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苏记成衣铺是专门卖破布褴衫的呀!”漫离的歪声怪调偏还飙得老高,那是二十一世纪唱K练出来的嗓门,不敢说多洪亮那绝对跟喊话喇叭有得一拼。
闹哄哄的店铺登时静了下来,那些正在买衣衫的小姑娘、大姑娘,小媳妇、大媳妇眸光齐齐扫向漫离。
“你,你胡说甚么!”店伙计铁青着脸喝问。
漫离一脸无辜地道:“哎哟我一个外乡人知道甚么输记、赢记,明明是你说这里专卖破布褴衫的呀。”
“我甚么时候说过了!”店伙计几乎要跳脚了。而其他几个伙计看情况不对,赶紧上来帮忙:
“你要买就买,不买就赶紧走人。若是想要寻不痛快可是找错地方了!”
漫离嘿嘿一笑,冷声道:“还真是店大欺客呀,两句话没说就往外头赶客人,你们就是这么做买卖的?”
店伙计听得话风不对,一齐拥上前赶人道:“咱们怎么做买卖还轮不着你个丫头来说道,赶紧给我走---”
漫离倒被这声势吓得往后一缩,把石大川推到前头,大声嚷道:“打人了,打人了!”
她这么一喊,店门口倒真围了些个路人过来,指指点点的。
那几个店伙计见人多了起来又是着急又是气恼,红着脸拢上前喝道:“臭丫头你混说甚么呢,咱们甚么时候---”
他们一上前,漫离突然尖叫了起来:“救命啊!”
这一嗓子还真霹雳一声震天地啊!铺子里的人无不被她吓变了面色,几个胆小的姑娘家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而无处角落可缩的姑娘们,则是有多远躲多远!
“离姑娘!”
石大川听她叫凄厉声还真以为她有甚危险,一转回头,却被漫离的水眸一瞪,拧着他的胳膊低声恐吓道:“干甚么,给我摆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出来!”
“俺---”石大川看着漫离瞪得溜圆的眼眸,‘不会’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几店伙计面面相觑一番,虽说眼前这个大个子看上去忠厚老实,可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刀甚是骇人,他们正犹疑踌躇着,门帘挑起走来一个五十来往的老者,他穿一身直缝宽衫,头戴一顶遮尘暖帽,平板的脸上刻满了道道皱纹,细眉细眼的连声音也份外尖刻:“怎么了?”
“掌柜的,这丫头上门闹事呢!”店伙计们齐整着漫离道。
那掌柜也不搭理他们,只向旁的客人做了圈揖,道:“惊扰了各位夫人、姑娘真是对不住!”说完转回身冷着眼在漫离他二人面上一扫,喝令众伙计道:“给我打出去!”
“是!”店伙计们齐声一应,当着掌柜的面倒是无一人退缩,变戏法似的摸出了棍棒直向二人挥来。
“哇啊啊---”
漫离的怪叫声未绝,忽发现自己竟腾空而起,于是尖叫声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潜意识地扎进一个温暖的胸膛,绵长灼热的鼻息奇妙安抚了她的惊恐,稍定了心神才发现居然是石大川抱着自己在屋顶上奔跃。
“你,你,你居然会轻功!”漫离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的黑亮淳厚的眼眸。
“呃?”石大川在僻静的拐角处落下,挠着发根纳闷地问道:“啥是轻功?”
漫离睁大了一双水眸,张口结舌地瞪着一脸迷茫的石大川,吧叽了几下嘴,实在不晓得说甚么好。挥了挥手大踏步地朝灯火辉煌的街市行去。
这一次她学乖了那些雕梁画栋,彩灯萤煌的铺子一律无视,只拣摆在街市上的小摊贩逛。
“阿婆,这是甚么呀?”漫离在一家摆满各式瓶瓶罐罐的小摊前停了下来,拿起一只形若鸡子的青白瓷小盖盅细细地瞧着。
“这是用茶油熬制的面膏子,有桃花、茉莉、玫瑰、兰花、桂花好些香味,涂在面上保管你的
小脸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嫩,而且还香喷喷的!”
漫离眨巴眨巴大眼睛,自言自语道:“这是甚么时代呢?居然还有脸油买!”揭开一只小盖盅,里头琥珀色的膏体看着很是细腻就不晓得擦在脸上滋不滋润。只是这香味,漫离皱了皱秀气的眉尖,合上盖子,“阿婆,有没有不香的呀?”
“你说甚么?”老太太显然是以为自己耳背听差,姑娘们买这些物什不就是为了把自己弄的香喷喷的么!
“我说有没有不香的!”
“哎哟,不香的谁买呀!”
“那有没有淡些的?”漫离在摊子上挑挑拣拣,闻了好几样都不合心意。
“淡些的呀!”老太太从瓶罐中拣出一只天青釉的小瓷盒子:“这是兰花味的,是所有香味里最淡的了。”
“是么!”漫离接过来闻了闻,忽地侧身送到石大川的鼻前:“你闻着怎么样?”
石大川倏地红了脸,嗫嚅着嘴道:“你喜欢就好!”
看着他黑中泛红的脸,漫离存心逗他,当下微微地侧了身,低下头羞怯怯地道:“人家怕你不喜欢这个味道么!”
