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闪烁,照临下土,云淡风轻,一片平和。
凌风听不到尊主的话,不知道底细已经给某个修为变态的强人研究个透彻,他只是默默走着,心神出奇地平静下来,仿若古井内无波的水,清楚地反映出周遭的发生,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逃过他的灵觉。
穿过几处洞门,来到一片广阔的院落,周围不像旁处遍是奇花异草,古木参天,而是规整的宏伟建筑群,绝非后妃居所,不知做什么用处。此时看去,这里倒似个天井。
入眼处是一个悬着盏黄灯,高达十余丈的木制高台,台顶竖着一根木柱,而阴后祝玉妍正被反手捆绑在上面!
她仍是著着两人离别时的那件鹅黄色的裙装,只是这位风姿卓然的美女此时神情委顿,浑然没有精神。这副柔弱的模样,令人忍不住纠心地疼。像她这样上天恩赐的尤物,怎忍让她受此伤害?
如云的秀发长垂下来,遮住了祝玉妍大部分脸庞,教人看不清楚她的玉容,但以凌风对她的熟悉和灵识的探测,自可清楚感知是她无疑,不会再做出前夜认错人的蠢事。
半日不见,她已变得如斯憔悴,凌风心中涌起无限的伤感与愧疚。以他的目力,自是看出她的经脉被封,甚至还有毁坏。
四周寂然无声,偌大的院落悄无人迹,但凌风知道李阀至少安排了数十名高手正火速前来,大批弓箭手亦对此处形成合围之势。他们为什么要把祝玉妍单独置于此地?周围居然连把关的卫士也没有。莫非是要用她来牵制他么?
李阀的人当然想不到他因为受伤,此时已经难以运用真气,所以将她成为他的累赘也是有可能的。
可他想不通的是,他们完全可以在此处设下埋伏,逼他来救人啊!《神雕》里面金轮法王同志就曾经玩过这招,很是风骚淫荡,极见成效。
诡异!
一切都透着诡异。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凌风向高台走近,肺腑给汹涌的战意迅速填满,道:“玉妍,你受苦了!”
“你不该来!”祝玉妍睁开微合着的秀眸,眼中弥漫着无限的哀伤,幽幽叹息。
听到她饱含关切的四个字,凌风不由苦笑,这哪是他可以控制的?且不说他是被一步步逼来此地,单是他得知她身陷险境,就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这里!
性格决定命运,凌风虽非至诚君子,但比魔门的花间派还似惜花之人。年少轻狂,他或许不懂什么叫爱情,但对人世间的美丽有着天然的呵护。
纵观凌风出道后的历程可知,他虽然杀伐决断,在江湖中闯下赫赫凶名,可还真没怎么杀过女人,倒惹了个贪淫好色的名头。
他与祝玉妍交往并没有多少时日,但贵在知心。试想她没有这样绝世的容貌,他或许不会如此眷恋她,对她产生一种他也难以分辨的情感来。可是现在有了这情丝的缠绕,无论她变成了何般的模样,他又怎能放弃她?
祝玉妍看到他倔强与充满怒火的眼神,冰封已久的心灵一暖,一种好似幸福的感觉充盈心头。
她的年纪已在甲子开外,在红尘中历练多年,早看透世间冷暖。所谓的爱情曾经憧憬过,但被人狠狠践踏得面目全非。自与这少年相识后,平静无波的心湖如丢进一块巨石般,泛起的涟漪久久不能散去。
那日二人相遇,她先是被他以无上魔功挑逗心扉,重温了一遍年轻时候的酸甜苦辣,后又被他占尽了便宜,更授予道家宝典《九阴真经》的精妙法诀。他霸道而坦率真诚的一句“相信我,你会爱上我的!”在她的耳畔久久萦绕,心灵深处难免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再无抹去的可能。
此来大兴,固然是受他相邀,共分圣舍利,更是存了想见他的念头。
她有兴趣知道他该会以怎样的手段来征服她,这种想法多半是她作为上位者倦极无聊的游戏之作,如一位智者淡看芸芸众生怎样表演。同时,她又渴望被征服,就像玩火一样,她同样投入了她的精神与感情。
如果她能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摆脱石之轩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那么她的武功将有突破的机会,步向她梦寐以求的天魔功第十八重境界,既而圆她四十余年来午夜梦回时都想到的杀死石之轩的梦想。
她配合着他的行动,该挑逗时挑逗,该顺从时顺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因为她对他体内的魔种确实缺乏抵抗力。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真能爱上他,更多时候她更能保持清醒的理智,毕竟两人足有数十年跨度的年龄的差距摆在面前。她满是沧桑的心境,与他青春朝气格格不入,两人是不可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的。
尽管她的容颜依旧如二十余岁时美丽动人,她成功地抵挡住可怕岁月的侵蚀,但一个人心态的变化是多少先天真气也无法改造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生命中总有这样那样的错过,而时间老人开的玩笑,在天道下苦苦挣扎的凡人中谁又能经受得了?
