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记得上次老头祛除他寒气时,在他胸前推拿了几番,当时他只觉一股热流自他手心传出,出了一身汗后自己便好了,所以这一掌云海只是他运起他体内的真气帮眼前的少年引导体内的酒气罢了。
云海体内的真气说来也奇怪,似有若无,真气似乎不是蕴藏在气海出,而是透过肌肤层层渗入经脉中。当他将手掌抵到那人胸口时,手指碰触到的地方分明传来软软的感觉,他心中不由暗奇,这人皮包骨肉,怎么胸前长的肉比自己还多?
他心中虽然讶异,但手上动作不慢,体内的真气疏通了一些阻塞的经脉,那百花酒的药力顺着经脉渐渐将他体内的生机激发起来,仅半盏茶功夫,眼前少年的眼眸微微动了数下,紧接着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声。
“空,你待会等那人醒来,再给了喂上一口!”云海收了功,一时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累,他那里知道真气有阴阳五行之分,不同真气之间相生相克,若贸然疏导可能导致走火入魔身亡之虞。
那猴子满脸的不情愿,却被云海怒眼一瞪,倒利索地跃到那人跟前,小心地在他嘴边滴了三滴,那人眉头皱起又舒开,猴子好奇地将脸凑到他脸庞时,正好那双美眸徐徐睁开。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惊得猴子连酒囊也不顾,嗖地一声跃上云海的肩头。云海正准备嘲笑猴子的窘态时,紧接一道冰箭擦着他的耳际而过,在熏旗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这一人一猴顿时都呆住了,云海尚未反应过来,眼前那人在使了一记冰箭了之后,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他也忘了怒意,走到那人跟前,尚来不及询问,眼前脸色明显嫣红的少年厉声叱问道:“你这恶人!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云海居然被眼前这道愤怒的眼睛瞪得心虚,结舌道:“我。。。我只是助你消化了百花酒的药力!”一旁的猴子也拼命地点着头。
“消化药力?”黑衣少年满脸狐疑,待他留意到胸前变化时,顿时满脸恨意。
“恶人,你好乱说!如果不是你刚才胡来,我的。。。我的衣服怎么会。。。”他指的胸前散乱的衣服,红着脸道。他如何不怒,本来梦里梦到的是儿时与父亲在园中嬉闹的情景,醒来哪里想到父亲那张慈祥的脸变成了一张猴脸,更让他难堪的是,自己的身子在他昏迷的时候被眼前这看似老实的少年侵犯了。
云海愕然,他未曾想到眼前这俊美少年醒来后不是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而是恼怒自己冒犯了他的衣物,这让他如何也想不痛。
那少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中也是忐忑不已,莫非眼前这恶人还想对自己行不轨之事,若真如此拼了性命不要也与他同归于尽。他紧握住拳头,却又觉得全身又使不上力,对自己刚才冒然一举有点后悔,若那一击未尽全力,此番也不会手无缚之力了。
不过眼前那壮实的少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对他胡来,只见他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突猛地一拍脑袋,指了指自己,道:“我,云海!”又指了指正躲在一旁啃树枝的猴子,道:“这是空,我们,捕鱼回来!兄弟你是?”
“鱼呢?”黑衣少年观遍舟上一切却未见他说的鱼,始终还是不相信他的话。恰巧那猴子啃完一截指着后方哇哇大叫,等二人回头望去时,只见身后数十丈外的那片海域,一根巨大的鱼骨头在海面上浮着,这一刻云海连哭死的心都有了。
兄弟?这恶人居然以为自己是男的,莫非这小子是白痴不成?不过他转念一想,扶着舟舷答道:“在下宫雪,阁下救命之恩不胜感激。因与家兄出海遭遇风暴,大船被毁,飘零数日至此,也不知此为何处?”
“海上风暴飘零至此?这片海域余岛三十三座,方圆千里,我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从未见过其他人,莫非兄弟是来自域外之海?”
“原来此处离我那里已经有千里之遥了,也不知道我家兄怎么样了?”一想到疼爱他的兄长,他是说不出的落寂。
云海也不上前安慰,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二人都这般静静地对着,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倒是一旁的猴子啃着树枝咂咂作响,宫雪一时被它调皮的样子逗趣了,笑着道:“这家伙真笨,天下那里有不食果实的猴子,却对根木头情有独钟。”
那猴子被他一说,脸上露出不屑的声情,背对着他又埋头啃他的树枝去了。倒是一旁的云海指着它解释道:“这皮猴子鬼精的很,若小窥它,到时候吃亏的怕是自己。”
宫雪想想也是,一番交谈下来他觉得眼前这少年也不坏,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人对自己做的好事,又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瞪得云海莫名奇妙,他暗道,莫非域外之人都是这般喜怒无常的?
千里舟徐徐靠了岸,舟上的猴子猛地一欢呼,抛了手中啃得还剩一半的树枝,一溜烟地朝岸上跑去,途中却不知怎地,被块礁石绊倒,顿时摔得个狗啃沙泥,这下倒引得舟上的黑衣娇笑不已,而另一边的云海脸上尴尬地笑着,其实心中对那只猴子不知咒骂了多少遍。
云海收了绳缆,将帆舟靠在一块大礁石的后头。舟上的宫雪正准备勉力起身,却也以个踉跄摔坐在舟上。身后一个声音问道:“宫兄弟,要不要帮你揉揉?”
