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了,各种各样的鸟儿迫不及待地在林间飞舞歌唱,热热闹闹地掀翻了整个春天。
朱槿岛上的二楼,死寂得如同萧杀的寒冬,就连丫头们出入,也踮着脚,轻轻行走,生怕惹王妃生气。
“骗子,你们这些大骗子!”花朵朵现在经常这样吼。
明明说她的腿会好的,可是为什么腿一直还不好?她用力捶打着腿,可是双腿根本就是毫无知觉,根本就是死了!他们都是骗子,给了她奢望,她的腿绝对不可能再复原了!她要一辈子困在床上,如同废柴!
这样的人生结局,让她绝望而恐惧,仿佛从高山上骤然下坠,却一直看不到地。纵然撞地粉身碎骨,不过一刹那,她为什么要忍受这样无穷无尽的折磨?
她不肯再接受何大夫的治疗,不肯喝药,经常发脾气,将身边的东西掷得满地都是。就连青儿,也受了不少她的白眼与冷语。
花越芳来劝过她,骂过她,她只冷冷地道:“就算我再喝一水缸的药,也没用,何必再吃!”
“喝了未必一时会好,但是不喝一定不会好!朵朵,你要懂事。”花越芳忍着心痛,无奈地劝阻道。
“是,你们个个都很伟大,个个的道理都一套接一套的。话谁不会说啊,要是我健健康康的,我也可以说得漂漂亮亮!你们换了我试试看,瘫在床上,不能动不能爬!”话到后来,她已经几乎是疯狂地嘶喊。
花越芳狼狈而出。女儿受苦,他自是不忍。之前为了她的昏迷不醒,他曾经在明华寺足足磕了三千个头,在她醒来后,又去磕了三千个头,并且捐钱还愿。
如今,他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女儿?丰城劝他想开些,说一切都会好转的。他唯有苦笑,希望是有的,问题是不知何年何月朵朵才会好转。他催问过何大夫,何大夫说她的腿没有恶化的迹象便是好现象。何时会好?何大夫也不敢打保票。
下楼时,花越芳遇见萧玉树,两人静立,相对无言。都是心疼花朵朵,都是无计可施。
“只能等何大夫的新药炼成了,就差一味药,可能还要半年。”萧玉树刚刚从何大夫店中回来。
“那究竟是什么药?”花越芳问。
“他不肯说,只说一定还要半年,急也急不来。丰城最近怎样?”萧玉树转移了话题。
“还好,吃喝不错,行走也正常。”想到丰城,花越芳皱起了眉头。眼看着丰城的大肚子一日日在眼前晃荡,他越来越慌,恨不能马上逃开。丰城安慰道没事,她身子健壮得很,绝对没事,他还是怕,经常夜里做噩梦,梦见满席子都是血,红通通的血,丰城在血海中挣扎嘶喊。
萧玉树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丰城身子从小就健壮,别说生一个孩子,就是孪生,也毫无问题。”
“她,怀的就是孪生。”花越芳叹口气道。
萧玉树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恭喜,本要开个玩笑,见他的脸色实在不像兴奋,便按下了。花越芳回礼,继而告辞。
萧玉树喜盈盈地上楼,才一入房间,便听见了花朵朵的怒吼:“要你管,我要你管!你就当我死了,给我滚出去!”
萧玉树快步走进里间,差点与迎面奔来的青儿撞个正着。青儿福了一福,挂着一脸泪水跑出去了。
萧玉树放慢脚步,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盆与面巾,又吩咐丫头们将地上的积水清理干净,重新打一盆水来。
花朵朵冷眼旁观,不发一言。正月十五夜的感动与惊喜荡然无存,她开始埋怨萧玉树救自己,觉得当初不如让自己死了,一了百了,省得现在废人一个。
他不跟自己吵,从来一脸的云淡风轻,她甚至恨他的镇定与温和。就算自己再胡闹再大发脾气,他不过退出房外,等自己厌了懒得理了,又慢慢走进房间里来,收拾房间里的一切。
萧玉树坐到她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道:“打开看看。”
“又不是仙丹,看什么看!有本事给我颗仙丹,没本事给我颗毒药!”花朵朵想也不想,右手一扬,远远地抛到了地上。
小小的黑漆红花六角木盒子,滚了几滚,停下。
萧玉树走过去,捡起,托在掌上,慢慢走回来。
“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不想,不想,她只想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捱多久!何时才是个尽头!
萧玉树在小木盒上按了一下,啪的一声,盖子弹开。
半天没有什么动静,花朵朵忍不住回过头来,见眼前盒子里一小块青玉石卧着,冷冷哼了一声。
萧玉树捏起那小块青玉石,走到桌子边,拿回来一盒红印泥及一叠纸,将纸铺在床上,青玉石按到印泥中,再在纸上用力按了一下,纸上出现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肥猪,蒲扇般的大耳朵卷曲的小尾巴往前伸出的长嘴巴。
花朵朵本想置之不理,可那小肥猪着实娇憨可爱,见萧玉树不停地在纸上印着,纸上不停地现出一只只小肥猪,不由心痒痒的,叫道:“给我!”
萧玉树未动弹,她已经劈手夺去,也按了印泥,在纸上印小肥猪。萧玉树要来夺,她毫不客气在他右手背上也印了一只。
萧玉树收回手,迟疑地动了动五指,手背上的小肥猪便仿佛骤然获得了生命,伸腿翘首动起来。
花朵朵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惊破了一屋子的萧杀。立在门外的青儿泪落纷纷,多久没有听过王妃的笑声了?真好,希望王妃娘娘往后继续多笑笑。
萧玉树抓过花朵朵的手,在自己左手上也印了一只小肥猪,两只手齐齐舞动,两只小肥猪在花朵朵眼前欢快地跳舞。
花朵朵瞧着有趣,骤然出手,在萧玉树洁白的脸上也各自印了一只。萧玉树不以为忤,左右努动嘴巴,两只小肥猪便左扭扭右扭扭,不停的扭动着胖乎乎的屁股在跳舞。
花朵朵连泪水都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