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悦销楼!
不用陈炯相请,唐善已经落座,去抓茶壶。陈炯拍了他的手掌一下,唐善撇了撇嘴,缩回了手爪。
只穿了件内衣,裸露着香肩和蛮腰的凤儿独自站在厅内。被两个男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她的表情有些拘谨。
青春年少,任谁看到这样惹火的身材都难免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唐善也不能避免。倒是陈炯先行发问:“说说看,丁贺是怎么死的?”
凤儿摇头,只是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唐善已经可以相信,她的确不知道丁贺被害的经过。
“总要说些有用的东西吧?你再想想!”陈炯咂了一口茶,不阴不阳的道:“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何必把你从丁家救出来?”
唐善稳定心绪,尽量不去看凤儿裸露在外的肌肤,道:“我只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你说的越仔细,对我的帮助也就越大。”
“从哪里说起呢?”凤儿思虑着,终于开始诉说:“那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如果你想把你和丁贺的风流韵事一一道来,恐怕你的故事还没讲完,许夫人的脑袋就已经搬家了!”陈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让她说。”唐善似乎并没有把陈炯这位小旗放在眼里,突然出手,一把抓去了茶壶,对着壶嘴吸了口茶,以调戏的口吻对凤儿道:“我对于你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
有了唐善的安慰,凤儿轻松了许多,但也不再啰嗦,道:“丁贺在年初的时候见过凤儿一面,随后便告诉凤儿,他将把凤儿收为第十八房小妾。凤儿只道他是个轻薄无礼的登徒子,还以为他的话不过调戏之言。可谁曾想,就在月前,许妈妈突然叫去了凤儿,竟然真的要凤儿嫁给他,做他的十八房小妾!”唐善的脸上带着微笑,轻轻点头。凤儿顿了顿,继续道:“身为许妈妈的女儿,能够嫁一个好人家那是最难得的好事了。凤儿虽然是嫁给丁贺为妾,却也要比……”她看了眼陈炯,自然是想说“要比送入青楼强得多”。可她略过了这些,接着道:“许妈妈很生气,因为她在凤儿身上搭了不少银子,可丁贺一分彩礼也没有带来,还要许妈妈陪送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陈炯再次插口,道:“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讲一讲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有件事……”凤儿欲言又止,怯怯的看向唐善,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唐善依旧捧着笑脸,柔声道:“没关系,有什么话尽管说。”
凤儿道:“丁贺用马车载着凤儿返回丁家,正好碰到丁夫人带着十七个小妾拦在半路。丁贺的车夫、车上的两名护卫、车后跟随的六名护卫都去拦阻丁夫人。丁贺从座椅跳到了车厢上,正忙着穿衣提鞋,可就在这个时候,凤儿却突然发现他已经死了!凤儿吓坏了,逃下了车去,丁贺的尸体也摔在了车外。凤儿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车下……”“你看到了什么?”陈炯神情严肃,急声追问。凤儿咬着嘴唇道:“我看到了一只鞋!”
“哼!”陈炯脸色一变,气道:“一只鞋有什么好说的?”
唐善对着陈炯翻了记白眼,笑嘻嘻的问:“凤儿?那是一只什么样的鞋?”
凤儿先被陈炯的一声冷“哼”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又再怯生生的回道:“绣花鞋!”
陈炯道:“十八个泼妇当街撒泼,踢飞几只绣花鞋也是在情理之中。”
唐善却对这只绣花鞋产生了兴趣,追问道:“什么样的绣花鞋?”
“绣着菊花的绣花鞋。”
“什么样的菊花?”
“金菊。”
“什么样的金菊?”
“重瓣、球型、卷絮……”凤儿一边回忆,一边道:“空心、直挺,应该是九月金蕊菊。”
唐善咧开嘴无声发笑,既然凤儿对一只绣花鞋存有如此深刻的记忆,那便说明这只绣花鞋曾经引起过她的怀疑。凤儿是现场距离丁贺最近的人,既然是值得她产生的怀疑的东西,唐善又怎能不感兴趣。
“谢谢!”唐善对凤儿道:“你先休息,我去叫九婶准备些吃的东西。”向陈炯使了个眼色,起身便走。
楼下,大堂,左手第一间房。
徐校已经返回,正等待着陈炯与唐善二人。
刚进房,陈炯便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案子已经接过来了,只是……”徐校看了看唐善,闭起了嘴巴。
唐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陈炯:“我需要回避吗?”他很不识趣,徐校之意自是要他回避。可他如此一问,陈炯哪里还能要他回避,当下道:“自家兄弟,但说无妨!”