“不。。。不用了!”宫雪满脸通红,他苦恼地揉了揉摔得很痛的屁股,低头想了半天,这才朝朝正在绑绳的云海道:“云海兄弟,你看你能不能去岸边的林子中找跟树枝来?”
“你也要啃树枝?”云海想也不想问到。
你这个笨木头才要啃树枝呢?宫雪被羞得恨不得一个冰箭射穿这木鱼脑袋。云海见他这副窘状,恍然大悟道:“你看我也壮实,不如我背你上岸吧,等到了我家中,吃上些山野之味,这力气自然来了。”
这恶人莫非想趁机占我便宜?宫雪心中无不揣测。
云海见他这幅神情,只道他以为嫌自己的力气小,又随手指看指猴子对宫雪说道:“若你嫌我力薄,一旁的死猴子力气多的是,我唤它来背你就是。空!空!”
望着眼前正在挤眉弄眼大吐沙石的猴子,宫雪心中更是不愿了,且不说那么只小猴子能不能搬得动他,若让这只毛茸茸的猴子搭上一手,怕是晚上睡着了都要从梦里醒来,可让这臭小子背着,大不了等我恢复真气了,一刀结果这恶人就是。
他心中一有了计较,朝少年作揖道:“那还是麻烦云兄弟了罢!”
却见云海上了帆舟,却脸露迟疑地问道:“我说,刚才帮你运功时力气未复。要不,我还是帮你找个坚实点的树干吧?”
这岛周遭不知多少里长,其上植被茂密,入得林间更是鸟语花香,一条石头小径通幽见雅,不知延向何方。宫雪伏在云海的背上,只听见少年踩着落在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小径两旁那些高大的老树像风一样在他眼前一扫而过。
闻着背上这陌生的男人的气息,他原本躁乱不已的心反而静了下来,这少年明明差他一二岁,可是这股气息如此的温馨,不由让他想起了远在天涯一方的父亲,数年前,他也不是这样背着自己去看海的么?可是,如今为何他却变了,逼自己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又是为什么?
想着想着,他不由紧紧攥住少年的衣裳,倒惹得少年回头给他一个莫名奇怪的傻笑,望着这张不似做作的脸和眼睛,他渐渐信了眼前这个不是傻应该是纯真,可是他在舟上的那番话却实在令人气恼,明明自己都勉强答应了,他却说要去找什么树干,这恶人!杀了他还便宜了他,我定叫他不好过。
那只猴子空儿嘴里又是啃着一根它不知道哪里拿出来的树枝,不紧不慢地跟上少年的步伐,它此刻刚啃完手上的那段,抬头刚才瞅见那黑衣少年正一脸柔情地注视身下的云海,它不由一愣,猛地瞅见那到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直接自己也遍体生凉,唬得它连手中的树枝也顾不上了,一溜烟地钻进附近的林中,却搞得林中的走兽飞禽鸡飞狗跳。
“真是一只有趣的猴子!”宫雪趴在云海的背上,吃吃地笑着。
“这该死的空儿,到了岛上也不给我安分,那些花草走兽有难了哦!”云海看似无奈地憋憋嘴,只是他眼角流露出来的笑意比他还要深。
这个坏人!
沿着石头小径在林中穿行稍久,出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副结草为庐开荒为地的田园风光。几间茅庐依山而建,茅庐前开辟了一块园地,种上着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和药草;几块田地种着一些庄稼,如今正值秋熟,田园里自然是一片丰收的金黄色。
那只猴子也不知几时出了林外,此刻正在田中逗玩着一只百蜷虫,那只虫子后足作力,一下跃开数尺远,那只猴子跟在后面有样学样。不料那只百蜷个蹦了几下之后突然展翅飞走了,还没玩尽头的猴子无奈地抽出一根树枝,一脸无趣地啃着树枝跑到云海的跟头。
穿过那片田园来到其中一间茅庐前,云海一脚踹开木质破烂的门,朗开嗓子叫道:“老头子,我回来了!快拿些好吃好喝的来,老头子?”
连喊数声无人应答,云海无奈地把宫雪安置到屋里唯一的还算一张干净的坐凳上。这间茅庐说来也寒酸,没想屋里的摆设更寒酸,除了三张坐凳一张桌子,剩下的摆设只有两张笔力尚为遒劲的字帖,其中一张上书“无为”,另一张上书“至静”,分别斜贴在墙上一角。
而那张桌子上随意地摆放着几只木碗,几双竹筷,一只木碗里还零星几粒饭粒,其他两个木碗里的两道素菜不知摆放了多久,已经馊得不能再馊了。
宫雪还没扑上去就闻,一股馊臭早已迎面而来,他捂着鼻子,一脸怒意地朝云海问道:“这是多年前的饭了,你拿这个来招待客人的?”
云海摸了摸后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只猴子此刻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他随意收拾了下桌上的饭碗,朝宫雪告罪之声转过那扇破门便去了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