后来她随他进入了传说中的杨公宝库,得到邪帝舍利中的庞大元精,功力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但这只是就真气的储量而言,对于如何突破大宗师的那层壁障,她仍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她知道男人迷恋她无与伦比的美貌,她欣喜之余又惶恐不安,动了感情的她还能保持这副娇颜多久?
天魔功的修行者历代口口相传,务必要灭情绝性,如此才能达到大圆满的境界。凌风只知道先天真气有驻颜之效,却不知天魔功对心境修炼的极端要求。正因为天魔功的这种几乎灭绝人性的修炼条件,她的容颜才能在如此高龄仍保持如二十许的少妇。换作其他先天真气的修行者,一般只能将衰老减缓一半左右,绝不会像她这般年轻。
她与凌风不断的接触就是一局赌博,若她在沦陷时还不能突破至大宗师的天人之境,那么她极有可能会丧失这一切,武功倒退不说,容颜也再难保全,寿命只怕也到了尽头。
对于这点,凌风一直懵懂无知。因为他也修习了天魔功,从未遇上过这等玄奥的问题。谁说过天魔功只有女人才能修炼呢?他已经将之练到第十七重,也没有发现身体有何不适之处。
其实上乘武功最重要处都在于对心境的磨炼,精神力不够,经脉纵是被打通,那下一层的功法也没法修习,相应的功力就无法发挥出来。
单美仙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当年她被边不负强暴受孕,一路逃逸到东溟派,虽然有受伤的缘故,但更因为内心长期充满了对边不负甚至整个世间的恨意等负面情绪,所以功力退步得实在惊人。
凌风这个怪胎修炼各种武功就十分迅速,但心境出奇地脆弱,按理说不该有多大成就,如《易筋经》进入第九层的至高境界纯属意外,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已经成长为仅次于三大宗师外的顶级存在。
这个凌风不明白,所以对各类武功存在一种误区,以为天魔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他若晓得当年石之轩从祝玉妍手里套得《天魔策》后亦无奈抽取其中一部分为己用,最后不得已结合花间派、补天阁及佛门四宗心法创出不死印法,他就该知道他是多么逆天了。
阴癸派之所以称为阴癸派,从字面意义解,阴与阳相对,可视为女性的象征,癸的字面意则为女子月事。
阴癸派与慈航静斋在这点上是相通的,为了成就大道,都要摒弃人世间的一切感情,由此将代表一般女性特征的月事都要停止。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
祝玉妍为了能够尽全心地倾注这段感情,刻意地恢复了女子的月事,如此一来,在短期内她的天魔功要远逊于巅峰水平。否则以她吸纳过舍利两成元精后爆涨的功力,决不该与原先尚要稍弱于她的梵清惠拼个两败俱伤。
对于这些,祝玉妍自不会告诉凌风,只是想到他为了自己涉此险境,心中感动之余又是大恸。她一生才华横溢,高高在上,何曾落到这般地步?
凌风运起道心种魔中的精妙法门,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冲高台,紧接着捆绑着祝玉妍手足的绳索立时崩断,她如仙云般飘起,翩然降落在地面上,被凌风一把搂到怀里。
祝玉妍虽情绪激动,凤目含泪,仍能保持冷静,道:“李阀此次与静斋合谋,就是为了能够捕杀你,使本已逐渐明朗的南方局势重新混乱起来。宁道奇岂是等闲之辈,你能逃过一劫已是庆幸,你不想着马上离开大兴,怎么还敢孤身犯险?”
凌风轻轻抚住她的香背,并不答话,亲过她的脸蛋后,再来一记长吻。
祝玉妍嘴角泛起甜甜的笑意,温柔婉约地轻吐香舌回应着,教凌风生出一种蚀骨的滋味,冲击到灵魂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