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扶摇的尽头么?望着眼前的大岛,云海心中疑惑道。
这是北海之中少有的几个巨岛之一,岛屿横亘数十里,远观像只爬在那里吞云吐气的巨龟,云海早年海上捕鱼时常经过于此,因起形便将它呼为巨龟岛,他记得老头带他当年在岛上开辟了一处石洞,不知那处石洞是否依旧。
云海沿着扶摇卷去的方向一路追来,寻到此处才隐约见到扶摇肆虐的痕迹,岛上原本绿意盎然植被茂密的一片,如今有几处连几株大树不是被连根拔起便是被打断了树干,正孤伶伶地折落在一边。而这地面上更像是下了一场雨鱼,无数的海鱼凌乱地散乱在灌木上或者泥土间。
空气中也弥漫着泥腥的气味,云海心头不免期盼,又隐约有丝不安,这巨龟岛周域百来里再无一处岛屿,甚至连一处礁石也无。他仗着胆在这片海域找寻了数日才将所有的希冀落在此岛上。
而沿着巨龟岛的海岸走过,接连近半里路,满地的死鱼翻着白眼发出一股腥臭味,这些死鱼中不乏大家伙,这让他原本的期盼渐渐落空下去。
此时日正当午,他这一路走到了扶摇肆虐的尽头也不见一人一猴,哪怕是一缕一衫也不曾见着,他又回头寻了数遍,这才将心头那丝不安强压了下去。若是按常人计,自万丈高空落地,怕是怎么也要摔成一端烂泥,不过宫雪若不在此,又该在哪里呢。
他从来没想过,患得患失之下,他又遗漏了些什么。
转过一片灌木,沿着一条熟悉的小径穿过小树林。待在林中走了半里路后,只见一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其半个树身深深嵌入石壁中,巨树数十丈高,枝叶茂密遮掩,如一巨人顶一巨冠;树身合十数人不过,树干中空成穴,远观宛若石壁上一天然山洞。
云海攀入树洞中,那树洞自成一妙,原来这棵巨树刚好长在两石壁的缝隙处,那树洞正是缝隙的入口。贴着缝隙又走了小半光景,眼前豁然开朗的是一个空旷的地下峡谷,上面一道阳光射来,偏偏又能在下面形成避阴处,中间一小湖常年积水,四周覆于壁下,可居数百人。
石桌,石凳,人工琢成,石壁上还凿开的几个洞穴遗留了一些干材余粮,几件破旧不堪的衣物,一些破乱的干草散成一端。云海上前拾起那些衣物,从中挑了一件满是尘土的衣物,拍尽灰尘后,发现穿在身上反而有点小了。
这处居所他清晰地记得是那老头在他八岁的时候带他开辟的,这一干衣物粮食也是老头当年遗留下来的,说是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记得自己当时还是屑之以鼻。而如今,老头不在了,猴子也不在了,怎么能叫他不难过。
他走的时候唯唯带走了洞外的几块石头,还有洞中的几壶美酒。啃着手中的烤肉回忆道,那日美酒当年总感觉少了这美味的肉,如今这肉吃在他嘴里却是什么味道也没,他收拾好一切,躺在干草上想的却是明日伐木造舟,倾一生也要将宫雪和猴子寻回来。
夜里风紧,外面不时想起一阵雷鸣之声,幸好洞中构造妙在,也没有风雨雷电之苦。他原本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老头、猴子和宫雪的身影来,想到最后这些身影慢慢重叠起来,他绷紧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突地感觉这整个身子是说不出的倦累,反而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他哪里又知道随着不断想起的雷鸣之后,远处突然泛起一道强烈的白光,将整个山洞照得分明。
待第二天早起,云海起来时觉得整个身子是说不出的酸痛,也是,他连番在那岛上在海中遭遇险难,每次不是力气用尽之后勉强从中逃出性命来,这酸痛虽说是昨日导致,但云海在池边唰唰唰练了一通体拳之后,反而将酸痛的经脉舒展开来。
这套体拳没有名字,是他无意中在老头的桌下找到的,他按其上的运功之法胡乱地练了一通,也不知老头为何拿它来垫桌脚。他发现正午时分练此功法经脉往往火烧一般,傍晚时候靠近大海体内的经脉像是有小河流过,他便如此正午傍晚一起练着练了两年,居然隐隐将让整个身子越发的壮实起来。这也是他命好,拿老头园中的百草当饭吃,若换个人来,怕早已经脉逆流而死。
半盏茶功夫后,掌闭收功,身上出了一身大汗后,他反而有痛快淋漓的感觉,走到池边拿清水洗了下脸,一时气爽神怡,昨日的疲劳一扫而空。梳洗完毕,他从腰间掏出那个香囊来,摸着其上绣着的四个字,仿佛那人莺声笑语就在眼前。
从香囊里取出那颗水灵珠来,一股暖意瞬间涌上心头,他如何不知道她对自己隐藏了很多秘密,只是他不想去问也不愿去问罢了。这颗珠子,小白为了它折了一角,老头为了它葬于岛中,而她最后却把他留给自己,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真的有这么重?他收了此珠,沿着岩壁出了树洞。
沿着昨日经过的地方,他又细细地寻了一遍,那扶摇肆虐过的地方断枝残叶依旧,只是那一地的死鱼却奇迹般消散殆尽,若不是泥土里还留有一些鱼腥味,他多半以为来错了地方。
难道这些死鱼都叫岛上的野兽食了去?不过便是让野兽吃了,为何地上一点残渣也不留,有那种野兽有这种手段?一想到此,云海模糊的记忆又涌现出一些片段来,他和老头当年定居于此数月,便不曾在这岛上见过任何野兽,后来老头不知因何原因带着他匆匆离开此岛。
这?这岛上何时起了鬼怪,莫非是最中心那片鬼林?
