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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可夫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克鲁克的手里,和颜悦色地说:“克鲁克同志,不要着急,喝杯水再说。”
克鲁克向崔可夫道了声谢谢,随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开始讲述城里发生的事情:“昨天上午,我们接到了起义军司令部的电话,通知我们到华沙河西岸的莫雷辛公园领取武器弹药。在整个华沙城里,我们柳多夫近卫军的装备是最差的,五百多名战士只有两百多支步枪和十几把手枪,机枪一挺都没有。
接到电话后,让营长瑟奇亚克感到很高兴,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只要能得到武器装备的补充,部队的战斗力就能得到大大提升。我和营长带着一个连的战士,匆匆赶往莫雷辛公园,准备到那里去接收装备。
谁知我们刚刚接近满是废墟的莫雷辛公园,就被埋伏在那里的克拉约夫军包围并缴了械。我和营长以及所有的军官,都被押送到附近的图书馆里关押,普通的战士却被他们带到了别的地方。
等我们来到了图书馆以后,我发现这里已经关押着上百人,从他们身上佩戴的标志来看,都是各部队的指挥员。我找到一个也被关在这里的熟人打听,得知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接到领取装备的通知后,带着部队来到公园附近被缴了械。”
“等一等,克鲁克同志。”崔可夫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克鲁克的话:“我想问问,这些指挥员都是那些部队的?”
克鲁克看了一眼崔可夫,无比幽怨地说道:“还能是哪支部队?当然全部是柳多夫军或者柳多夫近卫军的指挥员。”
“我不明白了,为什么全是柳多夫军的指挥员呢?”崔可夫有些不解地问:“难道一个克拉约夫军的军官都没有吗?”
“没有,将军同志,绝对没有克拉约夫军的军官。”克鲁克摇着头肯定地说:“虽然我们起义军佩戴的标志很混乱,但对方究竟是属于克拉约夫军还是柳多夫军,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克鲁克说完这番话以后,见崔可夫没有再追问,便继续往下说:“天快黑的时候,有个看守告诉了一个糟糕的消息,说克拉约夫军正在城西的沃拉去开始屠杀犹太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引起了被关押在图书馆里的指挥员们的恐慌。”
在这时,崔可夫再次插嘴问道:“你们不是都属于起义军吗,为什么会自相残杀呢?也许这是德国人散布的谣言,就是为了挑起你们两军之间的矛盾。”
“华沙起义的领导者科莫罗夫斯基将军,是忠于流亡政府领导人米科莱奇克的,他认为只有伦敦的波兰流亡政府,才是代表波兰人民的政府,而在卢布林的新政府,只不过是俄国扶持的一个傀儡。”克鲁克用不屑的语气说道:“他希望这场抗击纳粹的运动,应该由波兰人而不是俄国人来领导。对于他来说,俄国人将是一个新的压迫者,追随他们的军队和平民,都应该毫不留情地消灭掉。
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吧,科莫罗夫斯基在7月21号得到了希特勒遭遇刺杀未遂的消息,认为德国人已经崩溃了,并会在短期内撤离华沙,他便拟定了起义计划:集中兵力攻占华沙的几座关键的政府大楼,在俄国人进入华沙之前12小时,宣布波兰流亡政府恢复行使权力。为了不妨碍德军西撤,他们甚至还特意给德国人留下了一些重要的交通枢纽,包括维斯瓦河上的几座十分重要的桥梁。”
克鲁克的话说完后,指挥部里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消化他所说的内容,而我却在不停地想米科莱奇克是谁?好像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最后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沉寂:“克鲁克同志,您能告诉我们,您是如何脱险的吗?”
克鲁克看了我一眼,在看清楚我的肩章后,点了点头,接着讲述在城市发生的故事:“到了半夜,我们听到南面隐约传来的枪炮声,被关在图书馆的指挥员们顿时激动了起来,说一定是苏军从南面发起了进攻。
但正当我们高兴地时候,克拉约夫军的人出现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进入室内后,从人群里随便挑出十个人,用绳子将他们捆绑起来带走。不一会儿,我们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枪声,在这时,大家心里都明白,克拉约夫军的人是打算将我们全部枪毙。当士兵再次出现时,不愿坐以待毙的指挥员一拥而上,和他们展开了搏斗,并企图抢夺他们手里的枪支。
那些丧心病狂的克拉约夫军的士兵,就站在门口,用冲锋枪对着屋里的柳多夫军的指挥员进行扫射。我见情况不妙,连忙用一把椅子砸开了窗户,从二楼上跳下去,借助废墟的掩护逃离了这个地方。
等我逃到城南和正规军约好会师的地方,发现他们正遭到德军的突击,幸好我对地形熟悉,抄小路绕到了维斯瓦河边,并挤上了一条木船,遇到了波兰军第三师师长瓦雷沙克上校,才算是成功地逃出生天。”
他讲述完自己的经历后,瓦雷沙克连忙补充说:“没错,指挥员同志们,克鲁克仓促间上的那条木船,正好是我乘坐的。我从他的嘴里了解到华沙城里发生的事情以后,便将他带到了这里。”
“上校同志,你做得很对。”瓦雷沙克的话音刚落,罗科索夫斯基便点着头说:“我想克鲁克同志肯定是又累又饿,你先带他去吃点东西,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
瓦雷沙克和克鲁克两人抬手向我们敬了一个环礼后,转身走出了指挥部。
等两人一离开,罗科索夫斯基用目光环视四周后,开口问道:“指挥员同志们,华沙城内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更加严重。面对优势德军的围攻,城里的起义军不光没有全力地抗击敌人,相反却在自相残杀,就算德国人不进攻,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他们的力量就会在这种内讧中消耗殆尽。”
早已六神无主的贝林格,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后,神情慌张地问道:“元帅同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需要立即向莫斯科报告。”罗科索夫斯基在做出这个重要的决定以后,又对贝林格说道:“要想解救华沙,光靠波兰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我们的部队进行协助。贝林格将军,您看呢?”
