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回 借梦语绛珠谏皇帝(上)

目录:红楼梦之继续荒唐| 作者:满山红遍| 类别:玄幻魔法

    却说黛玉这哭昏睡过去,亦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身在何处。恍恍惚惚间,只觉周身香雾缭绕,远处走来两人,到她跟前儿又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两人,一个是皓首道士,仙风道骨,目若朗星,右手执一拂尘;另一个是慈眉菩萨,仪容端庄,面溢慈悲,左手捧一净瓶。听那菩萨道:“此事却甚是怪异。按理这绛珠泪尽恩还,该去消案才是,缘何如今即来了此地,不为销案,却复又落起泪来?”那道士笑道:“菩萨有所不知,绛珠之泪,原为还神瑛灌溉之情,怎奈那神瑛却负了她,颇有不值,因此绛珠之泪竟被克扣下许多,案子一时亦是难消,玉帝亦是犯难。谁知绛珠竟又如此慈悲,为不相干之人而伤心落泪,且悲痛至斯。”

    那菩萨沉吟片刻道:“可是为中州蝗灾一事?”那道长道:“正是。此事原是人间一劫,惩其薄信寡义,善恶颠倒。怎知绛珠却为斯人动了情,亦算得是天意,焉知她的泪乃天地精华,贵比甘霖;而她的笑却是人间春晖,暖胜春风。为感念她之真情,玉帝特命我助她一臂之力,息灾祸,全室家;以她之泪,福泽九州;以她之笑,感化万民。”那菩萨赞道:“果真如此,我佛慈悲,亦当鼎力相助。只虽则如此,绛珠却要多受些累了。”那道士道:“她却看似甘之如饴的。只如此亦是极大的功德,玉帝亦难以嘉赏了。”那菩萨道:“心怀万民,佛祖亦不过如此。”那道士道:“此事尚要看绛珠的造化。我这有摘录的素日与玉帝言语些许,今赠与绛珠,亦是我等一点心意。”那菩萨道:“我比不得你,只有清水些许,保她百毒不侵、贵体无恙而已。另救贤善若干,辅佐与她。”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会意而去。

    黛玉见二人模样清奇,言语古怪,待要相问,只觉身子一凉如沐清泉,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早已没了踪影。一下抬起头来,眼前并不曾有香雾祥云,低头一看,身子却是干干的,丝毫不曾淋过雨水,心下颇为诧异。再低头看向案上,却见奏折上放着一张精细黄表纸,上面写着些字儿,暗暗吃了一惊,此前情景似梦非梦,那听得的话,都记不清了。方想起自己原是在看奏折,后来痛哭流涕,再后来似乎昏睡过去了,醒来却是此番模样。

    黛玉忙要唤人来问问你,不想史良娣紫鹃见她醒了,忙打来温水伺候她重新梳洗了,否则都成大花猫儿了。黛玉收拾完坐到御榻上,手里拿着那张纸,问紫鹃道:“才刚我睡着了,你们都做了什么?”紫鹃见问得奇怪,便答道:“没干什么,就是和史姐姐闲聊了几句,不知你为何哭得那般伤心,又不知该如何解劝,便让姑娘徒伤心了这么久,凡事儿姑娘总得想开了才好。”黛玉道:“可有谁来过没有?有人动过书案没有?”紫鹃道:“没有,皇上还在那里商议事情呢,这里并无人来过。”黛玉又看着史良娣,她亦说无人来过。黛玉便歪在座上沉思起来:既无人来过,那这凭空多出的黄表纸该如何解释;若说自己听得有人说话,便是有人来过,可她们都未见。怪事一件儿,且不去管它,先看看手里这纸上都写得什么罢。

    黛玉拿起那纸瞧来,只见上写着:“《太白闲言》或问:蝗灾肆虐,如之奈何?曰:蝗则灭之,灾则救之,民则稳之,固其本根,方可止之。或曰:如何灭蝗。曰:天下蝗灾,天下灭之。同心协力,方可尽除。焚之扑之,务令绝之。或曰:如何救灾。曰:当务之急,饥则食之,困则助之,贫则施之。务令滞留,以免骚动,务令信服,合力御灾。或曰:如何稳之。曰:民多灾祸,素恶流离,若能果腹,又得就助,稍能存活,必恋故土。或曰,如何固本。曰:蝗尽灭之,富国强民,虽罹灾祸,不致失业。余则蓄之,缺则取之,辗转调度,互相补足,丰欠无惧,百姓安居。天子官吏,为天牧民,敬之抚之,如父如子,民得久安,国祚绵长。”

