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恬枭,谢了。”萧瑛满意马大夫的答复,事情果与自己猜得无二。
从昨日瞥见了亵裤上的血迹开始,她便怀疑上了佟氏。
大家都是被她那楚楚可怜的外表给骗了,虽然没有因此而惩罚文君华什么,但是大家都对佟氏怀孕流产的事情深信不疑。
唯她,心里一直在怀疑着佟氏,是否病态到要自演这么一出苦情戏。
怀了孕的人,出血本是正常事,但奇就奇在,那血迹仅有一星点,不似小产见血的迹象,倒像是……葵水突来,猝不及防才在里衣内留下的……
而怀孕的人,怎会有信期?
那件月白亵裤是上好的缂丝制成的,定是佟氏舍不得扔才咬牙让桃儿拿去洗的。如此,却是阴差阳错地让自己瞧见了,败露了她一直以来精心策划的局。
乐恬枭迅速收剑,马大夫松了一大口气,身子一软,由跪变为瘫坐在地,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夫人饶命,该说的老夫都说了……是老夫一时蠢钝,才会协助佟姨娘瞒下她假怀孕的真相……要打要罚都悉听夫人的,只这间医馆,还请夫人高抬贵手老夫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没了这间医馆,老夫一家老小可不知该如何存活呀”
“起来吧。”萧瑛起身,倪了马大夫一眼,“跟我去趟萧府,将方才你说的那事,再一五一十,详细地说与府里的人听一听,做完这些之后,我保你无事。”
“再而。”萧瑛接着道,“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着,回来之后将这仁心堂卖了,带着银子与你家老小,奔向其他地方去罢,开个医馆也好,买间宅子也好,日后不要再出现于洛城,免得传出什么对萧家不好的风声……届时你没按照我说的做,可仔细了你家老小”
“是是是”马大夫立马起身躬身作揖,“老夫定带着一家老小走得远远儿的,再不出现在洛城一带”
“恩呢。”萧瑛满意地笑笑,尔后将那一百两银子递于马大夫,“拿着吧,皇商不好惹,这话儿你时刻记住了。”
马大夫身一抖,语气微急:“记下了记下了,老夫永生不敢忘”
一行四人出了仁心堂,萧瑛早为马大夫准备了一辆小马车,由乐恬枭亲自驾车护送。
马车上,萧岚细想了一会儿,尔后抬头对上自己姑姑的视线:“怪不得。”
“嗯?”萧瑛的心情甚好,总算解决了一件事,心头轻松无比,脸上笑容渐浓。
“我一直在好奇,姑姑为什么要问春枝那些问题,又来找马大夫盘问那些的,原来姑姑心里早有怀疑。”萧岚忽然面露崇拜之色,“姑姑是怎么想到的?”
“我?”萧瑛笑了笑,尔后将昨日里,自己瞥见桃儿与小青对话的事情一一道来。
萧岚听后恍然大悟:“难怪姑姑昨儿会向娘请命来处理盘查这事儿,我就说嘛,以姑姑好玩不愿沾惹是非的个性,怎会愿意出面来彻查这事儿,原来是心里早有底了。”
萧岚越说越起劲,脸色也很配合地微微凝起:“所以春枝才会一问摇头三不知,桃儿和小青两个也慌慌张张的,原来是佟姨娘压根儿就没怀过孕,她们根本就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
“可恶的女人,我们都被她骗了娘虽然不是很看好她,可也为她肚里流掉的那个难受了一阵子呢”末了,萧岚愤愤一句,拳头捏得咯咯响,似想揍人
“诶诶诶,”萧瑛连声打断,“你这是想怎样?”
