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生机缘事易时移

目录:钟鸣鼎食| 作者:欣欣向荣| 类别:历史军事

    谢桥一进屋就看见两个没见过面的年轻妇人,立在二太太身后,便知该是二房里新娶的两位堂嫂了,却不见谢珠的影儿。

    老太太瞧见她和宝树两个笑道:

    “我说宝树一回府,怎的就不见人了,原来是上你妹妹那里去了”

    谢桥瞥了一眼身边的宝树,脆声道:

    “大哥哥哪里是去瞧我,赶着去要他的礼才是真的,生怕晚了一步,东西自己长脚跑了”

    老太太撑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宝树道:

    “真真让你妹妹笑话了你去,看你这当哥哥的脸面往那儿摆”

    谢宝树不以为意的道:

    “桥妹妹面前脸面没大用处,得点实惠的东西,才是首要一件大事,我若不赶着去要,说不得,我的份就没了”

    众人听了纷纷跟着笑起来,老太太抬手一指二太太身后两个年轻的妇人,淡淡的道:

    “三丫头,这是你两个嫂子,你走的时候,她们还没到咱们家来,今儿倒是头一回儿见”

    二太太忙道:

    “这是你二嫂子,这是你三嫂,宝松宝杉媳妇,这就是老太太每日里挂在嘴边的三妹妹,以后姑嫂之间该多亲近才好”

    谢桥忙蹲身一福问好,巧月把早已预备下的礼,亲自捧了上来,是两个不大的木头匣子,打开装了两套金镶翠玉的头面,式样新,颜色好,令众人眼前一亮。

    但凡女人哪有不喜欢首饰的,二太太忙道:

    “她们是嫂子,论理儿,该着她们给你见面礼才是,怎的倒让姑娘破费”

    谢桥道:

    “二伯母,您别瞧着这成色过得去,在云州那地方却不算稀罕的物件,原是在一个外国的商人那里买来的玉石,另寻了工匠镶嵌打造的,没使唤什么银钱,倒是得了十几套,我也戴不过来,给嫂子们倒正好,不拘嫂子们,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也都每人一套,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只是怎的不见四妹妹”

    二太太脸上短暂的一僵,随后方道:

    “你二姐姐那边,上月添了孩子,她去林府帮着料理些内务去了”

    谢桥不禁一愣,记得那时谢贤和谢珠并不亲厚,怎的如今倒是走动的这样勤起来。

    宝杉的媳妇冯氏,把自己绣的一个精致荷包给了谢桥当见面礼,宝松媳妇给了对赤金的镯子,谢桥一一谢了,接过来,交到巧月手里,吩咐好生收起来,拉着两个嫂子说了几句亲热话。

    老太太在上面瞧了,不禁暗暗点头,倒是长大了,这事办的处处周到,老太太向谢桥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笑道:

    “看来在云州得了不少好东西,可有祖母的没有”

    大太太那里扑哧一声笑了:

    “刚头还说宝树呢,老太太如今也管自己孙女要东西了”

    满屋子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谢桥俯在老太太耳朵边上,低声嘀咕了几句,老太太才笑逐颜开说道:

    “一会儿吃了饭就让巧竹跟着你去给我拿过来,明儿你演给我瞧,晚了,怕不被别人惦记走了”

    一时婆子上来回说宴席已然摆在了外屋,老太太拉起谢桥的手道:

    “咱们先吃饭去,吃了饭,你再好好给我说说那云州的趣事”

    众人这才簇拥着老太太到了外头吃饭。一时饭毕,两位太太和嫂子回去自己院里吃饭,这边谢桥捡了那新奇有趣的故事,说给老太太解闷,加上边上谢宝树时不时凑上一两句点睛之语,引逗的老太太时不时就大笑一场,廊下的婆子丫头们也都跟着笑,倒是分外热闹。

    吴氏进了自己屋里坐下,身后的奶娘,端了茶进来递给她,才小声道:

