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王等的是一个消息,所以应见他们看到北平王的时候,他显得焦急而严肃。他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冷缃第一眼看到这个身份尊贵的老人,就这样觉得。北平王的年纪很大,看起来大概有七十多了吧。应见偷偷告诉冷缃,王爷今年七十四了。这北平王爷,是当今圣上游成宏的堂伯父。要说在朝中的势力,是远比不上昔年的成王游德光,甚至不比柳诚谨之父当朝太师柳政之。但其为人清正仁厚,行事低调,倒也德高望重。冷缃很喜欢这个老头。
北平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游成世,二儿子游成泽,小儿子游成敏。游成敏就是那铁明铁老爷子之女铁月兰的未婚夫。想起铁月兰,他心里总有点不舒服。游成世出门办事不在,王爷说要带他们见见二儿子和小儿子,冷缃推说自己不舒服,早早睡下来。
他真的有点不舒服,他记得太多事情了。其实他什么都忘不了,好的坏的,怪他的,不怪他的。记性太好,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对自己跟自己较真,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他又记起秦芸那个白痴了。“她打我!”下次我一定要往死里弄她,你看我怎么让她伤心!
想到这些,他心里又安了下去,睡着了。
窗外,凄美的笛声,把他吵醒了。他有些神往。
一个忧伤的笛声,一个美丽的少女。整齐的宫鬓,朴素的锦衣,淡淡的流苏,漂亮的红鞋。是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虽然小,但十分美。他走过去,拍拍那人肩头。
“咦,你是谁?”小女孩言语极是天真。
“我叫冷缃,你呢?”
“远兰。”这游远兰乃是北平王老来得女,又很乖巧,全府上下甚是宝贝。
“很好听啊,你的笛子吹得好好听,就跟我娘一样。”
小姑娘笑笑,天真无邪,童趣动人。很像很像小时候的他。小时候,娘给他弹曲子,他就捧着糖葫芦在旁边听,吃得满嘴都是。他看看周围,没有糖葫芦,他真的好想去给游远兰买一个去。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冷缃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人夸过他好看了。那些人不是笑他自以为是,就是……不说了。
“你也是,你好漂亮啊!”
“远兰从小就很漂亮!”这游远兰说话还真有点冷伶小时候那么个自恋劲儿。他又想起姐姐了。
姐姐你在哪里啊?缃儿真的好想你。你回来吧,你回来了我就不欺负张桥心了。你回来了我也好好练剑,不让爹把压力都给张桥心一个人,那样你俩就能更开心地在一起了!姐姐,你回来吧,晚上我做梦会害怕,梦见娘就害怕,你们长得好像好像,你们都不要我!姐姐,外面很好玩的话带着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孤单好害怕,他们都笑我,他们都觉得我傻。姐,你知道我只是想让别人认可我,我只是想闯出个名堂!姐姐,你在哪里。我不喜欢你总失踪,我不喜欢你也会离开我。姐姐……
“大哥哥,你怎么了?”小远兰趴过来。
“没、没,哥哥给你唱歌吧!”冷缃忙擦擦眼角,不能在小朋友面前出状况!
“大哥哥,你长歌真好听,比我姐姐唱歌还好听!”
“你有姐姐吗?”
“表姐啊,刚嫁到宫里面,嫁给我的小侄子!就是皇太子啦!她大他好多。她以后就是皇后了,我就是皇后的表妹,皇帝的堂姑,有意思吧?”游远兰很是得意,却不知个中辛酸。她表姐今年十八,她小侄子才八岁,这样的感情,不知……
她是不懂,冷缃也未必懂。
他心中也有事,只是不愿告诉别人。因为告诉了别人,逝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她今年也该嫁人了,她该是做孩子的娘了,她该是过得很幸福……”
怀中那块寒梅玉,微微冰凉。
应见在跟王爷说着些什么,冷缃不过问也不关心。再重要的大事,于他也是无所谓。他累了,想好好睡一觉。突然间,一道黑影,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点了穴。
“哎。”
他心中无奈,怎么想睡会儿都不得安宁。他心烦的时候,就不会考虑自己有没有危险。只想快点静下来。
那人飞似的抱着他跑。
“轻功还真好,我要是没被点穴,倒可以跟他比比。”
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神奇的地方。是个装潢得很精致的厢房,很宽敞也很奢华。很多婢女,很多侍仆,很长的红色地毯,地毯的远端有个很美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直在看着他。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真感销 魂。
这个女人很销 魂,虽然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眉眼,但嘴角的狐媚,腰肢的骚弄,以及身上挂着不多的纱衣,都让他知道这是种什么女人。他喜欢这种女人,尤其是在寂寞的时候。但他现在不寂寞,所以他讨厌这种贱女人。他讨厌她在他伤感的时候勾引他。
她的的确确在勾引他,她已让随从解了他的穴道,在她给他吃了药之后。那种药是什么药,他片刻就感觉到了。他一点点走过去,像装作君子的饿狼。她在等他,她身上每一寸**都在等他。她无须药来催化体内的欲,她只是坐着等着,他不顾一切地纵欢。他就是她欢爱的唯一女神。
但是他没有,他走到她身边,却什么都没有做。
虽然他很痛苦,但是他想克制。
他是个浪子。
但他此刻却只是单纯悲伤,悲伤逝去的一切。他确定他曾经没有珍惜,才失去了一切。他无力挽回,他徒然悲伤。但是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阻止他单纯的悲伤。
浪子也有心。
心中也有永远铭记的爱。
再一秒他就要爆裂,他的大脑就要喷出血浆。他的眼睛,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美丽的妖妇,不带一丝情爱,只有憎恶,对一身浪荡的憎恶。他觉得眩晕,却依然站在那里。他必须站在那里,在敌人面前,他不能被看轻。
他思念她,在内心深处的漩涡。
他依恋她给他的每一分寂寞的坚强。
她是他的姐姐,离去后不再回来。可她依然在他的心里面,在一个纯净的角落,在他看见自己孩子气的微笑时,觉得不孤单。
他想长大,想成熟,想变得很本事,想跟她说我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一个影,一把剑,钉死那个女人,屋里其他人也开始骚动。
他只觉得有一只轻柔的手,托起他来,然后两人“嗖”的飞起来。他的轻功很好,可是他没用。他喜欢那个人托着他的感觉,很安全,很安然。
他觉得很温柔,不会掉下去。
他无数次梦见自己在飞,飞着飞着无端下坠,他害怕,他害怕摔倒地上,怕疼。可是却一直摔不到地上,只是止不住下坠,心中更是恐惧。直到眼泪吓醒了他。可这次没有,他只是觉得一双手,轻轻地托着他,很安全。
浪子的心,在漂泊的梦中变得异常敏感。以至于不相信自己的心,还有爱,还有未来。
那人把他送回北平王府就走了。
白天,应见见他精神恍惚,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事。
因为真的没事了,昨夜的悲伤与痛苦,都好了些。
虽然仍然好奇那是怎么回事,却不那么害怕未知的“灾祸”与“挑战”了。对,一切灾祸都是挑战,赢了就会好。
“姐姐……”
他找不到那块玉佩了!他摸摸怀里,没有了!
他很着急……
他转头看看应见,不知在对什么微笑,又在研究什么是是非非。
“他来王府难道是来扩展情报网的……”冷缃念叨,然后一个微笑。
一个微笑。
浪子的心,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个迷人的微笑,一双安然的手,一个神秘而让人充满期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