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董淑妮好奇道:“姣姣,这个婠儿是谁呀?好威风!”
荣姣姣笑道:“小妮儿你知道阴后祝玉妍吗?她是祝玉妍的爱徒婠婠。我见了她都有些害怕哩!”
她的表情在笑,可隐约有股怨恨、嫉妒、不甘、愁苦等糅合而成的复杂情绪藏在凄美迷人的眸子里,董淑妮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她们都是聪明人,心知刚才这里的打斗绝瞒过婠婠的耳目,却也没有出去与之见面的意思,现在收回注视窗外的目光,重新步入室内。
荣姣姣踢了躺在地上的杨虚彦一脚,道:“别诈死啦。一个大男人,做这颓废窝囊的模样给谁看?”
杨虚彦苦笑道:“瞧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杀了我吧!”
前些天荣姣姣代表大明尊教跟他接触,想吸收他为新代原子,更用美色诱惑,他也非良善之辈,二人顺顺当当勾搭成奸,谁知今日就已反目,难道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大明尊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荣姣姣俯下身子,抚摸着他俊秀的脸庞道:“好杨郎,奴家怎么舍得杀你呢。补天阁的轻功剑术冠绝魔门,奴家很有兴趣听听哩!”
她的身材窈窕细致,端的是婀娜多姿,小蛮腰袅袅纤纤,如弱柳扶风,水蛇一扭动起来真要人的老命,一身白色素裙,没有丝毫的装饰,却带着一种清新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地眼前一亮。
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缎子般垂落下来,披洒在鼓腾腾的傲人胸前,似有淡淡的发香随风飘入杨虚彦的鼻际,让他不由回想起她在他胯下承欢时是何等的。可惜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竟是蛇蝎心肠,再也不是他可亵玩的对象。
他强抑心中被挑逗起的情p欲,面无表情地道:“你背叛圣门了?”
荣姣姣秘密加入大明尊教,乃是得到老君观辟尘的授意,虽是五明子之一,却近乎两国缔盟时的质子。但现在她使出的高明武技,绝非辟尘、许开山甚至祝玉妍能够教出来的,唯一可能就是她背叛了养育她多年的魔门。
董淑妮奇怪地看了眼荣姣姣,显然不知她竟也是臭名昭著的魔门中人,脚步不自觉地微移少许,对她有了戒备之意。
荣姣姣站了起来,冷笑道:“背叛?我从未将自己视作魔门弟子,何来背叛?辟老道收我做义女,还不是为了采阴补阳,练他的邪功。祝玉妍更是从未正眼看过我,阴癸派的《天魔诀》我连个影儿都见着,无论怎么努力终究是个记名弟子罢了。我八岁入魔门,之前的记忆全被清洗,想必我的家人也被斩却俗缘了吧?若不是魔门,我怎会变成一个人可尽夫的淫妇?”
杨虚彦浑身一震,叹道:“姣姣,你有喜欢的人了!”
荣姣姣蹙眉道:“你在胡说什么?”
杨虚彦沉声道:“你今年十八岁,十年的时间,圣门足以将一个人的性格塑造成形,阴狠、自私、谨慎、放浪几乎是圣门弟子的通病。你若非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又怎会在意自己的身子是否干净?你是怕你配不上他!”
荣姣姣娇躯轻颤,默然不语。
杨虚彦又道:“他是明宗越!”
荣姣姣一脚把他踢翻,落个灰头土脸,怒道:“老娘我喜欢谁关你屁事!”
杨虚彦也不爬起,就那样倒在地上,哈哈一笑道:“姣姣,不要灰心自卑,那姓明的小子贪花好色的紧,只要长的漂亮,他定是来者不拒。你虽非完璧,还是大有机会的!”
