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
漫离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这句话的悲伤,本来准备送至城门就回,可是漫离依依不舍的一送再送,一抬眸却发现十里长亭已在眼前。
长亭外,古道边----
熟悉而悲伤的旋律瞬时在脑中回想,漫离更是挨紧了石大川,早就红了的眼圈,泪水有决堤的趋势。
石大川狠了狠心,站住脚,松开了十指交缠的手:“阿离回去吧,别再送了。”
宽阔的官道伸展向前,仿似没有尽头,漫离一想到石大川会沿着这条路渐渐远去,一想到自己会和石头分开近一个月,她整个人就空得发冷,恐惧和不安陡地升腾起来。她反身扑进石大川怀中,声带哽咽的求恳道:“石头,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阿离。”石大川抚着漫离的后背,柔声耐心的劝道:“俺很快就回来的。”
漫离的脑袋埋在石头的胸口一个劲的摇头,像个孩子似的执扭着,闷声叫嚷:“我就要跟你去,就要你跟你去!”
唉,漫离发现自己还真是被石大川宠坏了。就是父母在时,自己也不曾这般撒泼撒娇。父母严苛的教肩,使她打小就像个小大人似的,从不曾像个孩子似的蛮不讲理。
她一直也以自己的沉稳有礼而自得,可是心底终是羡慕那些可以像父母无理取闹的孩子。渐渐长大后,又同小亦羡慕起那些一掉眼泪就男友心疼的女孩。
她和小亦聊天时感叹过,没人心疼的眼泪流了也是白流。现在是因为有了石头,自己才这么好哭起来了么?
石大川的前襟被她的眼泪打湿了,微微凉意直透进石头的胸腔,揪得五内都生疼生疼,几乎就要应承带她一起走了。
花弄影立在顾宗训身后,微凉的眸光直直地落在漫离纤细轻颤的背影上,她怎么都不相信自家公子爷,会对眼前这个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女子动了真心,甚至说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离姑娘你大病初愈,真要跟石大爷一起走,岂不是拖累了他!”花弄影敏锐的察觉到石大川的动摇,缓步上前扶开漫离,柔声劝道。
石大川一听到“大病初愈”四个字,立时打消刚刚动起的心思:“阿离你放心,俺很快就会回来的。”
漫离微侧了脑袋,淡淡地眸光从花形影绝美的面上扫过,心里恨恨道,这个女人又来坏了自己好事!
顾宗训也道:“从沧州进京,一路都是官道大路,再安全不过的了---”
“是么!”漫离冷声抢断道:“果真如你所说,那你为甚么非要石头走这一趟不可?”
“好了,好了!”彭彦的不耐解救了顾宗训:“照你这般送下去,他们到晚上都出了不沧州地界,这样多耽误一日,可就要迟回来一日了。”
漫离横了眼顾、彭二人,转身给石头理了理衣襟,毫不避讳地道:“石头如果路上有人劫镖你只管双手奉上,你绝不准与人动手。听见了没!”
石大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为难地看着漫离,顾、弄二人听了漫离这话,只是浅笑淡淡,只有彭彦气得跳脚:“泼妇,你故意要砸我长天镖局的招牌么!”
“有本事你就不要让石头走这一趟镖啊!”漫离可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两道冰眸直刺向顾宗训:“顾公子,我就是这一句话,石头出工可以,力,是不会出的。你要是不放心,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漫离明知顾宗训不会因着自己一句话,就放过石头,可是总要试一试。
顾宗训浅浅一笑:“我相信石兄的为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顶得漫离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回身嘱咐石头道:“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根头发不少的回来!”
彭彦向镖师递了眼色,那几人心领神做会,齐齐翻身上马,招呼石大川道:“石兄弟,走了!”
眼见镖队去远,石大川纵有千万的不舍,也不得不上了马:“阿离俺很快回来的!”
目送着石大川一骑去远,漫离仿佛被子掏空了心肺般,泪水则无法遏制的从眼眶中冒出来。突然,她疯了似的叫喊着发足追赶上去。然那一骑马还是沿着官道飞驰而去,须臾间便化成了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漫离又追了一段,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抽噎单薄的身子一阵阵的发颤。发白的唇瓣哆嗦出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顾宗训在后头微侧转头,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漫离毫不掩饰的悲伤,像道皮鞭火辣辣地抽打在他身上,四肢百骸无一不泛着痛楚。
彭彦在旁看得清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声无语。侍立在他身后的花形影飞快的掩去眸中的怨忿,正要上前去劝扶漫离,顾宗训忆向她行去:“漫离,你身子才刚好些----”
“顾公子!”漫离阴冷的声音听不出半丝的哽咽,泛白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泪迹,却又僵冷得不露一丝情绪,随手抹去面泪痕,起身道:“你我之间何时能称名道姓了!”