“不管你抹啥香俺都喜欢的!”石大川情急之下,蹦出一句大实话,登时间他连脖子也都通红了,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去。
漫离“扑哧”一笑,问那老太道:“阿婆,这个几多钱呢?”
“看姑娘喜欢就便宜些,给五百钱吧!”
老太太说得很爽快的样子,漫离心里却算起了帐,住上等客店一晚上才二两银子,这小小一瓶油膏子要五百钱!
“这么贵啊,那算了!”
漫离毫不犹疑地放下手中的小盖盅转身就走,石大川才想说“喜欢就买么”那老太已唤住二人:“小姑娘怎么那般的性急,价钱好商量的么!”
漫离回身站定蹙着秀眉道:“太贵了!”言下之意就是这价钱贵得我价都不愿还了。
老太做了多年买卖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问道:“那依姑娘几多好呢?”
“两百钱!”
“哎哟,那老太婆可要蚀本了!”
听着老太毫不迟疑的反驳,漫离知道自己踩到了她的底线,走近摊前,道:“那阿婆给个价吧。”
“两百八!”
“两百三。”
“哎哟,小姑娘这个价拿不到的么!”
“阿婆,你可不可以让我试一试呀?”漫离只是这么一问,倒不指望这个时代有试用装。
不想那老太却答:“有的,有的。”边说边拿出一个小白瓷盒子,取下头上的银簪挑了点子在漫离的手背上。
“这是没有加香料的,专给客人试用的。”
漫离的无名指打着转将那绿豆大点的油膏抹开来,“虽然不好推,但蛮滋润的,这么点点就能抹一个手背!”
头先两句话老太是听不懂,可最后那句却是听懂了,当下眉开眼笑地道:“老太婆做这买卖做了几十年了,就是城里那些富家姑娘官家千金都爱跟老太婆买胭脂水粉呢。”
“是蛮不错的,一口价五百个钱两瓶怎么样!”
老太听了先是一怔,回神想了想,道:“罢了,姑娘那么识货,老太婆少赚点就少赚点吧!”
老太一面将东西包起来,一面向石大川努眼道:“后生,这个媳妇讨得过的!”
漫离倒没甚么,正要掏钱的石大川身子一僵,手上的钱袋险些掉到地上。
“阿婆,你莫取笑他了,他是我小弟。”漫离接过包好的油膏,试图解救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石大川,结果石大川却不领情,低着头辩驳道:“俺,俺不是!”
漫离瞪了他一眼,听那老太太笑道:“后生,还得用点心啊!”
这下换了漫离有些微涩意,瞪了石大川一眼扭身便走,石大川慌心跟了上去偷眼瞥着漫离,见她绷着脸心下就着慌了:“离姑娘,你不要生气!俺错了,俺给你赔不是!”边说他边就当街给漫离做起揖来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哎呀,你做甚么呀!”漫离扫了扫四周看热闹的人群,绯红着脸拉起他道:“你是要故意出我的丑么!”
“俺,俺只是想赔个不是---”高高壮壮的石大川被娇小的漫离训得像孩子。
一双乌溜圆的大眼睛,让人想起狗狗淳朴的可爱,路漫离哪里还舍得再说他半句重话,牵了他糙暖的大手,笑嗔道:“傻瓜!”
逛不得几步漫离看见前头有几家卖成衣的摊子,便牵着石大川挤了过去,但见一摊子衣衫红黄蓝绿橙的好不鲜艳,但拿在手上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颜色有些糙。
漫离挑拣了几件颜色清淡的衣裙,同摊主一番讨价还价后,以六百钱的价钱拿下了三件襦袄两条长裙。转身离去时,忽瞥见旁边的摊子码着几捆布,于是又拉着石大川钻了过来。
早年小表妹玩COS自己可帮她做了不少衣服,不过那会是用缝纫机,现在改成针钱,想来做两件简单的长袍问题应该不大。
“老大哥,你这布怎么卖呢?”路漫离扯着匹藏青色的粗棉布问道,
摊主是个五十余岁的精瘦老汉,他正同一名滚圆的妇人争着价,听得甜糯糯的嗓音不由回过头来,但见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摊前,语气立时温和了许多:“你手里那个十八文一尺。”
“十八文啊!”漫离扯着那匹布的布头在灯下细看。
她以为冲着那一声“老大哥”摊主总会降一两个钱,没想到那老汉却道:“姑娘,你瞧瞧那布
多厚实呢,裁成衣衫顶人家好两件呢!”
漫离又扯起一匹蓝灰色的问道:“那这个呢?”
“也是十八文。”
漫离扯着两匹布对比来对比去,感觉手感和厚度都差不多,便回身问石大川道:“你喜欢哪个颜色?”
“啊?”石大川正纳闷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扯这么灰扑扑的布,听她问自己便大着胆子道:“俺觉着那匹好!”
路漫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眉梢跳了跳,那个颜色貌似叫桃红吧?这孩子的眼光还真奇怪呢!
漫离将那匹桃红色罩在石大川魁伟的身躯上,挑眉问道:“你确定这样比较好看?”
石大川涨红着脸,盯着漫离的小脸半晌出不了声,低头间瞅见自己身上了嫩红,赶紧地扯开,呐呐道:“俺,俺以为你是给自已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