他这话可不是为荣姣姣做什么打算,完全是取笑揶揄了,旨在激怒她。
荣姣姣并不动气,轻抚自己的秀发,满含春意的双目似笑非笑地白了一眼,登时无限的风情生出,柔声道:“杨郎,你觉得你这样说,我就会杀你么?不要白日做梦了。你们补天阁的其他功夫我或许不会稀罕,但之前你使出的不死印法真叫人心动呢。石之轩对你这个徒弟真够豪爽的,想不到连压箱底的魔功也传了给你。”
杨虚彦摇头道:“姣姣你不要白费心机了,补天阁专攻刺杀之术,对被擒后可能面临的各种严刑逼供、邪术魅惑都有过专门的训练,别说我现在神志清醒,即使处于昏迷状态你也休想从我嘴里套走半个字。”
荣姣姣哀怨的神色染上双眸,浮起一阵雾气,娇声道:“杨郎你真是狠心,奴家会伤心的。”
杨虚彦眨巴眼睛,摇晃脑袋,分明是在嘲讽她媚术的失败,笑道:“姣姣,你还是杀了我斩草除根较为稳妥,不然你定会后悔的。”
荣姣姣一双妙目细细望着他,良久方才说道:“你丹田被废,今后的日子真是令人担忧呢。就算我不杀你,你的石师也绝不会放过你。何况我敢百分百肯定在这方圆十里内定有你们补天阁的其他同门师兄弟,你猜他们还会否认你这个掌门大师兄?”
补天阁历代宗主的嫡系弟子只有一人,但它是个刺客集团,有着健全的情报网络,否则杨虚彦凭一人之力怎可能人生地不熟地满天下搞刺杀?
阁中元老也有不少,他们有各自的徒弟,经过几百年的积累,这批人已是个不小的数目,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干掉杨虚彦,以望得到补天阁真正的功法传承。而宗主因这种优胜劣汰的方法可刺激弟子修炼,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下来,所以杨虚彦若被杀死,石之轩也不会有贰话,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
杨虚彦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荣姣姣妩媚一笑,扭头对董淑妮道:“小妮儿,我们走吧!”
董淑妮斜退半步,紧张地道:“外面那个魔女还在打坐练功,你确定我们要出去?”
荣姣姣道:“婠婠已经走了!”
“是吗?”
董淑妮有些不信,走到门外,发现婠婠果然不知何时杳无影踪了。
荣姣姣莲步轻移,经由杨虚彦身侧时,忽道:“杨郎,你怕死,对吗?”
杨虚彦不动如山。
荣姣姣又行数步,接近门坎,又道:“以你此刻的状态,若是一心求死,绝对不难。别人或许不知,你又怎能瞒过我你那藏于牙尖的毒药?你既选择了苟活于世,便勿要后悔。我期待着你能卷土重来,寻我报仇。”
杨虚彦没头没尾地道:“今趟我来此处是突然接到本门信物所传石师的指令。”
荣姣姣幽幽一叹,飘至荒村主路,与董淑妮并肩漫步。
董淑妮道:“这个村的房舍结构和规模,均有别于一般偏僻的小村落,似是颇有家世的人避世隐居的处所。姣姣你为何把我约在此处?你像是清楚知道洛阳此刻变幻莫测的战局?”
荣姣姣道:“我十岁那年被辟尘那妖道交易给阴癸派,祝玉妍收我为记名弟子,此后几年时光都在这个美丽的小村庄渡过,到十五岁时阴癸派放弃这村庄,别迁他处。三年未来,想不到她竟变得荒芜至此。至于洛阳战局,你只需知道它决不会落在李密手中就是了。”
董淑妮停下来,认真道:“姣姣,我要回去帮助大舅父!”
荣姣姣阻止她道:“你一介女流,能济何事?只会成为你舅父的累赘。从方才李密手下大将王伯当与长白双凶专程擒你可见李密对你是志在必得,你若被抓,定是李密打击你舅父的有力筹码。”
董淑妮美目紧紧盯向她道:“姣姣,你告诉我,我大舅父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荣姣姣笑道:“其他人我不敢打保票,你的大舅父么,可是个十足的老狐狸,手段厉害着呐,怎么会轻易死掉?眼下洛阳大局未定,不到最后一刻,谁是赢家都还说不准呢。”又奇道:“小妮儿,你不是很不喜欢你大舅吗?为何还要关心他的死活?”
