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吞噬
时间：公元2012年9月
地点：日本，岩手县辐射区内某小镇
伊集院·守脸色苍白的扶着墙喘息着，虽然秋天的黄昏很凉爽，但他那件破夹克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你还好吗？”身后传来宫崎·美佳关切的声音。
守艰难的转过身来，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白纸一样的脸色吓了美佳一大跳，美佳慌忙扶住了守摇摇欲坠的身体，急促的询问道：“是急性辐射病[1]吗？”
守艰难的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可能是昨天晚上洗澡着凉了。”多了一个人的支撑守感觉好多了，“找我有什么事？”
“是千奈美，她早上去给池上夫妇送早餐，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打电话给池上夫人也说她早就回来了……”
“报警了吗？”守虚弱的问道。
“报了，”美佳点了点头，“但你知道隔离区的网络是不接通的，唯一的巡警去岩手县警察署送洋子案件的报告去了，明天中午才能回来，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说着美佳神色一暗。
“唔……”守略一沉吟，“我们去沿途找找吧。”
“可你的身体……”
守微微一笑道：“总不能让你自己去吧？”
一阵暖暖而又甜蜜的感觉在美佳心里流淌着。******************************************************
天色已暗，由于能源紧张，小镇的夜晚是很罕见光明的，街灯基本处于一个休眠状态，只有在云间缝隙中时而露一露脸的月亮，才会带给小镇片刻的光明。
“美佳……”
“恩？”
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在流鼻血……”
美佳很熟练的拿出纸巾擦拭着，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用应急灯搜索道路两边。
“……”守沉默了几秒钟，问道：“你怎么不去医院？”
美佳微微一笑，道：“那会有什么用吗？在核电站爆炸时，我在距离那7公里的地方……”她停顿了一下，“我不想在医院里等死，我希望在死前能尽量多的做一些事情。”
“你要知道，辐射造成的癌变并不是那么悲观的。”守说道：“一般的细胞进入衰亡期，就会自动死亡，但核辐射会破坏细胞的这种秩序，使得细胞不会有自杀行为，这就导致异常的细胞仍然不停的分裂。这种异常的细胞复制行为，导致了人体基因序列的变异，这种变异的速度非常快，而且是全身性的，所以受过辐射并发生癌变的人基本没法救……”
美佳脸色一沉，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再强调一次我命不长久……”
守一笑道：“但也有个体受到辐射后细胞并没有发生癌变而是自身强化的先例，如何控制辐射后的细胞变异方向这个课题，许多国家现在都在秘密研究着……”
美佳对守的话嗤之以鼻：“我对这种300年后才会有结果的课题没什么兴趣。”
守低声道：“或许不用那么久……”
“咦？那不是千奈美的脚踏车吗？”浅黄色的脚踏车在夜里显得格外抢眼。“可千奈美呢？”
“你们这多久没来过机动车了？”守看着地面泥土形成的车辙印记问道。
美佳想了想答道：“除了巡逻车，这半个多月来，只有你昨天开来的那辆卡车来过，因为这边燃油紧张，车辆开过来没法补补给。”
守点了点头道：“这是一辆跑车的轮印，我们跟着车辙走应该会有发现……”
果然，俩人在废墟中找到了那辆跑车。
美佳跑着来到了跑车边，透过破碎的车窗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惨绝人寰的场景，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因为她看到了千奈美——准确的说是大半个千奈美，因为千奈美从左肩到右胯只上的部位都已经不见了，剩余的尸体扭曲的躺在车后座上。
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美佳的肩膀上……
“你相信我吗？”守绕到了美佳的身前，用身体挡住了美佳的视线。美佳奇怪的看着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不过她考虑了一下，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守露出了个不易发觉的笑容，低声说：“好，现在，闭上眼睛，除非我允许，否则都不要睁开，可以吗？”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虽然在这样凄惨的环境之中，美佳的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她犹豫了片刻，照做了。那长长的睫毛，由于心情的激动而不停的颤抖着，她仿佛感受道了伊集院·守那浓重的雄性气息正在向自己逼近。不用守强调，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张开眼睛的勇气……
但守并没有对她如何，只是贴着美佳的侧面走向了美佳的身后——因为他看到了远处废墟里那个衣着和他一样破烂的人，他不让美佳睁眼，是因为那个人手里正拖着千奈美的上半身……
那个衣裳破烂的“人”正以相当缓慢的速度向守挪过来——我们姑且先称呼它为“人”，因为当这个“人”发现守走过去时，脑袋忽然剧烈的蠕动起来，那样子就象是把一只愤怒的章鱼塞进了一个气球里。
守在那“人”面前5米左右，停住了脚步。他慢慢的蹲身脱下了两只鞋子，将它们并排放在了身后，然后他面对着那个“人”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他低声说道：“我能了解实验体的饥饿感，”然后刻意的停顿了下，“但你的错误在于看到我没有及时逃走……”说着守脸色一沉，他伸出了仅余的那只手，无数的血脉象一条条蚯蚓般在手中伸了出来，攀附他他手的周围不停晃动着，仿佛是在挑衅。看到这个景象，那个“人”的头就象受到惊吓的猫一样——头部的皮肤被里面的东西如针刺般向上顶去，瞬间皮肤被顶破，鲜血向上方狂喷而出，而这血液的喷泉达到最高点时，并没象常规的液体一样向下散落，而是物质化为了无数的针线，由高处直插向守的身体。就在那密密麻麻的血线将要刺入守身体的瞬间，仿佛突然失去了动力停滞在了半空中，然后渐渐的枯萎，消散成了尘埃……