    “以前常听人说,伯爵府嫡出的三姑娘,生的体面,性子也好,是个最得老太太宠的,今儿一瞧,的确和寻常人家的小姐们不同些,只这个大方周到劲儿,便是万人莫及的,况且模样这样好,怪不得安平王府的二爷上心呢,竟是巴巴等了这好几年的功夫”

    说着瞅了瞅里外没旁人,才又道:

    “去年根底下,咱们家太太和二姑娘去普济寺上香,凑巧碰上了安平王府的郡王妃,瞧郡王妃的意思,很是欢喜咱们二姑娘呢,问了好些话,有意思要先给二爷聘个侧室回去,后来不知怎的,就不了了之了,那时咱们太太也寻人悄悄打听了,说是那位二爷自己不乐意,为了这个,二姑娘那阵子还病了一场呢,您说稀奇不稀奇”

    吴氏哼一声道:

    “母亲糊涂,倒是想去攀那样的高枝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门第,你看我如今的下场,倒还不如,许个平常点的人家好呢,要我说,亏了妹妹没嫁过去,要不然,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了局呢,有谢桥这样一个天仙似的媳妇在屋里摆着,我不信那位二爷还去寻别人的饥荒去”

    奶娘倒是笑了:

    “姑娘这话差了,古往今来,这男人家,哪个不是朝秦暮楚喜新厌旧的呢,纵这位三姑娘样样都好,我就不信那秦二爷从今往后就不纳妾了,不是听说,房里早有两个了吗”

    吴氏听了,不禁咬牙道:

    “这男人就没个好东西,横竖那秦二爷比咱们家这位二爷强上一万倍不止的,我还在这里替被人担忧,岂不可笑的紧”

    说着歪在炕上生闷气,一时丫头进来示下饭摆在那儿,吴氏摆摆手道:

    “还摆什么饭,今儿不想吃了”

    奶娘劝了几句没用,叹口气出去了。

    再回过头来说谢桥,和祖母说到起了更,才和谢宝树从祖母屋里告辞出来,两人并排进了抱月轩,谢桥才低声道:

    “如玉......”

    她刚起了个头,谢宝树就不禁脸色一黯道:

    “想我如今功不成名不就的,如何能匹配的上她,妹妹莫要提了”

    谢桥一愣,想起近几月,如玉信里倒真一个字都没提起宝树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谢桥停住脚步,拉着谢宝树坐在屋子前的廊凳上,就着灯光打量他半响道:

    “你两个吵嘴了”

    谢宝树勾了勾嘴角,露出几分涩涩的笑容道:

    “吵什么嘴,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明月公主,和我一个卑下的臣子有什么可吵的”

    说着停住话头,好半天才道:

    “其实我和她一开始就不可能,何必自寻烦恼,不若早早丢开手去倒拎清”

    说完站起来走了,已近中秋,月色皎洁如轮,映在他的步履匆匆的背影上,显得几分难言的萧瑟孤寂,虽然心里知道如玉和宝树也许并不容易,但弄成这样,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巧月上前来低声道:

    “如今夜里寒气重,姑娘还是进屋去吧”

    谢桥抬头望了望廊外的明月,不禁想起水调歌头里的两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想来也只能许下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圆满与否,有时候真要看个人的造化。

    虽说夜深了,因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却有些辗转难眠,何妈妈在耳房听见动静,披了衣服,端着灯进来,拢起帐子来瞧她,谢桥索性坐起来,拉着何妈妈坐在床沿上问:

    “四妹妹怎的如今和二姐姐倒亲厚起来,这倒稀奇”

    何妈妈摇摇头:

    “这个也不很清楚,自打去年春,二姑娘嫁给了林家,也没见四姑娘怎样,只年上林姑爷和二姑娘过府来拜年,在老太太那里遇上了四姑娘一次,后来四姑娘就突然喜欢去二姑娘那里走动了,横竖二房里的乌糟事多,二太太也顾不上她,那时节,老太太怕二爷三爷那些不尊重的事,让四姑娘瞧见不妥当,有心把她移挪到这边来,倒是特特问了她的意思“