说完也不管顾宗训面上的难堪,径自向马行去。步过花弄影身边时,漫离的清冷激得花弄影心头微凉,这还是先前那个赖在石大川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女子么?
顾宗训苦笑着转过身,看着漫离挺直的身形,直若一支傲雪迎霜的素菊,冷傲坚强到令人心生敬畏。嘴角的涩笑瞬时就漫涌入心底,她的娇蛮,她的眼泪、她的柔弱,全都给了石大川。离了石大川,她便只剩一片冰冷!
自打住进了顾家别苑,漫离就再也没踏出房门半步,就是奔儿也只是偶尔在小院中玩耍一翻。
每日午后顾宗训都会亲自送药来,可是这一日送药来的却是花弄影,漫离正歪着窗下的榻上晒日头看书,奔儿睡在她的脚边,一听见门响,陡然就立了起来,此时的奔儿直立起来已有小半个人高了,渐显出獒犬的凶狠。
花弄影刚进了门,就见奔儿瞪着一对黑亮的眼睛盯视着自己,她脚下一顿不敢再向前,只将药搁在案几上,“离姑娘,吃药吧。”
漫离眸光向她扫去,面上是不冷不淡的笑容:“有劳弄影姑娘了。”
花弄影见她没有立时喝药的意思,微蹙了眉头:“离姑娘,这药冷了药性可就不好了。”
漫离合上了书自榻上起了身,行至案几边坐下,瞅了眼黑沉沉的汤药,微凉的眸子在花弄影绝美的面上一掠而过,端了起碗来一气喝干。
苦涩登时从口腔里四散开来,漫离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全不似在石大川面前,非要他备上些蜜饯再柔声娇哄一翻,才肯委委屈屈地把药喝了。
漫离放下空碗,示意花弄影可以离开了,她却在漫离对面坐了下来,“我看离姑娘也是个聪明人,难道竟没听过,宁为英雄妾莫做凡人妻的老话的么?”
漫离桃红的唇瓣咧细小的微笑,这个女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她明明对顾宗训有意,却又跑来劝自己给顾宗训做妾,这不是----
笑到一半漫离蓦地明白了她的盘算,笑容却更盛了:“弄影姑娘,你总不会想拿我去讨好你家公子爷吧!”
花弄影被她一言戳破心思,面色不由一僵,“姑娘未免太过小人之心了吧!我家公子爷待姑娘如何,不用我多说,我只是不忍心见公子爷伤心难过---”
漫离懒得听她的假话,直接了当的问话打断了花弄影的长篇大论:“你敢说你对你家公子没存半点心思?”泛着寒意的清眸直直地落在花弄影的俏丽的面容上,令她避无可避!
花弄影绯红了俏脸,垂首低言:“我不过是个婢子,怎么敢有这种非份之想!”
“那就是有喽!”漫离突然有了鸡婆的心情:“你虽然出身是差了些,可是相貌好啊,再说你家公子不是时时带你在身边么,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听漫离说得那么诚挚,花弄影还真有点被她给说动了,不过只瞬间她便定了心神,从袖中摸出一纸药方递到漫离眼下:“离姑娘,这是丸药的方子,待吃那瓶药用完了,你自己也可以上药铺里配去。”
漫离先还有些纳闷,不知她怎么就转到这上头来了,拿起药方扫了一眼,便猜着的她的意思,笑盈盈地将方子送回她手边:“这上头那么些名贵药材,我可配不起。”
听漫离一开口就撞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花弄影如花似玉的面上的得意怎么也掩不住:“这点药,我们公子爷还不放在心上!”
漫离柔和的淡笑看得花弄影惶惶不安,感觉钻进圈套的好像是自己一般。
“弄影姑娘,我也告诉你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敢问姑娘你是奸还是盗呢?”
“你!”花弄影登时青白了脸,杏目圆睁。
漫离瘪了瘪嘴,笑赞道:“美人就是美人,就是生气也是这般的赏心悦目。”
花弄影眸光轻闪,须臾间便敛了面上的怒色,樱唇间泻出轻轻浅浅的笑语,偏带了七分的刻薄怨毒:“离姑娘,你那日怎就那么笃定石大爷不会介意你的身子?”
漫离却不像她想像的郁忿难堪,冲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我不知道啊!”
花弄影被这个答案震住,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知道,那你还---”
漫离微微笑了起来,摆起知心大姐姐的神情说道:“傻丫头,男人真要喜欢你自然就不会计较。如果他在意,那么这个男人也没甚么可值得留恋的,趁早看清了还抽身早退。你家公子爷不是对我很有想法么,反正我能不能生孩子,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重!”
花弄影张口结舌地望着漫离,心下的震愕可不止一点,她居然想通了!这也不算太稀奇,毕竟也有点小聪明。可是弄影怎么也不相信,这最最隐晦的想法,这个女人居然就这么随口道出了!
只一句话,将花形影准备好的长套说词给尽数堵在了口中,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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