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赐封郡主玉兰代嫁

目录:钟鸣鼎食| 作者:欣欣向荣| 类别:历史军事

    自此,每日午后,历琮之习惯了出外散步,总是会在客居墙外略略停留片刻,有的时候悄无声息,大多时候,那小丫头是不惯午歇的,或练习一下不怎么高明的琴技,或和丫头们说话玩笑,清脆甜糯的声音,娓娓道来,一些平日的琐事,或是女孩家无关紧要的小心事,听在历琮之耳里,反而觉得异常新奇有趣。

    小丫头虽然聪明,却不够谨慎,虽说山寺之中,却不知道隔墙有耳。

    直到天将入冬的时节,小丫头才下山去了,客居也清净下来。历琮之却首一次觉得这样清净的日子,有几分孤清和寂寞的味道。

    又住了几日,直到山下传来消息,历琮之才匆匆回了王府。

    一进书房,谋臣左孝臣就道:

    “京城传来消息说和惠公主病重,估计过不了今年冬了”

    历琮之皱皱眉道:

    “当今皇上现有几位公主”

    左孝臣道:

    “公主倒是不少,只成年的却只有两位,一位就是和惠公主,另一位是皇后嫡出的明月公主,其余年纪幼小,还未到可以成亲的年纪”

    历琮之盯着他道:

    “明月公主?”

    左孝臣点点头:

    “这位明月公主甚得皇上欢心,又是皇后娘娘嫡出,太子胞妹,身后有皇后一族的外戚护佑,恐不会下嫁云州,依微臣看来,皇上必会遴选京中世族大臣家中适龄之女收为义女,代替公主嫁入云州”

    “世族大臣之家的小姐?”

    历琮之不由得就想到了谢桥身上,若她是公主的话,自己是该喜该忧,这个念头一起,竟如燎原之火一般,瞬间充溢了心间,略略沉吟道:

    “依孝臣之见,皇上会选中哪家的小姐”

    左孝臣略略沉吟道:

    “京城世族之家,除去宗室和手握兵权的武将,微臣估计大约会落在翰林府,伯爵府,慕容府,尚书府,以及几个候府这几家头上,其余大臣,皇上该不予考虑,其中目前有适龄未嫁小姐的,倒也不是很多”

    历琮之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的道:

    “伯爵府,岂不是谢宜岳的家族吗,他家现有几位小姐,你可清楚”

    左孝臣有些狐疑的望了镇南王一眼才道:

    “据微臣知道,伯爵府原有四位小姐,长房庶出长女的大姑娘已然出阁,许的是长公主府的庶子,二姑娘也是长房庶出,过了年正好十五,四姑娘也是二房庶女,过了年才十二,年龄小些,还有一位三姑娘,就是咱们云州谢知府的嫡女名唤谢桥,听说不仅性情稳重,模样体面,琴棋书画也都极好,在京中有些名声,祖母甚爱,现如今就在咱们云州城里”

    “琴棋书画都极好”

    听到这几个字,历琮之想起那断断续续磕磕绊绊的琴音,不禁摇头失笑,可见传言不可信,心情忽然明快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几□前紫檀雕云蝠开光卷足的大书案道:

    “按你这样说,这位三姑娘极有可能了,之所以非要下嫁公主,就是因皇上对本王放心不下,想安插个人进来监视我,最好诞下嫡子,将来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最终以达遥控制衡南境的目的,如此重要的位置,必要有家族牵制的女子才妥当,想来那些不受宠的庶女是不够格的了”

    左孝臣忙道:

    “王爷睿智,确实如此,只是这位三姑娘却也不会被选中,因太后做媒,已于去年定给了宗室子弟,便是那安平王府的二公子秦思明”

    “哦......"

    不知怎的,历琮之忽觉得隐隐有几分失望和遗憾,从心底一掠而过,忽记起山寺中听到的话,自己竟忘了她是定了亲事的,遂挥挥手道:

    “依你猜测,皇上会选谁家的小姐嫁来云州”

    左孝臣沉吟半响道:

    “微臣猜,翰林府最有可能雀屏中选,何学士不仅身居要职,还是太子太傅,其子何云清官至工部侍郎,其孙何子谦目前在户部任职,可谓满门簪缨,无论如何都是最妥帖的家族,且他家两位小姐,庶出的二小姐现为太子良娣,只剩一位嫡女待字闺中,身份够,且年龄适合,虽说何家乃寒族起家,但与伯爵府尚书府都连了姻亲,与京里的几个世族之间,早就同气连枝,难分彼此了,何翰林又是谢知府的岳父,那位何小姐要称呼谢知府一声姑父,选她来云州,说起来倒正合适”

    历琮之撑着额头,挥挥手道:

    “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左孝臣躬身退了出去,走到廊下,不禁停住脚步,想了想刚才王爷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说道那位谢府三姑娘的时候,仿佛带着一丝明快愉悦的笑意,难道王爷识的那位三姑娘,遂又摇头失笑,这怎么可能。

    左孝臣的话一语成箴,刚进了腊月和惠公主就撑不住病逝了,几乎同时,皇上选了翰林府嫡女何玉兰,封为安南郡主,代替公主下嫁云州。婚期提前定在过年四月,大约是怕再有什么变数。

