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姑娘,离姑娘---”石大川在胡梯口停了脚步,黑黝黝的脸膛泛着暗暗的红晕:“你,我,我---”
“怎么样啊!”路漫离不耐地反问。
在路漫离的怒视下,石大川好容易憋出一句话:“少镖头人其实不错,他就是有些不高兴,你让俺再去求求情吧!”
看着石大川可怜兮兮的模样,路漫离气不打一处来,“那种人还叫不错!那甚么人才算坏人啊!”
石大川很老实的回答道:“昨晚那些人就不是好人!”
“啊!”漫离尖叫一声,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气极之下她浑然忘了自己还伤着脚,用力一跺登时痛得惊叫了起来:“啊---”。
“离姑娘!”石大川急忙抢上前,扶住漫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路漫离扶着石大川的胳膊,脚一落地,痛得倒吸口冷气:“不行,不行,走不了!”
石大川皱了皱眉,一把她捞了起来,抱着她大踏步地往屋里去。
漫离坐在床边上石才川蹲着身子卷她的裤脚,将她纤巧白腻的小脚搁在他的膝盖上,脚踝已经肿的比馒头还大!
他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红肿发青的脚踝,两道浓眉紧紧蹙起,担忧责备的话语脱口而出:“你伤了脚,还到处乱跑甚么!”
虽然石大川的手劲很是轻柔,漫离却还是痛得直呲牙,不住叫道:“轻一点,轻一点---”
石大川见她痛得都快哭出来了,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了死结,方方正正的脸上阴云密布,“你躺着,我去请大夫来。”言罢人已冲出门去了,快速得叫漫离来不及阻止。
她只得揉着脚嘀咕道:“扭个脚而已,至于请大夫么!”谁想她话音落了没一会,石大川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路漫离看着他奇怪地问道。
“俺在门口遇见小二哥,让他替俺去请了。离姑娘想吃啥俺去给你拿。”
路漫离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想了想道:“拿一些清淡的小点和粥来就行了。”自己早餐素来吃燕麦的,不过现在还是喝粥吧!
趁着石大川拿吃食的工夫,漫离洗漱了,她还在抹脸呢,透过铜镜见石大川竟端了满满一托盘的东西进来,后头还跟着个小二也端了一大托盘!看得漫离瞪目结舌:“你拿那么多来做甚么?”
石大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掌柜的报了好些清淡的吃食,俺又不知道你喜欢吃啥,就各样都拿了些来。”
漫离闻言一怔心里登时暖暖的,在那个世界何曾有人这般傻傻地温暖地待自己。
“你吃过了么?“漫离正要起身,石大川就赶到近前扶住了她。
“俺,吃过了!”石大川暗红着脸再次撒谎。
哎,老实的石大川认识路漫离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撒了二次谎了。
路漫离冷眼扫过石大川红的跟烧着了的炭似的方脸,微不可闻的叹道,真是个老实孩子了,说个谎至于脸红成这样么!
“一小盅肉粥、两个烧卖、一根油条,有这三样就成了,其余的都拿走吧!”
才刚摆好桌子的店小二为难道:“姑娘,这些吃食是不能退的!”
“我碰都没碰过,为甚么不能退?”路漫离挑眉反问,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只是昨晚上的那个“十两质钱”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所以一句话不对,立时就挑眉反问!
而这个店小二却不知他们的底细,心想着能住上等客房的,总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因此苦着脸道:“姑娘这些东西都出了笼了,怎么好再端回去呢!这真要端回去了,还不的小人自己赔钱呢!”
“----”漫离张了嘴话还没出口,石大川已抢道:“不打紧的,你吃不了给我就好了!”
“你不是吃过了么?还吃得下这么些?”路漫离扭头瞪着他,石大川稍褪了颜色的黑脸又是潮红了起来。
“俺,俺,俺骗了姑娘---”他的大脑袋有气无力的垂了下来,看在路漫离眼里,十足像个做错了事等待惩罚的呆小孩子。
“算了,算了。”路漫离挥手打发了店小二,在桌旁坐下,睨了眼石大川:“怎么?还要我请你啊?”
石大川傻了下,便笑呵呵地在漫离身边坐了下来,那些个水晶包、蟹黄饺、鸳鸯卷、螺丝转、玫瑰酥、翡翠烧麦之类的小点眨眼的工夫就被他消灭了大半,漫离的粥却还剩着小半碗。
“喝口豆汁吧!”看他吃得都噎住了,路漫离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将一碗热豆汁推到他面前去。
他一边灌着豆汁,一边甚直冲漫离咧嘴笑道:“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不光是好吃模样儿也俊!”
路漫离的眸光中泄出抹惊讶,这样的吃食在她看来很是一般的,粥熬得不够浓、烧麦的馅不够糯、油条虽然酥脆可颜色却不够金黄。
可是石大川乌亮的的眼眸中却闪显出兴奋与喜,漫离心里不禁一酸,低了眉眼:“果然是自己要求太高了么?”
