笑应了。
众人又闹了一会儿,湘云早起来作诗去了。众人各自涂抹了一会,却是黛玉夺魁,李充容第二,湘云争了个第三,太后各有赏赐,无非钗环之类玩物,黛玉亦不在意。
因皇上允准,太后遂留了黛玉等一同用晚膳,并命摆在此处便是,风景如画,美食如诗,倒是尽欢而散。太后亦是欣喜非常,直道有趣儿。娴公主拉着湘云惜春依依不舍。
回到嘉德殿已是掌灯时分,皇上在黛玉门前等着呢,见黛玉高高兴兴的回来,一把拉过她道:“可用过晚膳了?吃了多少饭?可累着了?今日玩的如何?”黛玉依在哥哥怀里,吃吃笑道:“母后很高兴呢,不过史姐姐可没放过我,吃了很多。”皇上见史良娣等点头称是,方放黛玉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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