    黛玉正仔细的品读这纸上的话,便见皇上走了进来,一脸疲惫。黛玉道:“哥哥,怎样了?”皇上踱道御榻前坐下,叹息道:“左右为难,尚无良策。”黛玉低头若有所思,皇上顺着她眼光见她手上拿着一张黄纸,与平日所用纸张不同,便问道:“妹妹手里拿得什么?这纸我没见过呢,那里得来的?”黛玉一边递给皇上瞧一边道:“我亦不知,才刚伏案歇息,醒来后便见案上放着这个了。你且看上面都写得什么。”皇上接过来看了一眼依旧还给黛玉道:“这何曾写了什么,你为何不到榻上歇息,伏案而眠怎么舒服?”边上紫鹃看得奇怪,听得此言插嘴道:“回皇上,这纸倒是有些像道士画符时用得。我们原无此类东西,才刚姑娘问是否有人进来,我们都未曾见,不知是何缘故?另外不是我们不服侍姑娘好生歇息,是她看那些个奏折看的伤心,想是哭晕过去了。”

    皇上听得此言,诧异的看着黛玉,黛玉低头看了一眼那纸,那里还有什么字儿,心下正思量着呢。见皇上看她,便抬头看着皇上道:“才刚明明写得有东西的,我还不曾十分明白,怎么你一拿便不见了。”皇上道:“真有此事?我却不信。不过你又何必哭得那么伤心?你要是哭坏了哥哥怎么办?”说着抬起黛玉的头,见她神色尚好,才略略放心,道:“先回去用晚膳吧。”黛玉点点头,兀自思量着那梦中听得的话,及纸上的字儿,一边将那纸叠好了收起来。皇上疑惑道:“什么好东西你如此慎重?果真不知是何来历,偏有些字让你看着了?”黛玉点点头道:“恩。我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有两人在我跟前说话,可紫鹃说没人进来,史姐姐亦说没有。”皇上见黛玉很是认真,不像说笑,不由得信了几分,见并无大碍,便打趣道:“都说什么了?”黛玉摇头道:“我迷迷糊糊的,未曾听得清楚明白。其中一个看模样倒是有些像戏文里说的观音菩萨。”皇上倒放下心来,笑道:“既是观音菩萨,定不会是什么坏事了,记不清就不想了。”

    两人来到嘉德殿,比平时略晚了些时候,晚膳已摆好了。黛玉依旧一副沉思的模样,皇上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便抱起她在怀里喂她吃饭,黛玉倒是也吃了好些,看得众人都有些担心,不知姑娘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黛玉突然咽下口中的菜眼睛一亮,叫道:“有法子了!”这一叫吓了众人一跳,皇上放下碗筷托着她下巴看着她。黛玉不等哥哥开口,正色道:“哥哥,对付蝗灾的事儿有办法了。”皇上正在为黛玉担心呢,一听此话见黛玉还明白着呢,便道:“先吃完了再说,好好吃饭。”黛玉依言又吃了几口,便让皇上赶紧吃,一边儿忙叫人去请两位师兄。皇上见她正在热头上,心里又着实担心着蝗灾,于是便赶紧用过晚膳。黛玉自己从皇上怀里溜下来,到内室换了件衣裳又倒置一会儿,出来催促着净手漱口毕,便和皇上牵着手又到御书房去了,怡亲王贤亲王前后脚亦到了。