    即便云州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因谢宜岳通常不会和女儿说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故此,身处内宅中的谢桥,还是从秦思明的信里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秦思明以谢宝树的名义,每半月就会寄一封信来,一如既往,说着自己平常的琐事,末了总会引用一两句诗词,表达他写信时的心情或是心底的思念,并不露骨,却每每使得谢桥的心控制不住砰然而动。久了,谢桥发现自己竟开始心心念念盼着他的信,有时候路上耽搁,晚了一两日,便觉寝食难安。

    谢桥仿佛渐渐看到了曙光和希望,对未来的婚姻生活,也并不似以前那样消极等待,有时候想,也许秦思明会是不一样的那一个。

    接到秦思明书信时,正是正月初八,秦思明半月前的信里说,和惠公主病逝,谢桥还担心了这大半个月,害怕皇上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会让如玉下嫁镇南王,不说镇南王这个人如何,如玉和谢宝树已然两情相悦,若远嫁云州,岂不是大大的人间悲剧。

    还好最终皇上舍不得如玉,可玉兰表姐却成了这桩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以玉兰表姐的天真无心机,如何斗的过腹黑阴险的镇南王,说不得被嚼的渣滓都不剩了,担心归担心,圣旨既颁下,便无可转圜,毕竟君无戏言。

    长长叹了口气,谢桥抬手推开侧面的窗子,虽是大正月里,云州这里却下起了沥沥细雨,令人有恍如置身暮春之感,雨滴落在碧瓦上,沿着回廊外的檐角滴落下来,打在院子里的玉兰花树上,泛起一片晶莹的水光。

    被雨水洗过的玉兰花,显得越发清新秀丽,别具风情。巧月捧了热茶进来,放在长榻上的小几上,伸手把窗子掩上道:

    “虽说这云州暖和,毕竟是大正月里头,姑娘还是当心些吧,着了寒勾起旧疾可怎么好”

    说着伸手收拾几上的信纸,一一折好,收到一边的乌木匣子里锁上,放起来。谢桥吃了几口茶道:

    “巧月,玉兰表姐要嫁来云州了,你可听说了”

    巧月点点头道:

    “刚头才听见林伯他们说,要说这真是各人的命,想来舅太太的病更难好了”

    巧兰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花样子伸到谢桥眼前道:

    “鞋帮上绣这个福寿三朵的花样可好,想来老太太也喜欢”

    谢桥就着她的手,端详端详,点点头道:

    “花样什么的倒好,只底子要软,老太太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舒服头等要紧,人上了年纪,脚便最受不得委屈的”

    巧兰哧一声笑道:

    “老太太可是真没白疼姑娘,隔得这样远,事事还想的如此周全,可见姑娘的孝心了”

    索性也不出去了,搬了个杌凳坐在谢桥下首,边做手里的活计,便接着刚才巧月的话道:

    “我倒觉得表姑娘这样也好,镇南王咱们在郊外别院是瞧见过的,虽说是个鳏夫,可真不差,身份也尊贵,认真说起来,不是和惠公主去了,表姑娘还攀不上这样的亲事呢,若是将来夫妻和睦,不也是门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吗”

    巧月拍拍她的头道:

    “你如今越发傻气,这千里之遥的地方,便是镇南王再好,也难说是什么好亲事。老爷仍在云州任职,多少还有个照应,将来老爷调回京,表姑娘身边可是连个能商量主意的人都没了,若是有什么事,可找谁说去”

    谢桥听了,心里不以为然,那个镇南王什么人,哪里容的他人指手画脚的,不然爹爹这个云州知府,何至于当的这样谨小慎微的。忽想起秦思明信里说,皇上点了他和子谦表哥送嫁云州,云州风气开放,没京城那些礼教规矩,到时候相聚见面,想来也不难,不知道如今他是不是变了模样。

    想起去年十里亭外的少年,如夜空星子一般明亮的眸子望着自己,从怀中捧出冒着热气的炒栗子,当时谢桥竟恍惚有种错觉,仿佛他手里捧着的不是栗子,而是他的心。

    那时的情景,如今想来依然历历在目分外清晰,想到此,不禁垂首一笑道:

    “巧月,把纸笔拿过来,我要给大哥哥回信”

    巧兰听了,扑哧一声笑道:

    “姑娘哪里是给大爷回信,估计这信啊!最终会自己长了翅膀,飞到安平王府二爷的手里也未可知”

    谢桥脸一红,白了她一眼,巧月抿嘴一笑,点了点巧兰的额头:

    “就你明白,快去厨房瞧瞧姑娘吩咐做的工鱼羹可好了,若是好了,赶紧遣人给老爷送过去,火候长了便不鲜了”

    巧兰嘟嘟嘴道:

    “自从姐姐跟了姑娘,我就成了使唤的小丫头了”

    谢桥巧月倒是都笑了,张妈妈在外间屋笑道:

    “哪里有你这样巧嘴的小丫头,这样成日里话唠一样,将来要寻一个哑巴的小子配了才正恰好,不然两个爱说话的,岂不把房顶都吵没了”

    谢桥巧月听了张妈妈这话,更是咯咯笑个不停,巧兰脸一阵大红,恼道:

    “你们合着伙的欺负我”

    一把掀开帘子到了外屋,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油纸伞,转身飞快的跑了,剩下屋里的婆子丫头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