他如何不识那片鬼林,在他印象中,提及那片鬼林,连老头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慎重的表情,可知那处是多么忌讳的存在。
沿着原路回到了树洞中,在一处储物的石壁上小心地摸了摸,摸出一把漆黑色的匕刃来,揣上此物,兴冲冲地出了树洞,他却不是朝那片鬼林而去,而是绕到另一处茂密的树林前,一击掌便朝一棵大树拍去。
足足四棵大树拍倒之后,他取过匕刃削了起来,这匕刃也甚是锋利,切在树木上如入泥土,三下两下地削上几刀,半天功夫过去后,眼前已张罗出四块整齐的木板。他又拿出预先在树洞前割来的树藤一一穿洞打孔,数个时辰内一条简易的木筏便出现在他面前。虽说没有千里舟那般技巧高端,加块帆也勉强能在这周围海域航行用了。
他之所以如此急着造舟,因为他发现此岛越发得诡异起来,不说上午发现的异样,便是如今此岛他竟然看不到任何的虫蚁,怎能不让他心慌。
当他将木筏推到海边时,这才想起出来的时候匆忙忘带上些干粮清水了,虽然他自信在北海上不带一物仍能生存,但见过了海上的浪潮和扶摇之后,他也不敢托大。
正待起身朝那处树洞行去时,平地一声雷响炸开,竟带起整个巨龟岛抖动,雷响之后,只见此岛中心爆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纵然是在白天也看得这般清楚。
白光过后,原本静寂的岛上突然一下子动了起来,无数的虫蚁纷纷从洞中钻出,它们或结群成对,或单个走往,奇怪的是它们之间不乏相残之物,偏偏都像是没注意到身边美食一般,四面八方疯狂地朝着海中跑去。
云海连拍带打,好不容易将经过身边的虫蚁一扫而空,望着眼前末日来临般的景象,他不由想到余岛上发生的事情,虽说那岛没有一干虫蚁,但也是末日。莫非此岛真的发生巨大变故不成。
他这么想,心中大骇,也顾不得收拾洞中的一干食物,冲冲地推着木筏朝海中跑去。待上了木筏后,一阵更强烈的震动传来,这次震动之后,岛中心那道白光中不乏带着红光,还有蓝光,而他隐约中听得一声龙吟,一道巨大的水龙居然从白光中激射出来。
是她?难道真的是她?她原来还在这里!
云海顿时激动不已,这道水龙如此令他熟悉,海中时她不是用了这招救了自己么?一想到此,他还哪里顾得上其他,急冲冲地下了木筏,将它置于一块岩壁后,什么也不顾地朝岛中心跑去。
他在小树林中穿行了少许,所见的事物与林外所见并无大异,难道宫雪在鬼林中遇到什么危险不成?他压下心中不安,脚步不由地加快,一直向里面奔了个半时辰,转过这片大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的是清一色的落针树,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穿行其间,除了不见天色,还要小心被这些如针的树叶扎上。
这处便是鬼林么?他记得两年前自己也来过这里,那次迷迷糊糊在林中转了半天,如何也走不出来,幸好老头还惦记自己过来带自己过去。不过那次老头难得第一次朝他发火,并禁足他两个月,所以他印象深刻至极。
平地里又一声雷响,巨岛又是一阵晃动,响声分明离他很近,晃动却是较上次更厉害。更奇怪的是,随着雷响晃动,这些落针树竟然也伴随着颤动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沙沙”声,这些树在云海眼里彷佛活了过来,眼前枝叶错杂如群魔乱舞,他一时分不出哪里是来时路,哪里又是该前进的路。株株落针树如张牙的凶兽,感觉上是迎面朝他扑来。
突地腰间的香囊里发出一道微弱的蓝光,云海一时也未察觉,这些张牙舞爪的落针树如沐春风的处子,枝叶疏散而开,在他前面让出了一条通幽的路子。他稍做犹豫,便沿着这条幽暗的路往里面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随着第三次的雷响地震,不远处突地乍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红光蓝光颜色愈来愈农,隐隐还听得有打斗声,沿途落针树的影子被白光照得份外斑驳。这一刹那间,彷佛黑夜成了白天,又转瞬成了黑夜,自然变化顿时在这奇妙变化中失色。
“至静至柔,至寒至容,体法一念,心念一体,破!”耳边熟悉的口诀,震得他整个心神都恨都得朝林中的那人飞去。
是她?真的是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