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领着仓津一路往西北而行,过了关帝庙,又顺着园子西墙慢慢往南边踱去。仓津攒了攒拳头,然后松开手掌忿然道:“原来敏妃娘娘竟是这样去的难怪皇上削了三阿哥的郡王,他如此作为,确是对不起‘诚’这个嘉号。”
“这些话,咱们自家人说说就罢了。”
仓津抱拳道:“阿哥放心,什么话人前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仓津心中有数,仓津也不会提惹公主伤心的事情。”
看着仓津满身少年人的直爽朝气,夏添在心中感叹一声自己的未“老”先衰,幸得和萌忻在一起时,还能拾回几分年轻人的活泼。
“你以前问我公主她最喜欢什么乐器,她最喜欢的是筝。心里挂着事的时候,就会坐在筝前面有一下没一下随意拨弄。”
仓津听夏添把话题转到了未婚妻身上,方才因愤愤暗下去的眸子,立马又闪耀起熠熠的流光。
“公主可以包容蠢钝、弱小,但不喜欢冲动和炫耀。公主待人讲究一个交心,你陪她的时候不要只陪了人,还要陪心。”夏添停住步子侧身直视仓津问道:“你可明白我说的?”
“不要只陪了人,还要陪心……”仓津喃喃的嚼味了两遍,问道:“要如何才能‘陪心’?请阿哥指教。”
“关注她的感受,体会她的感受,也把你自己的感受让她知道。”
“那推迟婚期的这半年,公主是什么感受呢?”青颜是什么感受,夏添不忍去想。自己大婚后这份“不了情”本已放下,可自从她生病后,又变得钩心起来。夏添不担心仓津对青颜不上心,只怕他不得法,所以今日特别约了他说话。仓津等了一会不见夏添回答,便自己阐述起来:“我每次想起公主,心里又着急又幸福。无论是白天黑夜,都盼着她赶快好起来,赶快来我们翁牛特。我听说公主很喜欢草原上的蓝天,我和她想带着我们的孩子,到草原上牧羊去,晚上牵着手,看满天繁星。”
夏添听了仓津的憧憬,有种被噎到的感觉,心中暗念一声:“大哥,虽然我是你舅哥,但你要和你妻子怎样,也不必告诉我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夏添径直引了仓津出园子,自不再话下。
上元节最美的是晚上,各式各样的花灯点缀满了屋檐树梢湖畔。工匠们为了炫技讨赏,都挖空了心思,极尽人之能事,每一盏花灯都做得别出心裁、美轮美奂,有的甚至引人拍案叫绝。西花园门口做给小阿哥们看的“二十四孝花灯”,人物栩栩如生,就连平时最厌烦这些教条的顽童,也禁不住多看几眼。关老爷庙前的“三国故事花灯”,更是吸引了大把的眼球。
后金起兵进军中原时,以《三国演义》为兵略,借鉴了许多策略战法,是以百年来三国故事一直为旗人喜闻乐道。有哈哈珠子眼馋不过,努力撺掇着小主子去讨要这些花灯。而瞧上了同一个花灯的,为显能耐互不相让,大有夺得花灯方为真英雄的势头。
青颜和秦绯领着敦儿逛买卖街,只带了白哥伺候。买卖街上多是“商用”花灯,所绘多是民间神仙、百姓生活,大俗中含着大雅。花花绿绿的彩灯后头衬着纯黑的夜幕,愈发显得热闹喜庆。此番买卖街上有许多外国来的货品,且俱是平时少见的,大家的兴头更是高涨。敦儿看中了一个从欧洲来的珠宝盒子。半圆顶宝箱式样,纯金的底胎,上面镶着红绿宝石,但半点不显俗气张扬。因价钱太高,敦儿没那么多体己,可又舍不得放下,拿在手里上下左后的反复看了又看,然后向青颜投去求助的目光,青颜却只站在一边微笑不语。敦儿又转向另一侧,向秦绯做出撒娇的模样,秦绯呵的一笑伸手摸她的脑袋道:“阿沙也没那么多私房,叫你姐姐家九财神给你买去。”
敦儿很不喜欢被人当小孩子摸脑袋,身子斜剌剌往侧边躲去,青颜则道:“我哪里有什么‘九财神’,别说九个,就连一个也没有呢。”
秦绯见敦儿上扬的嘴角往下垂了下去,遂回身摆手吩咐白哥道:“好生给公主包好了,送到蕊珠院去。”
这时恰有同龄熟识的王府格格在不远处招手,敦儿略弯膝盖道:“多谢阿沙,我自个儿拿着就好。”然后开开心心的抱着盒子过去了。青颜摇头道:“你用不着这么宠她。”
“那你也用不着这么不宠她吧?”
“现在事事随她的心,以后遇上随不了心的事,她会很难接受的。”
“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怪可怜见的,咱们能让她随心一样是一样吧。喂,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太抠了吧,就算你拿不出那么多体己,让老九帮你垫不也一样?”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怎么会一样了?”
“哈哈,我瞧没什么不一样。”秦绯见青颜瞪自己一眼,就要发话,忙一吐舌头道:“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青颜又好气又好笑的瞥了秦绯一眼,也只得罢了。
路过一个卖黄毛笔的摊位,青颜忽然想起道:“对了,上次太子私截贡品的事后来怎么样了?我听说今天汗阿玛拿了属国贡品赏赐外藩诸王,没露馅?”
“没,太子截走的那些东西都还回来了。”
“还回来了”青颜吃惊得步子都停了。原以为他们想出了什么高超的妙法,不想秦绯却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找老九要了些俄国佬的玩意换回来了呗。”青颜闻言差点没栽倒在地上,秦绯愈发愁眉苦脸道:“我就说这个法子窝囊吧,可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更两全其美的招了。”
青颜被汹涌上来的气呛得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换过气来,嘴唇微掀了两掀,终究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在意识里大呼一声:“这个做法果真‘胤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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