话毕,又看了一眼外边,眯眼笑道:“男人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哦,温柔点,可爱点,这样才有男人疼。”
“怎么跟嫂嫂说得一模一样”萧岚嘴一翘,不再言语。
“一会儿到了东门口呢,你跟乐恬枭就下车去逛逛,让他陪你去。我呢,还有正事儿要办,就不去看武技表演了。”萧瑛冲着自己侄女眨眨眼,这番动作红了萧岚的一张脸。
她这是有意在给萧岚和那木小子创造机会呢,也不知两人会不会把握来着。
到了东门口,乐恬枭并未拒绝萧瑛的要求,陪着萧岚逛去了,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萧瑛嘴角微翘,露出欣慰的笑容。
萧岚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再不嫁出去,可就真的要跟自己一样,孑然一生了。
收起脸上的神色,萧瑛复又一脸正色起来,吩咐家丁们看好马车上的人儿,自个重新回到大马车上,一路往萧府去了。
那里,即将发生一场震惊上下的风雨。
这厢,文君华正与萧旁两个坐于院中。
文君华手里执着一本蓝皮书,萧旁面前摆着他那把看似有年头的古瑶琴。
之前他搬过正院来住时,便见他带了这把琴,只是一直未见他弹过。今日兴浓,文君华偶提议萧旁,弹首曼妙的曲子来听。
萧旁是再乐意不过的。
吩咐下人们为自己摆好了琴,燃了淡香,净手坐于琴前。
“娘子想听什么曲目?”萧旁笑得一脸温柔,他今日着了一件纯白色的春衫,衣袂翩翩,极像游走于天下的潇洒居士。
一时之间,文君华愣了神,呆呆地看着,竟不知不觉地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那个身影。
也是喜白色袍衫,面容俊美,举止优雅而温柔,善于体贴人心。
云臻。
这个名字,早被她收拾毕净,存于心底里最深处的那个角落。如今偶被忆起,惊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层层涟漪。
回神,眼前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可是,却隐隐与云臻的影子两厢重叠。
文君华小手一紧,暗咬下唇。
平静了心绪过后,才是微笑着抬头迎上了萧旁的视线:“随意,挑你拿手的来弹吧。”
萧旁点头:“那就弹首你也许听过的罢。”
修长白皙的手指撩上琴弦,仅仅只是试音罢了,却是让文君华不由得滞了手里的书,抬头像不远处的他看去。
萧旁勾唇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琴音叮咚作响,时有节奏。
文君华从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弹得一手好琴。
而且,还会唱歌。
那一首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被他吟在嘴边,显得温情而柔暖,唱得院里的桃花儿都纷纷开了,迎着春风,笑得一脸醉意。
思念化作疯狂而热烈的语言,如同天籁般渐渐从他口里漫出,一声又一声,绵绵不断。
她听着不厌,沉浸在那美好的琴音当中,那声声的思念,句句传入她耳,有那么一两声,似有意,似无意般地,渐渐没入她心。
春风暖暖的熏人醉,夹杂着春花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原来他不仅仅只是个皇商,也不仅仅只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女,更是那洒脱而温情的男人,带着些许才气,些许抱负念想,畅游在自己的冥想当中。
这一刻,她也许信了,在他萧旁的世界里,有着的不仅仅只是钱财与利益,兴许,也有春花雪月,风情雅致。
他手指熟稔地弹,嘴里一遍一遍地唱,眼眸温情地看着文君华不曾转移,桃花儿纷纷陨落,或在他肩,或入她发鬓。
这样美妙而温存的一幕,愣是站在不远处做活的下人们见了,也不禁勾起了自己的唇角,艳羡也似地看着文君华,又看看萧旁。
所谓神仙眷侣,用在这一刻,并不虚浮。
一曲终了,萧旁抬手稳了琴弦,尔后问文君华:“如何,好久不弹了,有些生疏。”
文君华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事实上,那本书从翻开的那页开始,就没动过痕迹,一直停留于此。
“好极了,你说你生疏了,那真正熟稔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跟仙乐媲美了。”文君华并不吝啬嘴边的赞叹。
萧旁听了很受用,行至文君华的跟前,牵了她的手:“听白露说,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皆是学了些,而书艺最佳。不知娘子可否赏个脸,为我奏上一曲?”
“在你面前弹筝,岂不自取其辱?”文君华抬眸,笑得一脸调皮。
“非也,为夫就是想听你一人的琴音,其余的,皆是凡品。”萧旁拉着文君华来到了瑶琴边,摁她坐下,尔后笑道,“就弹方才的那首罢,我前些日子琢磨了一首笛曲,正好配这《凤求凰》。”
《凤求凰》的指法其实比较难,不过文君华曾经在文家学琴时,也曾涉猎过,大致的指法还是记得的。
“那好,届时弹错,你可不许说我。”文君华伸手轻拨琴弦试音。
“我怎么舍得?”萧旁眸里含着调侃,尔后方才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来,那笛通身幽绿,看着不是凡品。
文君华敛了心神,起头拨了几个扣瑶,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萧旁勾唇,将笛抵在唇边,悠扬的笛声伴着叮咚的琴音徐徐传来,萦绕在这桃花正盛的院子里,将满院的光奏得更盛了。
二人眉目含情,时而对视,时而微笑。
文君华一颗紧绷着的心也终于在这乐声中渐渐松开……
弹琴煮酒,诗画书香,君若有心,妾亦随从。
这是文君华很久很久以前,在心里勾勒的一幅美好蓝图,如今,真真实实地现于自己面前,似梦,似幻。
她有些不敢尽信。
乐声渐长,缠绵悱恻。
一曲终了,二人面上皆是带笑。
往日的种种,最近的不快与担忧,皆是抛诸脑后。
白露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满意。终是稳了稳心神,上前对着二人恭敬一句:“回主子,沐春院那边的事儿有眉目了,姑奶奶让大家都过去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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