“怎么了离姑娘?”石大川口里塞着吃食,含糊不清的问道:“脚又痛了么?”
“来,把这个烧麦吃了。”漫离注意到他好像很喜欢这个烧麦,于是把自己吃剩下的那个也推到了他的面前,反正自己也吃了五六分饱了。
“离姑娘,你不吃么?”石大川睁乌溜溜的眼眸看着漫离,眼神纯真的像小狗狗般:“这个东西香香软软的,好吃的很呢!”
漫离伸手差点摸上他的大脑袋,亏得反映的快中途改道,往他精壮的胳膊狠狠一拧:“叫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路漫离话音未落,听得外头有人敲门道:“大爷,大夫请来了。”
“来了。”石大川立时跳了起来去开门。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路漫离转头看去,但见石大川弯着腰呲牙咧嘴地揉着膝盖,蹦跳着到门边开了门,迎进来一个身材佝偻、背着药箱老汉。
请老汉进来坐了,石大川才扶着漫离在榻上坐,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裤腿卷了起来,露出她肿得跟镘头似能脚踝。
老头子一双老鼠眼盯着漫离的脚踝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将她的脚一搬。
“啊---”登时痛得漫离惊声尖叫。
“大夫轻一些,轻一些---”石大川焦急的嗓音招来老头儿的一记白眼:“你媳妇这是叫给你听呢,还当真呢!”
“喂,老头儿,你哪只眼看到我是他媳妇?”漫离叉腰吼道,本来她对这种误会是豪不在意的,可是看到石大川那张可以去生火的红炭脸,她居然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大夫,你可莫胡说,俺,她,这个---”
“好了,好了!”老头儿挥手打断了石大川的结巴,丢了几张膏药给他:“没伤着筋骨,这个膏药每天贴一张,三日之内保管就好了。”老头儿边说边要去背药箱,石大川却抢先一步先背了:“老大夫俺送你。”
那老头却瞪着眼摊手到石大川面前:“三两银子拿来先!”
“甚么!”漫离又跳了起来,指着那老头的鼻子开口就骂:“你那药镶金了还是嵌银,居然一两银子一张!”
“离姑娘---”石大川真怕她冲上打人,连忙回到她身旁劝道:“你的脚---”
他话才出口手里的膏药已被漫离抢了去,丢还给那老头了:“三两银子,姑奶奶有三两银子可以买多少猪脚来以形补形了?还贴你这狗屁膏药!”
那老头也不回嘴收起那几张膏药,手伸到漫离面前:“承惠半两诊金!”
“你!”路漫离气得牙齿“格格”直响,她虽然不太清楚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可是二两银子就能住那么好的屋子,而且还包早中晚三餐,那半两银子的诊金绝对不便宜了!
“离姑娘---”石大川有些委屈地看着漫离:“俺们总不能不给诊金呢!”
“哼!”路漫离重重地哼了声,指使着石大川把放在旅行包里的钱袋给拿了来,翻了半日拣了块最小的碎银子问石大川:“这是多少的?”
石大川老实答道:“不到一两。”
“那就是比半两还多喽!”路漫离转过头眯眼笑着向那老头道:“老丈你也看到了实在是没有半两的,不如这样你卖我一张膏药,我呢也就不要你找钱了---”
“哼!”老头同样地一声冷哼,僵住了漫离的笑脸:“你想得倒美,我这膏药是祖传的秘方,从来就是卖一两银子一张,就没卖过第二个价!”
漫离将那小块碎银子收回钱袋,道:“那没办法了,石头你让掌柜的先替我们垫付这半两诊金吧。”
“哼!”又是一声冷哼,那老大夫背着药箱愤愤而去,石大川赶忙追了上去:“老丈我送你!”
一老一少出了房门,漫离还能隐约听见老头的声音:“小子,
这种刻薄小气的丫头娶不过的,看你也是老实孩子,将来还不被她欺负死喽---”
“臭老头!”漫离歪在榻上,嘀嘀咕咕地骂道:“我不给你骗就是刻薄小气啊!甚么大夫,要我看就是个专会骗钱的蒙古大夫,还祖传秘方呢,骗骗石头那种傻孩子还行,想骗我窗户都没有---”
漫离边骂着坐回榻上接着翻《鲁滨逊漂流记》,然而书翻过了厚厚一叠去。石大川却依旧还没有回来。漫离心里隐隐地生出些不安:“那小子十八相送啊,怎么还不回来!”
说话间她蹦跳着到门口张望,然而木廊上空荡悄静所有的门都紧闭着,好像这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了。
漫离越等心越凉,望着那空荡荡的楼道,一股寒意夹着恐惧打心底漫涌而上。难道那小子丢下自己追直赶镖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