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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低靡。
白胡子老大夫半天没有动静。
“大夫,我大哥到底怎么样?”小桃按捺不住了。
“嘘。”凌云伸出食指,搁在小桃唇前,摇摇头。
沐小桃甩开凌云的手,推开他挡道的身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就说欺骗大哥不对,你们要早把事情说清楚,至于出这么多乱子么!”
凌云笑着走到小桃身旁,伸手撩起爱妻耳边的一撮长发,在鼻尖轻嗅,“如果不是你多嘴,大哥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小桃气鼓鼓着,声音陡大,“你还怪我--”肇事者到底是谁呀!
“凌庄主需要安静!”白胡子老大夫不时何时已在整理药箱。
“我大哥怎么样?”凌云与小桃几乎同时开口。
老大夫背起药箱,伸手,示意去外堂说话。
“梁大夫,请坐。”对于这个淡薄名利的前任御医,凌云还是很懂得分寸。
老大夫执起毛笔,眯着老花眼在草纸上勾写着,“凌家三公子的医术一向了得,二公子怎么会想起老夫来了?”
凌云淡笑道,“我三弟上山采药,至今未归。”
梁大夫把药单递上,抬起头道,“凌庄主是练武之人,体格本该强健,但经老夫诊脉,他周身各处经脉极具虚弱、受寒,其中以右侧腿骨最甚。而最令老夫匪夷的是,凌庄主体内混杂了多种毒素,对于常人来说,这种状态下底子不好的人估计早已拖延毙命。好在凌家三公子有活仙之称,应该早为你们大哥灌了不少延年续命的稀世珍药。”
“那我大哥的情况?”小桃还是一知半解。
“凌庄主双肺受寒,应该在冰寒之地受过伤,寒侵入体。他的脾胃骤缩,应该是长期断食,甚至长期酗酒造成的。至于精血中的毒素,恐怕存在的不是一两天了,想要彻底排出这些毒素,老夫是没有办法,这张药单只能暂且静心宁神,不让凌庄主受大悲大喜的情绪负累,至于凌庄主根治的病源,还是等凌三公子回庄再斟酌吧。”
“那我大哥什么时候会醒?”小桃看向内室。
“不好说,也许几个时辰,也许会是几天。凌庄主心事太重,负累太多,想不想醒过来,要靠机缘。”
凌云接过药单,起身相送,“梁大夫,多有打扰,这边请。”
老大夫客套地施礼,背起药箱出了门。
沐小桃看着大哥,心里万分内疚,都怪她多嘴,什么话不好说,专拣大哥不爱听的说。
这时,“少夫人、二公子,小公子一直在哭闹,怎么也哄不好。”枭阁外传来丫鬟的喊话声。
凌云回过头,“小桃,你先回去。”
“那大哥呢?”
“我会吩咐下人多加照看。”
小桃点点头,只好先关门离去了。
床上的男人,拧着剑眉,头上冒着冷汗,五指扣着床板,似在游梦中挣扎!
*** ***
夜色如幕,月上枝头。
恬静的四合院里,传动着各色花的芬香。
在这片花香四溢的盆景中,半坐着一袭陇烟薄纱裙的女子,她环抱着双膝,背对着月光,任青丝垂落而下。雪颈下的肤色白如积雪,晶莹剔透,美到极致。四合院里的守夜武士,远远观望着,不敢走近,仿佛怕亵渎了这难得一见的月下美景。
有脚步声走近。
“回来了?”月下的人儿微微启唇,似乎早料到后面的人是谁。
身后的人轻轻嗯了一声,站着未动。
“饭菜在屋里,估计有些凉了,你去热一热。”
小雪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走到冷罗衣身旁,跟着弯膝坐下。
两个人都沉默一会。
空气中带着几分熟悉的燥热。
良久,小雪才说话,“宫主,你明日就要大婚了,宫中礼节繁多,还是早点歇息吧。”
“大婚?”冷罗衣淡淡一笑,自嘲着,“又不是第一次了,不需要那么慎重。”
这话说的。
“宫主…”小雪犹豫一下才说,“如果你不想嫁,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美丽的容颜上带着几分悲凉,语气略显凝滞,“怎么会来得及呢,已经来不及了,拍卖会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那个毅然的放手,让她的心彻底掏空了。
小雪默然了。
“如果你不饿,就去休息吧,本宫今晚还有事要办。”她背着小雪,揉了揉眼角。
“什么事?交给小雪吧!”
“你今天在外面也耗了一整天,该累了。这件事既然是本宫亲口答应九爷的,还是由本宫去解决为妥。”
小雪没像往常一样阻拦,她只是抬起头,凝望着远处枝梢上的缺月,轻声问道,“宫主,你难道不好奇小雪今天去了哪里?”
“你若想说,自然不会隐瞒,我又何必要问呢?”
小雪低下头,轻轻拉开右手的袖口,月光下,她的手腕上泛着清晰的淤痕。小雪蹙着眉,轻轻抚摸着这些痕迹,忆起白日里那个男人的野蛮,心中的悲哀更甚。她喃喃自语,“小雪一直以为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放弃,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狼王出现在拍卖会上?”这个消息让冷罗衣颇感吃惊,她回头看向小雪,却瞟见了小雪手腕上的伤痕,忙抓起来,细看,厉色道,“他弄的?”