“没错没错,”贝林格的头点得拨浪鼓似的回答说:“我们目前只有几个师,要想占领华沙,力量还显得有些薄弱,如果能得到苏联同志的支援,我想是再合适不过。”
我看到贝林格的这种反应,不禁有些愕然,心说今天的贝林格和昨晚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和罗科索夫斯基说话时的傲慢表情不见了,更多的是讨好和恭维;特别在是否需要我军配合的问题上,他的态度更是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昨晚连一个师都帮助都不愿意要,此刻巴不得我们将整个方面军都派去支援他们。
“我们如今的渡河器材有限。”想到自己提供给波兰军的渡河器材,大多数都毁掉了,崔可夫一脸苦相地说:“别说将坦克和大炮这样的技术装备运到河对面去,就算是运送步兵和军用物资,也变得很困难。”
“崔可夫将军,这一点请您放心。”贝林格可能是想到自己的部队,将崔可夫提供的渡河器材糟蹋得差不多了,有些不好意思,便主动拍着胸脯保证说:“我立即调柳班斯基上校的工兵第一旅过来,在维斯瓦河上搭建一座浮桥。”
“搭了浮桥,估计也很难派上用途。”崔可夫摇着头说:“德军为了防止我军渡河,炸毁了河上的所有桥梁,除了不断地炮击维斯瓦河,还不时地派出飞机在空中巡逻,一旦发现我军在河边有架桥的迹象,就对地面实施俯冲轰炸。”
“普罗科波维奇将军上校的高射炮兵师,昨天刚到达卢布林。”贝林格热情地说道:“等工兵在维斯瓦河上架设好浮桥后,我就将这个高炮师部署在您的防御地带,让他们来确保浮桥的安全。”
见贝林格表现出如此的诚意,罗科索夫斯基深怕崔可夫还要说什么,连忙站起来握住贝林格的手,热情洋溢地说:“贝林格将军,谢谢您的慷慨,我相信我们苏波两国军队的友谊,一定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元帅同志说得对。”崔可夫也是个聪明人,听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连忙在旁边附和道:“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一定能打败人类最凶狠的敌人——法西斯主义者。”
他们几人又闲聊了许久,最后军事委员扎瓦茨基插嘴说:“指挥员同志们,我看我们还是找时间再聊吧,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去安抚一下刚从维斯瓦河西岸撤回来的战士,让他们知道这次的失败只是暂时的,取得最后胜利的人必定是我们。”
在得到扎瓦茨基的提醒后,贝林格也觉得自己继续留在崔可夫的司令部里,是一件不合适的事情,便起身向我们告辞,同时对崔可夫说:“崔可夫将军,波兰高炮师和工兵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维斯瓦河岸边。希望到时您能派出人手协助他们一下。”
“放心吧,贝林格将军。”崔可夫笑着说:“我们是友军嘛,这些小事就算您不说,我也会派人去协助的。”
等到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崔可夫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望着罗科索夫斯基表情严肃地说:“元帅同志,刚刚波兰的同志在这里,您可能有什么话不好说吧?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人,您能给我们说说吗?”
“崔可夫同志,你猜得很对,我的确有些事情没有说出来。”罗科索夫斯基端起摆在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接着说道:“在上月的26和27号两天时间里,我国与波兰民族解放委员会签署协议,决定以1919年协约国划定的‘寇松线’来确定新的波兰东部边界。在这项协议中规定,我军进入波兰国境后,交战地区的最高权力由我来掌握,解放区的权力则归波兰民族解放委员会,由该委员会创建波兰新政府,整编波兰本国军队。方面军军事委员布尔加宁同志,就是作为我方的代表,去配合波兰民族解放委员会一道工作。
同时,为了表达我们的最大诚意,宽慰波兰社会各界,7月27号当天,苏联外交人民委员部发表声明,强调我军的目标是:‘帮助波兰人民摆脱德国侵略者的枷锁,重建一个民主、独立、强大的波兰。’声明中还指出,波兰被视为与我国友好的主权国家,因而我们不打算在波兰设立自己的机构,波兰的一切事务,都应该由波兰人民自己来决定。”
罗科索夫斯基在说完这番话以后,站起身正了正头上的军帽,对我们说道:“要解放华沙,一味地想依靠波兰军队,我觉得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们该采取积极的行动,来实现我们的战略意图。崔可夫同志,你要想法派人潜入华沙去进行侦察,搞清楚城里的德军兵力分布情况,以及起义军内部内讧的真相。”
“放心吧,元帅同志。”对于罗科索夫斯基所下达的这道命令,崔可夫点着头回答说:“我会立即和活动在敌后的莫纳科夫少校取得联系,让他尽快派出人手进入华沙城内。”
听崔可夫提到了机降在敌后的莫纳科夫的部队,罗科索夫斯基的眉毛不禁往上一挑,追问道:“他们昨晚没有参与波兰军队向华沙进军的战斗行动吧?”
“应该没有,”崔可夫摇着头说:“以我对莫纳科夫的了解,在得到新的指示前,他是不会随便冒险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是太好了。”罗科索夫斯基说完,伸出手和我们两人一一握手,最后说了句“祝你们好运!”随后便大步走出了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