董淑妮微怔,道:“我是不喜欢他,他总是想把我许配给有钱有势、可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人。以前大表哥很喜欢我的,他曾向大舅透露过想娶我的意思,可大舅就将他毒打一顿,让他绝了这个念头。我虽也不曾想过嫁给大表哥,但大舅这副主宰我命运的做法真的很讨厌。”
她捋了捋额上的发丝,续道:“所以凡是他喜欢的人,我都不喜欢。人家喜欢自己去选择也不成吗?大舅从来都不喜欢我爹,可是娘却比任何女人都快乐。娘常说以前她们都可在野火中会自由选择对象,真叫人羡慕呢。不过,娘临终前嘱咐我定要好好听大舅的话,尊敬他,孝敬他。我当然要遵从娘的遗愿啦,何况他在其他方面待我一向不薄。”
荣姣姣眼角有几分湿润,道:“有时候我才羡慕你呢!你的大舅与表哥都很疼爱你,除了婚姻方面可能不会如意外,你的生活平静详和,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千金应该过的日子。”
董淑妮与她相交两年,今日才发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从只言片语里可猜测到她曾遭受过的噩运,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对王世充的怨恨瞬间降至最低点。转移话题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
荣姣姣露出神秘之色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董淑妮心知她所说绝不会是她的便宜老爹荣凤祥,或许是她近期投靠的新主人,当下嘟起红润诱人的双唇,扯着她的衣袖道:“姣姣,你不会害我吧?”
荣姣姣两指掐到她的腰间软p肉上,嗔道:“小妮儿,凭你我二人的交情,我害谁也不会害你呀!”
董淑妮一阵吃痛,反手打了她一记,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从怀里掏出三个特制的烟花讯号炮,经她的小手轻搓几下即引燃,直冲二十多丈的天际,汇在一起爆出璀璨的七彩光芒,简直是人造奇景。
荣姣姣没有打断她的动作,眼中闪过奇异的意味,讶道:“小妮儿,烟花不是晚上才要燃放的吗?”
董淑妮笑道:“我要给大舅父报个平安嘛!”状极亲昵地将小嘴凑到荣姣姣耳边,“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从大表哥处求来的呢。看!这三筒中那个紫色射的最高,也最鲜艳!”
蓦地一阵蹄声从村子南面入口方向传过来。
任谁也料想不到,一个荒僻的村庄竟有这许多的不速之客。可惜婠婠早走了一步,否则他们绝没有来犯的胆量。
荣姣姣想起杨虚彦说的最后一句话,登时明白来者何人了。
接下来势必是场恶战。
补天阁的刺客终年行走在黑暗世界,全是见不得光的,怎肯留下目击证人?由于董淑妮释放的烟花讯号,把她们的目标暴露无余。
“难道尊主从未在董淑妮身边预留保护的人手吗?”
荣姣姣本来充足的信心有些摇摆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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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洛水之端,外郭城西北处,坐落着气魄宏大的东皇宫。
皇宫分为皇城与宫城两部分,这点与大兴并无二致。
皇城围护在宫城的东、南、西三面,呈凹形,北面与宫城有城墙分隔。
皇城城墙都是夹城,有两重城墙,北面则有三重,更增其防御能力。皇城内东西有四条横街,与南北三直道交错,中央大道居中轴线,省、府、寺、尉等官署分别排列在大道两侧的横冲,众星拱月般,不离皇宫左右。
宫城则是越王杨侗的居处和接见群臣的地方。宫城之北,再有曜仪和圆壁两城,使宫城处于重重包围之中,防范严密p处,堪称天下之最。
王世充一行七人赶至皇城附近,下马而行,神色反而镇静。
刚进皇城,聚在端门内的十多人迎了上来,除三人身穿武将甲胄外,其他人都是便装儒服,显然是他招揽的名家高手。
王世充亦无暇与之客套,问道:“蒙秋,城防究竟怎么回事?”
三将里面赫然有宋蒙秋在内,他浑身浴血,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半跪在地,答道:“郎奉叛变,我受了暗算。瓦岗反贼轻而易举就接管了城防,众守卫竟多数投降。末将辜负王公重托,甘愿领罪!”
王世充赶忙将他扶起,安慰道:“责任并不在你,何罪之有?王某还要仰仗诸位挽回败局,重夺洛阳!”
众人齐声道:“敢不尽力!”
王世充不作耽搁,率先飞身上马,在近千亲卫的护从下通过皇城,朝北面的宫城驰去。
当务之急,不是先与瓦岗军争夺城门的归属权,这个早有命令下达,但希望渺茫,他甚至不抱什么幻想。
首要任务是要确保皇城与宫城全部归于他的统辖,否则任杨侗与李密联成一气,他便会腹背受敌,连逃亡的机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