小雪轻轻抽回了手,低头摇摇,“没事,我只是不愿跟他回部落,所以他一直用强…”
冷罗衣盯着小雪低垂的脑袋看了一会,叹口气,“是本宫的疏忽,竟然没有察觉狼王的踪迹。”随后,又疑惑着,“那你怎么回来的,他放了你?”以她对狼王的了解,那个男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手中的猎物。
“我刺伤了他,趁机逃了回来…”
“你刺伤了他?”冷罗衣挑了挑眉,她是不是该重新评估一下小雪的心狠程度。
“他当时支开了手下,我一时情急,就……”小雪语气中有了几分害怕,“他流了好多血,他求我跟他回去,他一直不松开我的手,我一着急,就拿棍子打晕了他,逃了出来。”小雪突然焦急地抓住冷罗衣的手,追问着,“你说,他的伤口深不深,他的手下有没有发现他,他会不会死?”
“如果你担心,就回去看看吧。屋里应该有金疮药,带些去。”冷罗衣温柔一笑,难得见到她亲爱的小雪有为其他男人担忧的一天。虽然这个男人和小雪有着血海深仇。
爱情这种东西,果然是个神奇的物种。
小雪摇摇头,“如果我去了,就再也回不到你身边了。”
冷罗衣微微浅笑,轻轻搂住了小雪的肩头,静静抱着,贴着她的耳边,细语,“如果一个人的心都不在了,留个躯壳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你若爱他,就跟他走吧,没有人会怪你。”
小雪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慢慢坐直身子,抬起头看着让她倍感温馨的主子,却愕然间发现冷罗衣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映着银色的月光,竟有些微微闪亮,“你,宫主,你哭过?”
冷罗衣牵了牵嘴角,拍拍纱裙站了起来,“你没回来之前,本宫独自一人坐着,偶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对月伤怀吧,有点小女人了是不是?”她故作轻松,随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以为干了呢,没想到还是被你逮到了,以后可不准在你那些姐妹面前说本宫哭过。”
小雪仰望着这个从小陪伴到大的主子,她比谁都更了解她家宫主的心情,如果不是悲伤到了极致,她不会无助到哭,不会一个人默默坐在花簇之中,偷偷哭泣。她的宫主,为了那个男人,真的浪费了太多的心神。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本宫出去一会。希望等本宫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跟情郎跑了。”冷罗衣拿起倒挂在花枝上的白纱斗笠,戴于头上,遮去了绝色的姿颜和猜不透的哀伤。
“小雪不走,等着为宫主梳红妆,披嫁衣。”如果她的宫主想赌到底,她就陪到底。
斗笠下的红唇一撇,吐出两个字,“愚忠。”然后,人影一晃,白纱如出岫般朝夜空房梁上飞去。
夜寂阑珊。
沐王府内却灯火通明,下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停。偶尔听到一两声摔瓷器的声音。
厅阁内,瓷器碎落一地。
“滚,都给本王滚!咳咳--”苍老的声音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王爷,您消消气,小姐都这样了,您要再气坏了身子,咱沐王府以后还怎么立足呐。”沐宏的填房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一旁忙不迭地给他擦着汗。
沐宏翻着老脸,喘着粗气,手指着趴在地下一直颤栗不止的几个大夫,盛气更怒,“这就是你所说的神医,嗯?你娘家人卖假药卖到本王头上了,子心要是有个好歹,本王势要你整个家族陪葬!”
“哎呦喂,王爷,您可要讲点道理,当初是您答应让妾身的弟弟为小姐治病的,这病一直不见起色,也不能全怪家弟。大内御医您也请了,江湖郎中你也信了,小姐的病一直不好,那是命,王爷您该信命…”
沐宏眼神一暗,猛地抓住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脖颈,眼神阴冷,“贱人,你再多说一句,立马废了你!”说吧,手中放空,任女人花容失色,跌坐于地。“哼。”他瞪着跪地的几个人,拂袖转入内庭。
他沐宏一生无愧于人,除了女儿。
他晚年才得一女,视如珍宝。子心自小懂事乖巧,看书行如流水过目不忘,琴艺超群绘画从擅。这样一个聪慧绝佳的女儿,却从出生那天就疾病缠身。心病不得治,十年如一日。好在女儿自小清心寡欲,除了偶尔的心口疼痛,倒也安然度过了十九年。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半年前的一夜,女儿被歹徒掳走,之后杳无音信,无论他动用什么手段,都找不到丝毫踪迹。然而,在半月之前女儿却独身一人安然归来,除了清瘦却也不见什么异样。只是对失踪所发生的事讳莫如深。这也好,有些事,该忘就要忘。
本想好好陪伴女儿,补偿她半年来所遭遇的不幸。哪料五天前,她仅仅受了点风寒,就病来如山倒,再也没有好转起来。御医也请了,名医也看了,谁也找不到症结,眼看女儿的身子骨越来越差,沐宏心中不免烦躁起来。
他突然想起了江湖术士的胡话,什么此女带煞,十九那年,必有一劫,劫若不过,红颜销溺。
“红颜销溺?红颜销溺!”他喃喃自语,心中的石头越堆越重。他一直以为可以把女儿保护的很好,却不曾想是这般田地。难道这老天非要让他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曾?一想到今早女儿吐出的半痰盂淤血,心中的烦闷更重,他抬起脚步朝湖心小筑走去。
湖水环绕的小筑中,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浮雕扇窗下透过粼粼的月光,将屋内的摆设照的一览无余。屋中摆置淡雅朴素,带着一丝丝的冷清。
“小姐,你吃点药吧,你不吃,这病怎么好呢?”丫鬟穗儿边舀着手中的汤勺,边呜咽着。她的小姐,一直不肯吃药,不肯进食,还不让她告诉老爷。你瞧这身子骨,居然比纸还要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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