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被费贺炜拉着喝酒的瓦剌人隐约听到点声音,他转过头来,大着舌头问道:“嗯?什……什么事?”
那妇人连忙闭口,将盘中食物放下,便走向前边一桌。
夏浔低头饮酒,心念急转:“这女人要见钦差?”
他一直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对大明抱有好感的老妇身上,却忽略了这个中年妇人,没想到她竟千方百计与自己进行联系,她以如此诡秘的方式要求见钦差,那定然是有极机密且不为瓦剌人所愿的消息奉上了。
夏浔暗暗思忖着,见那妇人派发完了食物,正拿着空盘要离开,夏浔便站起身来,故意摇晃着身子,对那瓦剌人道:“我……我去方便一下,哪儿可以方便啊?”
那瓦剌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哈哈笑着,随意地往身后一指,说道:“去!寻个僻静处就是,谁会管你,哈哈……”
夏浔点点头,目光一转,堪与那将要离开的妇人碰了一下。夏浔轻轻一点头,举步离开人群,那妇人左右扫了一眼,便也悄悄地跟了上来。
这篝火晚会热闹非凡,因为哈什哈的加入,更增添了几分火药味儿,几乎无人注意走开的人,夏浔和那妇人一前一后,便悄悄没入了夜色当中。
但是几乎无人不代表没有人,乌兰图娅这时却看见了图门宝音,她看见走在图门宝音前边的还有一个明军校尉了,一时却还没有想到两人是联袂离开。这图门宝音常受人欺凌,如果可能,乌兰图娅就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忙追了上去。
她还穿着那身舞衣,脸上带着面具,只是肩上披了一件半大的袍子。
夏浔走到一处僻静无人处,站定身子,图门宝音悄悄跟到身后,急急地道:“这位大人,我有急事要见钦差!”
夏浔沉声道:“你是谁?要见我们钦差大人做什么?”
图门宝音道:“你们此来瓦剌,想要查什么?”
夏浔心中一动。忙转身道:“立汗?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图门宝音道:“你要安排我与钦差大人一见,这件事我只能跟他说!”
夏浔急道:“钦差一直由瓦剌三王陪着,要私自会见旁人实在为难。你且说与我听,我会向钦差大人禀明的。”
图门宝音摇头道:“这事你做不了主!我只跟钦差说。他要亲口答应我一件事,我才会坦言相告!”
夏浔听了苦笑不已,他扮作侍卫,本为查访消息方便,现在真的有消息上门了,却恰因这身份成了障碍。他当然不能因此便开诚布公地说他是大明辅国公,再说他就算说出来这女人也不信呐。
正在为难处,乌兰图娅已追上来。叫道:“宝音姐姐,你在干什么?”
因有外人在,乌兰图娅没有叫破图门宝音的身份。图门宝音吓了一跳,忙转身挡在夏浔前面,吱吱唔唔地道:“啊?是图娅妹妹,我……我没什么事……”
乌兰图娅警惕地看了一眼夏浔,又盯了图门宝音一眼,这里光线黯淡。只有满天星光,乌兰图娅又是背对篝火,夏浔只能看见她脸上面具微微的闪光,和那熠熠如星辰般闪亮的一双眼睛。
“宝音姐姐,你和这明人……,他可是明人呀!”乌兰图娅好象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语气不觉严厉起来。
图门宝音已镇静下来。淡淡地道:“明人?明人又怎么了?是敌是友、是亲是疏,在于他是明人还是蒙古人么?你所经历种种,比我又能强到哪里,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乌兰图娅沉默片刻,低声道:“宝音姐姐。这很危险,一旦事机败露,恐有杀身之祸。哪怕仅仅是被他们发现你与明人接触……”
图门宝音道:“我现在活着,比死了又能强到哪里去,若非母亲还需我瞻养,我早就……,我欲向明人求助,正因如此。图娅,你……你若怜我今日处境,就帮帮我……”说着,图门宝音两行热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夏浔在一旁眼珠乱转,拼命猜测着这两个人交谈间透露出来的讯息,只是凭这只言片语,他可弄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她们在瓦剌的处境似乎不大好,而且这个中年妇人身份很是特殊,受到了特别的监管。
就在这时,忽有一队巡弋士兵持戈走来,因为他们是从篝火晚会的方向过来,所以队列剪影看的很清楚,他们还没发现这儿站着三个人,但是只要再走近些,一定会发现他们,而这时如果赶紧走开,也必然会被他们发觉,这可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图门宝音脸色不由一变,失声道:“有人来了!”
乌兰图娅急急一回头,也发现了那支巡弋的士兵,匆忙之下,乌兰图娅急急对图门宝音道:“宝音姐姐,躺下!”说着一步闪到夏浔面前,低喝道:“你也躺下!”