    待坐好吃了一钟茶后,黛玉亦思索的差不多了,撵走所有侍从后开口道:“哥哥和两位师兄怎么看的?”皇上忧心忡忡道:“此时甚为棘手,以前有这样大的事儿还有父皇在,可如今,我竟有些束手无策了。”怡亲王点头道:“那蝗虫极多,不容易灭。听说百姓已经开始背井离乡了,这么多人,可怎么处?救济也难,粮食不够,钱亦不够。”贤亲王道:“下面那些官吏都看着朝廷,看着皇上呢,偏这事儿势头猛,事体又大,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担心今年绝收,那些人若是乱起来,可怎么好……”黛玉听完点点头道:“其实问题也就是这些,我却有了个主意,哥哥要不要听听?”皇上看着她,比之上次说《诗》时,更多了几分坚毅和刚强,不知这个小小的人儿,脑子里除了淘气还有什么惊喜给大家,点点头道:“你总是有好主意的。”原想的是她总是有些旁门左道的歪主意的,只此时不是玩笑的时候。

    黛玉缓缓的道:“我想大家都很重视此次天灾。自皇伯父驾崩之后,这是哥哥遇到的最大的一件事,我们只有处理好了,以后方能好过。”黛玉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古之明君,每遇灾祸,或是异象,必先自责,然后行之,如此能化众人之心。一来以示皇上诚意与重视,二来以示皇上决心。当此之时,人心已慌,人心一乱,神仙难救。因此,我以为明日哥哥早朝时,不如下诏,先言五省被灾,天降大祸,乃朕德之不恭,朕心惧焉;因此可定下素服避正殿、损膳食三五日。以此明志,以谢上天,精诚所致,天必佑之。”怡亲王道:“此乃古法,多时不用。且尚有人觊觎帝位,正想拿错呢,不是给他们口实?”

    黛玉道:“不然,若是哥哥诚心,上天自明。再者对付那些跳梁小丑,就是要你们了。朝中除张丞相刘御史外就是大师兄位高权重,我怕这事儿和那两人不好商量,但有大师兄亦可。等诏书一下,大师兄你也仿故事,跪地叩头流涕说:‘臣惶恐。圣上圣明,此乃臣等之罪。臣位居宰辅,上不能辅圣主,下不能抚万民,至使百姓遭此劫难,臣失职,虽万死难辞其咎。’要是师兄愿意,大可痛哭免冠谢罪,不过要精诚所致。哥哥自然不肯,师兄就请辞。张丞相三朝元老,他必会看明白的,且此话丞相说最好。若他说了,别人都插不上嘴的,等你们这么一出请罪完毕。下面的就会好办的多,毕竟朝堂上皇上几人都如此重视了,别人岂敢怠慢,那等着捏错之人,再笨亦不该此时出头的。”皇上等听了都觉颇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黛玉喝了口茶,歇了会儿,又道:“蝗灾自古以来时有发生,且危害极大。古语有云,‘久旱而蝗’,这几省都是缺水之处。但另有重要原因,便是每每蝗灾,百姓因欠收挨饿,多有逃逸的,待蝗后回乡重新耕种,此有一大弊病,便是蝗虫并未灭迹,因此颇易卷土重来。若能在灾时将其大肆灭杀,或能根绝之,此后为患必轻,若能善加防范,或许能免害亦未可知。再者,如今灾民颇众,二师兄亦说过,担心流民生变。因此,我决定亲到敖仓,放粮济民,有食方能活命安民,否则一切皆是虚幻。”说完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不安道:“你怎能去,如今那里处处皆是蝗虫,且外头危险颇多。再者敖仓之粮原为兵乱而储,若擅放出去后遇到兵乱将如之奈何?且若是真要开仓,哥哥下旨便是了,为何又要你去一趟?”