原来在守的手伸张出血脉吸引注意力时，他的双脚也同时伸出了血脉，在地皮表面织成了一张按红色的“血”网直到那“人”的脚下，那网编织成形后并没有动静，只是一直静静守候着。直到那“人”发起攻击的瞬间，也就是他全身防御最弱的瞬间，那些网状血脉同时物质化成针状利刺，从地面激射而上，从各个角度刺进了那“人”的身体。然后那些进入**内的针状血脉壁上又伸展出许多象蚊虫类口器一样的倒刺，开始贪婪的吸吮、强食着血肉等一切有机物质……
吸吮的速度在高速的进行着，那时间仅仅是由那人头部血液物质化为血线射到守身前的几息之内，那“人”就完全的消失了……
守犹豫了下，还是在血脉收回身体前顺势将千奈美的残骸吸食掉了。然后他迅速的穿回鞋子，走回了美佳身边。美佳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问道：“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守柔声答道：“可以了。”吸食了大量能量使守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了很多。
美佳张开眼睛，转身疑惑的看着守道：“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我闭上眼睛？”
守道：“只是看到了只非常大的老鼠，可能是由于受到辐射而产生变异的，这里不安全，我们快点回去吧，明天让警察来处理这边的事……”
美佳无奈的看了看千奈美的尸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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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美佳凝望着天空，不知怎的她觉得隔离区的天空反而比以前要来的宁静。雾泽·纱罗来到了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着天空，许久，纱罗问道：“伊集院·守走前和你说过他要去什么地方吗？”
美佳摇头。
雾泽·纱罗了解美佳现在的心情，所以并没有进一步追问，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纱罗问道：“我一会就要离开了，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美佳反问道：“你知道我的病情吗？”
纱罗点了点头，道：“情报科调查了你的病历，由于辐射的影响，癌细胞扩散速度非常快，而且许多脏器上都发生了转移……”纱罗没法再继续说下去，很罕见的有点支吾道：“我很钦佩你仍然选择留在隔离区做义工……”
美佳转头微笑着道：“守说我仍有明天……”
纱罗伤感的拍了拍美佳的后背，转身而去，但她并不知道美佳并没有完全复述伊集院·守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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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干什么！”美佳猛的抽回了手，发现食指已经被守用牙签刺破了，一滴殷红的血滴正在聚结着。
守并没有回答，而是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将一滴血滴在了美佳手指上那滴血滴上，说也奇怪，两滴血瞬间纠结在了一起，然后顺着牙签刺出的伤口流回了美佳体内，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
美佳惊讶的看着那个小疤痕，说不出话来。
守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关于人为控制受辐射细胞变异方向的实验吗？”见美佳点头，守一笑道：“其实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实验体，只是不知道我算是成功案例还是失败案例……哈哈”他自嘲的笑了起来。
美佳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问道：“那你是生化危机里的僵尸？还是绿巨人？”
守摇了摇头，道：“我说的你或许听不懂，但我已经尽量破坏了我血液细胞中的分裂代码，它们不会进行自身分裂，不过它们会优先吞噬变异的细胞，因为变异的细胞能量要相对普通细胞大些……”
美佳皱眉道：“你是说真的？那你所谓的吞噬，要持续多久？”
守想了想道：“那就要看癌细胞的生长速度了，不过象你这么严重的病情，应该需要很长时间吧……”
守的专著，使得美佳也开始有点相信他所说的话了，她又问道：“那癌细胞完全被吞噬掉后呢？”
守无奈道：“它们就会吞噬你的正常细胞，而且速度非常只快，因为我的血液细胞会完全的依靠本能吞噬能量，所以一旦你的癌细胞被吞噬代尽，你的死期也就到了……”见美佳面色惨白，守安慰道：“但那应该是20~30年后的事情了……”
美佳强挤出了一点微笑道：“那你呢？你的细胞怎么还没把你吃掉？”
守耸了耸肩，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就象寄生和宿主的关系吧，如果我死了，这些变异细胞也无法生存……”
沉默，半晌。
美佳：“能告诉我你去哪吗？”
守：“你不知道比较好。”
沉默，半晌。
美佳：“那能知道你去做什么吗？”
守摸了摸那冰冷的义肢，苦笑道：“去找回我的手。”
[1]即radiationsickness，由短期内一次或多次大剂量放射线作用机体所引起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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