    说到这里,突然冷哼了一声:

    “四姑娘倒是真敢开口,说横竖你在云州没回来,不如让她住进抱月轩里来,也替你看着屋子,这可真是那里的事,平日里瞧着不念不语的,这心里倒是惦记上咱们了,她那点心思,打量老太太真不知道呢,早就瞧着抱月轩眼热呢,老太太一听心就冷了,打那儿起,再不管她的事,私底下嫌她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要我说,毕竟还是年纪小些,这样说出来,便是傻子都知道她心里的主意了,后来不知怎的,就和二姑娘走动上了,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谢桥道:

    “二姐姐如今可好”

    何妈叹口气:

    “要说林姑爷也算少有的才俊,虽说家里头贫了些,却是个有真本事能钻营的,只是当初成亲的时候却有些艰难,大老爷那个人谁不知道,不从姑爷身上要钱,就要念佛了,那里肯多陪送,偏林姑爷那边家里头也没甚家底,那阵子二姑娘整天愁,愁的人都瘦了一圈,后来是老太太看不过眼,掏了自己的体己,陪送了一两千银子的嫁妆过去,才算顺顺当当的办了事,不知道是穷怕了,还是怎的,二姑娘过门还不到三个月,那林姑爷便又娶了一个商人的女儿做二房,虽说二姑娘还是正经的大房太太,毕竟心里头也赌的慌,上次大老爷寿辰瞧见她,虽大着肚子,却还是瘦了好些,脸色也不怎么好,尽管如此,比大姑娘也还好的多了”

    说着又是长长叹口气:

    “当初大姑娘多刁蛮的性子,总寻咱们的麻烦,那时候我也是私下里恨得不行,可如今的光景,倒是让人可怜的慌,去年秋生了个丫头,也不知道是没的将养还是怎的,竟落下了月子病,一日比着一日的身子不好,上月里传回信来说,都起不来炕了,老太太忙让大太太过去瞧了,说不成个样子了,想来是过不了年的,可怜她才多大的年纪,且生的那个丫头小病猫一样,今后可怎么着,倒让我想起了姑娘小时候来”

    谢桥不禁有些吃惊,自己这才走了两年不到,竟事易时移,沧海桑田颠了个过子来,想到那时候的谢雅,那里能想到竟是这么个下场呢,不禁低声道:

    “既如此,何不接了家来,请个好大夫瞧瞧,说不得就能好些了也未可知”

    何妈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道:

    “姑娘可不又犯傻了,嫁了人便是人家的人了,活着死了都要在婆家,那里还能接娘家来,再说大老爷大太太也容不下,老太太纵有心疼孙女之心,那位长公主却是不好相与的”

    说着,提了几案上暖套子里温的茶壶出来,倒了半盏茶出来,递给谢桥吃了,便扶着她躺下:

    “夜深了,姑娘快睡罢,回头熬病了,可又得吃药了,女孩家这身子是最最要紧的,自己要好生保养才是”

    谢桥听了这些话,那里睡得着,脑子里不停想着,谢雅还罢了,可是谢贤却怎么落到这样,若是没有谢贤,林庭梅哪里有今日的腾达,说不得还在普济寺里替人抄写佛经糊口呢,况且,当初不是说情投意合的吗,怎的才几月就变心,娶了别人。

    推己及人,谢桥不禁心寒起来。

    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谢桥是被肚子一阵阵的抽痛,疼醒的,日子久了,谢桥都快忘了这档子事了,所以一感觉小腹抽痛,腿间黏腻,好半天才想起是怎么回事,可即便知道,也一时慌了手脚,毕竟这古代是怎样处理,她却不很清楚,遂忙着唤人。

    想来何妈妈早就有了准备,倒是面带喜色,服侍她收拾妥当了,让巧月灌了个汤婆子进来,放在她肚子那里捂着,又细细嘱咐了些事,竟是折腾到了天亮,才算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