徐校似有不悦,撇了眼唐善,道:“丁贺被杀的案子的确报了官,也被我们接了过来,可丁夫人对许夫人的悬赏并没有撤除!”
陈炯阴沉着脸道:“她的胆子倒是不小啊!我们锦衣卫已经接下了她的案子,她还敢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去解决这件事!”
“不!”徐校解释道:“丁夫人也想撤除悬赏,可是已经有人接下了她的赏银,她现在想撤也撤不回来了!”
陈炯皱着眉头道:“这么说……许夫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
徐校道:“我们现在就应该赶往‘凤友山庄’,先保住许夫人的性命才是。”
“不急!”唐善竟然发号起施令来,道:“你先去查清楚一件事。一只鞋,一只绣花鞋,上面的绣的花是一朵重瓣、球型、卷絮、空心、直挺的九月金蕊菊。我要知道丁家有谁穿着这样一双绣花鞋。”
“鞋?”徐校一愣,道:“一只鞋跟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他对唐善问着,看向陈炯。
陈炯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去吧!照他说的办!”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徐校心中有气。
虽然都是校尉,可唐善只是一个刚刚进入锦衣卫的新丁,徐校毕竟身在锦衣卫已经有些年头。被一个新丁指手画脚,指东指西,徐校自然应该生气。可当着陈炯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得憋着气“恩”了一声,却对唐善连招呼都不打,气冲冲的行出门去。
唐善咧嘴干笑,目光转向陈炯,道:“徐大哥好像有些不服气!”
“别理他!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陈炯笑呵呵的摆着手,突然板起脸,道:“我们不去保护许夫人,却在这里调查一只毫不相干的绣花鞋,这是什么道理?”
“保护许夫人?”唐善摇着头,道:“我们保护得了她一时,保护不了她一世!真凶查不出来,许夫人早晚要遭人暗算!”
陈炯怔怔的盯着他,道:“你是说……要杀许夫人的并不是丁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陈大哥!”唐善不经意间改变了称呼,道:“许夫人只是替罪羊!至于丁夫人……现在来看,她多半也是受人利用。”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陈炯蹙眉发问,道:“我要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唐善狡黠一笑,道:“这件事情并不复杂,从表面上来看,应该是许夫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丁贺手里,丁贺以此进行威胁,不仅强娶了凤儿,而且还敲诈了许夫人十万两银子。所以许夫人便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实际的情况应该是怎样的呢?”
陈炯禁不住问道:“怎么样?”
唐善推断道:“同样是一个掌握了许夫人把柄的人,他把消息泄露给丁贺,因为他知道丁贺贪财好色,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桩财色兼收的好事。果然,丁贺中计,强娶了凤儿,敲诈了许夫人十万两银子……”
陈炯眯着眼睛,接着道:“这件事刚刚发生,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于是这个人暗中杀死了丁贺,嫁祸给许夫人。而丁夫人确信许夫人便是凶手,自然要杀死她为丈夫报仇。”
唐善笑道:“不错!”
“看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许夫人而来的!”陈炯缓缓点头,却又疑道:“可他目的是什么呢?杀死许夫人,他有什么好处?”
唐善道:“目的有很多种,权力、荣耀、名誉、爱情、金钱都可能成为杀人的目的。至于他为什么要杀死许夫人……这就要问问许夫人本人了!”
“凤友山庄!”陈炯突然眼睛一亮,道:“他的目的一定是夺取‘凤友山庄’!”
唐善问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许夫人每年都要嫁出十几个女儿,每位女儿出嫁,她不仅能够得到……”陈炯突然止声,尴尬的笑了笑,改口道:“只要我们查出真凶,自然也就知道他陷害许夫人的目的何在了!”
“好!”唐善捧起虚伪的笑脸,道:“我去看看九婶都为凤儿姑娘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九婶已经让后厨为凤儿准备了四碟花花绿绿的清口小菜,配上一碗荷叶粥,刚刚摆上托盘。唐善看得直撇嘴,随手抓了一包牛肉,拎了壶烧酒,丢在托盘上,一路小跑,上了楼去。
“喂……”九婶对着唐善招着手,呼唤之声刚刚出口,却见陈炯对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九婶会意,当即收声,却又看着唐善的背影掩嘴偷笑。
唐善已经撇见了九婶莫名其妙的偷笑,却也并未在意。可当他闯进凤儿的房中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九婶偷笑的原因。
凤儿坐在澡盆里,双手掩在胸前,慢慢的下沉,直至澡水漫到雪白的玉颈。她的表情有些惊讶,惊讶的看着唐善,但惊讶之中却又隐隐投射着柔情。
面对香艳惊人的柔情,唐善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