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讯,连忙扶着鸳鸯颤巍巍地赶来。三春并宝钗宝玉见潇湘馆有异,也都急匆匆地过来了。
见潇湘馆灯火通明,一众丫鬟婆子都围将在一起,贾母走到跟前,不待黛玉行礼,便拿拐杖在地下狠狠地跺了几下,哭喊道:“你个妒妇,我统共就不过只玉儿这么一个外孙女,如今你倒是欺负她孤苦无依,不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吗?”说着,硬挤出几点泪来,又伸手过来想一把抱住黛玉。
如果是以前,黛玉自然早就伤心地偎依在贾母的怀里了,只现在看着贾母的样子,黛玉觉得很是虚伪,贾母的话表面上是关爱自己,何尝又不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孤女,唯一的亲人便是她这个外祖母,黛玉不着痕迹地闪过贾母那一双布满青筋的手,“外祖母,黛玉并不是孤苦无依,黛玉有皇上太后关爱,有皇甫伯父伯母惦念。”还有昊天哥哥,还有爹爹娘亲和弟弟,当然黛玉这话自是在心里默念的。
没有想到黛玉会这么说,贾母一下子倒是愣住了。
宝钗见贾母脸上颇有尴尬之色,忙上前解围,“林姑娘这话说错了,虽然皇上太后和中圣王府对姑娘十分好,但到底老太太才是你唯一的亲人。”
贾母重重地点点头,“宝姑娘这话说的对,我统共只生了你母一个女儿,自来又当她如珠如宝,如今你是她唯一的血脉,教我如何能不疼爱呢?”
雪雁她们几个见贾母说这话时仍是面不改色,心里不禁叹她脸皮之厚。黛玉心里更是悲戚,贾母说起假话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想起贾敏素日里对贾母的愧疚之情和尊敬之爱,黛玉心里是又气又悲,只为贾敏感到不值,“老太太真的这么爱我母亲吗?”
黛玉神色凄然又凝重,一下子倒让贾母有些恍然,直直地望着黛玉,“自是真的。”
黛玉冷笑一声,“老太太真是个好母亲。”只“好母亲”三个字却咬得很重,倒教贾母心里有些慌。
黛玉声调突然一高,“虽则如此,只黛玉到底再不敢住在贾府的。黛玉虽然不孝,却万不敢自残身体。”
“玉儿此话何意?”贾母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黛玉,心里一阵慌乱。
黛玉轻轻地扫了王夫人一眼,又缓缓地瞟向宝玉身旁的袭人,“黛玉再住下去,怕是连这性命也保不住了。”一句话说得众人面色大惊。王夫人袭人自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宝玉上前,有些呆然,“我自知道妹妹不喜欢住在这里,只到底老太太和我们对妹妹一片关爱之心,如何有此一说?”
“那就要问你身旁的袭人了?”黛玉轻道。
袭人听黛玉说时,早已吓得直打哆嗦,又见众人目光都寻向她,忙立马跪下,“林姑娘饶命,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起了加害姑娘之心,请姑娘饶命。”说完,便立马不停地给黛玉磕头。
众人犹自不解,贾母早已猜到是王夫人搞得鬼,只却装作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姐忙上前禀道:“老太太,是这么一回事,那次湘云来府里的时候给林妹妹送了些糕点,不想里面竟然有毒,幸好素莲懂医术,林妹妹才没有中毒,后来查下去,才知道原来这糕点竟然是袭人给湘云的。只林妹妹恐冤枉了袭人,便暗中告诉了我,说是先查清楚,免得老太太担心。”
众人这才知道始末,只却不料这袭人竟然会如此大胆。
“想不到我府里竟有这等歹毒的丫头,快点乱棍打死。”贾母急道。
众人正待上前,黛玉急忙喝止,“且慢”又转向贾母,“外祖母不问下她为何要对黛玉下毒吗?”
不待贾母回答,袭人忙道:“是奴婢嫉妒林姑娘得了二爷的眼,所以才蒙生此心的,奴婢自跟了二爷起,心里眼里便只有二爷,可是二爷只念着林姑娘,哪里还记得奴婢的好。”
“你个下作的贱人,妄我当日看你温和妥当,才把你给了宝玉,不想你竟整日里想着这等无耻心思。”贾母狠厉地说道。
转身又慈祥地看着黛玉,“玉儿,这个丫头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从今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今日检查大观园何以要独独先查我这一处?”黛玉丝毫不为所动。
贾母有些为难地看了王夫人一眼,“玉儿,都是这蠢妇,平日里听信下人的教唆,才会做出这种事,我一定惩罚她,就让她在佛堂思过三天,可好?”