    黛玉镇定的说道:“如今之势已经如临大敌,明日哥哥应接着下诏圣驾抗灾,两位师兄应赶紧拦着,圣驾不得尚动,然后商议钦差前往,巡行按抚,以宣圣意,以安民心。我与钦差同往,安全不是问题。其次内乱外患皆是要事,圣者往往止祸于无形,莫等乱已成而后悔之,莫及矣。而此事莫若我去,若下旨,恐后世以为常,稍有水旱之祸便请旨开仓,到时必左右为难,反生事端。而我去则不然,不尊法度,不循常利,利则行之,弊则止之,更为灵便,后世又无例可依,岂不好。”怡亲王贤亲王奇怪黛玉如何能开得了敖仓,皇上笑道:“她能做的事儿多着呢,只是如此不好。”怡亲王道:“这趟钦差我可以去,既然明日我要主动请罪,则请旨钦差,名曰将功补过,蝗除民安乃交旨,如此,决心一定,信心更足,亦有利于百姓安心。倒是一个好办法。”皇上终究心疼妹妹,并不说话。黛玉亦不如往常般撒娇。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贤亲王道:“粮已解决,可惜国库不足,如何赈济?那些灾民尚有至少半年要过呢。”黛玉道:“蝗虫灭后,必当尽力补救,稷黍已毁,若来不及再种,便是种些菽薯亦未尝不可,如此便不用熬那么长时间了,只是得急命备好种苗才是。至于国库不足,不知尚有多少?赈济所需多少?”贤亲王看了眼皇上道:“国库不到千万两银子,若全用于赈济,倒是足够,只若是如此,且不提朝廷正常开支,若是再有个大小紧急,朝廷必将束策,再者五省既灾,今年必将无所入,如此,更为艰难。因此国库所能支出者不过二三百万而已。”黛玉听后笑道:“无钱难死英雄,看你们为这黄白浊物操心,真真羞人的。”

    众人皆知黛玉素来不喜黄白浊物,只此时却是正事,她再顽皮亦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都一齐一脸不解的看着黛玉,黛玉笑过之后,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贤亲王道:“二师兄,你管户部,这个你点点数,给我打个欠条,如何?”贤亲王惊奇的接过那端方精致的雕漆小木盒子,打开一看,竟是厚厚的一叠银票,惊讶的张口递给皇上。皇上见状亦是十分吃惊,看着黛玉,黛玉摆摆手道:“父亲说有二百万两,我没数过,多的却没了,我拿着亦无用。”皇上将盒子递给贤亲王,默默无言,良久方道:“你数数吧,总是妹妹的一片心意。”

    贤亲王数着银票,怡亲王一边监督。皇上牵过黛玉,摩挲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妹妹进宫来自己倒是没怎么照顾她,却得这个可人儿时时体贴自己,此时更将压箱底儿的家当都拿出来了,自己当个皇上没钱都发愁,这个小人儿以后怎么办,没钱说话可就没底气儿了。偏她将这钱看得还这样轻,唉,我何德何能,能得知己如此!。

    黛玉被他一阵摩挲,耳边脖子痒的咯咯直笑,心头的大事儿放下来了,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儿了,此时亦就轻松多了。贤亲王数完点点头,道:“这回差不多了。”皇上道:“明天下旨嘉奖妹妹吧。”黛玉一边痒痒的直笑,这会儿听了贤亲王的话,又见哥哥如是说,又掏出一卷银票来,笑道:“二师兄嫌少呢,哥哥合伙算计我,我不要什么嘉奖,就这些了,再没多的了。”说着就交给贤亲王,这回众人更是大惊,皇上道:“这是哪儿来的?”黛玉撒娇道:“我原说给自个儿留些的,见你俩这么可怜,又合伙算计,我还是自己拿出来得好,就这四十万两了,多的真的一点儿也没了。”说着抖了抖袖子和裙子,惹得三人直笑。这便是当日林立给她的五十万两中的,黛玉原想留些儿见机行事,比请官银方便些,见此情形,就先拿出来吧,去敖仓时找林叔再要些好了。原本不用他们银钱的,只是事出意外,先用了再说吧。

    贤亲王道:“原来师妹才是最有权有钱的,以后要多巴结师妹才好。”怡亲王笑道:“亏你脸皮厚,都没想的好好疼师妹。”皇上一脸感慨道:“我们都输过妹妹了,真不知若没有妹妹我这会该怎么过。”黛玉见几人说的又沉闷起来了,忙调皮的打岔进来,一脸委屈不甘道:“我都说没有了嘛,你们还打我主意。只剩下十万两了,可得留着……”听的最后众人捧腹大笑,皇上忍不住刮了下黛玉的小琼鼻。黛玉又悻悻的嘀咕道:“真想看看大舅舅二舅母听见我还有这么些银子时的模样,一定很有趣儿。当初抄检大观园时我就知道是冲着我来的,不想什么都没找着。不过还是别告诉他们的好,否则气死他岂不是我的罪过……”一个人嘟嘟喃喃的说着,那三个早已笑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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