夏浔有些茫然地道:“没用的,他们正冲这儿走来,走到近前发现躺着三个人,岂不更加怀……”
他还没说完,乌兰图娅急了,伸手一揪他的衣领,脚下就使了个绊子。草原上的男人个个一手高明的摔跤术,女人虽然差些,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掌握了不少摔跤技巧。夏浔又对这个少女全无防备,竟一下被摞倒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乌兰图娅就已跨坐在他的身上。
“嘎?什么情况?”
夏浔伸手一摸,正摸在乌兰图娅的大腿上,她穿着大红绡金长短裙,跨骑在夏浔身上时,裙袂遮不住大腿,光溜溜滑润结实的大腿被夏浔一摸,乌兰图娅不禁又羞又气,她一把扼住夏浔喉咙,低声道:“手脚再不老实。我就掐死你!”
这时那队士兵已经走近,乌兰图娅无暇多说,立即伏在夏浔身上,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还故意做出粗重的喘息,图门宝音会意,急忙贴近了二人,紧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不要过来!”
眼看那队士兵将要走近了。乌兰图娅立即尖叫一声,仿佛情人偷欢被人撞见了似的,把那队士兵吓了一跳。他们往这边一看,隐隐看见一双男女躺在地上,旁边似乎还脱了一堆衣袍。不禁哄笑起来。
听他们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蒙古话,似乎是在取笑打趣,不过他们倒真的没有走过来打扰这对野鸳鸯,而是绕过了他们,往别处巡弋去了。
草原上的习俗,对这种事是很宽容的,如果情郎半夜三更摸到女孩家里去,上了她的床。就算她的父母听见了也得装作睡着了不予理会,不过他们不会让这小伙子在自家帐蓬里一觉睡到大天亮,免得早上起来大家尴尬。
所以如果两人欢爱完了那男人还不走,做父母的就会故意翻身、咳嗽,做出些动作提醒那小伙子:“臭小子,还不滚蛋!难道还要等着早上招待你喝酥油茶么?”
像今晚这样一些浪漫的族人聚会时,情人相携遁入夜色,恩爱野合。也是常有的事,这时出面打扰是很不礼貌的事,这些士兵也是年轻人,也有与情人幽会的时候,将心比心,自然不来滋扰。
那队士兵嘻嘻哈哈地走开,乌兰图娅便坐直了身子。夏浔看着这个神秘而大胆的女孩,尖尖俏俏的下巴,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闪亮的猫眼状面具,还有中间两颗宝石状的眸子。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一个神秘的女人呐。
“你看什么?”
方才扮作那副样子,让乌兰图娅颇有些难为情,眼见身下这个大胡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用强硬的语气武装自己。
夏浔道:“草原上的女人,都这么剽悍么?”
乌兰图娅凶巴巴地道:“有什么不对?我就不信,你们汉人夫妻真得是相敬如宾,那叫什么狗屁夫妻!”
“我们可不是夫妻!”
“但是我们装的是恋人!”
夏浔失笑道:“哦,那算我说错了,不是草原上的女人剽悍,而是草原上的恋人剽悍。”
乌兰图娅冷笑道:“少把你们自己说的如何斯文,崔莺莺敛衾携枕,月夜爬墙,幽会张生的话本儿我也看过的,那还是相国千金呢,比我们又如何?”
一旁,图门宝音翻身坐起,低声说道:“对不住,拿你做了挡箭牌。”
夏浔笑道:“这种挡箭牌,我倒不介意!”
图门宝音虽是满腹苦楚,听了这话也不禁想笑,乌兰图娅脸上一热,却是大怒:“别看你是明人使者,再敢油嘴滑舌,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夏浔哼了一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乌兰图娅冷笑道:“怎么?被女人压在身下,心里不舒服是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那倒不是,而是……太舒服了些!”
乌兰图娅被他一说,这才发觉跨骑在他身上的姿势有多暧昧,她“啊”地一声叫,便像蛰了似的跳了起来,一时只觉脸蛋发烫,都能煎鸡蛋了。
她无地自容地拉起图门宝音道:“宝音姐姐,趁着没人,咱们赶紧走!”
夏浔翻身坐起,急急说道:“宝音夫人,你到底有什么事,还没说呢。”
图门宝音坚持道:“除非见了大明钦差,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
乌兰图娅不由分说,扯着她就走,夏浔一见这刁蛮姑娘又来坏自己大事,忍不住戏弄她道:“图娅姑娘,你知不知道……”
乌兰图娅拉着图门宝音正要匆匆离开,听见这话扭头问道:“什么?”
夏浔咳嗽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叫的有多难听?你是不是根本会不会叫啊?”
“混蛋!你等死吧!”
乌兰图娅摞下一句狠话,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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