今时今日,贾母还说这种话,倒叫黛玉觉得好笑,“外祖母真的这样认为?”说着又递给贾母一封信,“不知这外祖母又作何解释?”
贾母展看信一看,大惊,这正是金钏儿留下的那封信,想不到王夫人竟做出这等蠢事,“玉儿,是你舅妈一时被迷了心窍,只她到底是你亲舅妈,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原谅她一次可好?”贾母的语气几近祈求。她知道黛玉素来心软,所以才这般求她。只她到底低估了黛玉。
“这件事情,我已经让素莲去请大理寺卿刘大人了,想来他来了自然会有公断。”黛玉轻道。
“玉儿,你当真就这般不留情面?”贾母见黛玉如此,不禁有些气恼,“你可曾想过日后该如何自处?”此话自是在提醒黛玉。
“外祖母当初又何尝对我爹爹娘亲和墨玉他们留过情面。”黛玉凌然地看着贾母,“日后黛玉自是住在自己家里,还不劳外祖母操心。”
望着黛玉清澈的眼神,贾母一下子顿觉无处可藏,不知黛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过想到那件事情到底自己做得极隐蔽,心里方才略好些。
众人虽然不明白就理,但也知道袭人给黛玉下毒一事,怕是王夫人指使的,一时都不敢言语,只三春心里却觉得颇为悲凉,宝钗站在一旁,心里早已千转百回,对这个姨妈竟生出些害怕之意,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很妒忌黛玉,但到底从来没有生出过这等歹意,不想王夫人竟做出这种事来,只到底黛玉现在丝毫无损,心里又觉得有些遗憾,但看如今光景,黛玉定是不会在贾府呆的,心里顿有些窃喜。宝玉神情呆呆的,心里有些承受不住,先是袭人,如今又是王夫人,倒让他一下子打击不小。
众人正僵持着不知如何是好时,便见贾政等引着昊天并大理寺卿刘大人等过来了。
昊天见黛玉单薄的身形,站在那里,有些晃动,想必是心中无限悲伤,却还要假装坚强,早已心疼不已,恨不得能立马冲过去,紧紧地把黛玉抱在怀里,好好地安慰她,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众人行礼后,贾政等还犹自不知发生了何事。
“政老真是娶的好媳妇呀!”昊天微微挑眉,几尽讽刺。
了解事情的原委后,贾政真是恨不得立马休了王夫人,只昂首捶胸长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刘大人平日里就很不满贾府众人的所为,现在在是更不会留半分情面,“贾家倒真的让本官看了眼界,连皇上亲封的公主都敢毒害,难不成还真的以为宫里有了娘娘就可以只手遮天了吗?”说完,又命手下将王夫人袭人一并带走。
贾母这才觉得不妙,忙过去求黛玉,“玉儿,你真的要治你舅母的罪吗?”
“外祖母这话错了,不是黛玉要治舅妈的罪,是国法要治舅母的罪,黛玉虽然是公主,但到底国法无情,别说是舅妈了,就是外祖母你犯了罪,黛玉也不会包庇的。”贾母一听这话,倒是连黛玉的眼睛也不敢直视了。
王夫人忙大喊:“宝玉救我,快求求你林妹妹。你自来和她最要好。”
昊天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有气,自来他就十分讨厌这贾宝玉老是缠着黛玉,一个眼神,王夫人身边的侍卫便狠狠地踢了她的一脚,便再也发不出话来。
宝玉心中不胜悲凉,“妹妹,是我对不起你,不想我最亲的人竟然是要加害妹妹的人,我自知配妹妹不上,万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妹妹离了这里也好。”说完,又走到王夫人的身旁,“太太自来最是慈悲的,如何做出这等事来,可知道儿子心里有多痛。”一言刚落,便吐出一口血来。
这些年来,宝玉虽然给黛玉带来很多的麻烦,但是也给了黛玉许多温暖,如今黛玉到底有些难过,昊天向素莲点了点头,素莲便忙上前给宝玉把了下脉,“公主,宝二爷只是急火攻心,并没有什么大碍。”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敏儿呀,你在天有灵帮帮你的老母吧!现在你的女儿连我这个外祖母都不认了。”忽然,贾母大哭起来。
昊天剑眉紧皱,正要发话,却听黛玉道:“外祖母真的要我母亲显灵吗?那如何当初加害她时却那般心狠?”
贾母骇然,一下子都忘了哭。
就这样,黛玉便在一片慌乱中随着昊天连夜离开了贾府,而三春虽然不舍,但到底也为黛玉离了这个虎狼窝高兴,袭人和王夫人则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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