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痴心绝对

目录:再生缘|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也许我曾经爱过你,可是哪个少年没做过荒唐事呢?你也看到了,我和青青多恩爱。前些日子,应见跟我说敏敏跟她爹娘搬走了,再没有消息。敏敏你不知道吧?是我在长安的相好,都好了三年了。我想了很久,这些年来我玩得太厉害了,该安定下来了。敏敏走了,我也不想了。青青家虽是普通山民,可她至少是名门正派,又贤惠又漂亮,比你年轻许多。你真的想我父亲看见我和你在一起气死吗?跟我有过一夜风 流的女人不计其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算什么呢,不过是碰碰嘴,摸摸身子罢了,连手都没拉过。你叫我负什么责任呢?现在紫剑阁在追杀你,你还不好好躲起来,你对得起你爹娘给你的命吗?你说你一身杀虐,还不好好找个地方反省一下,开始新的生活,你跟着我做什么。你要知道,我是一定会扬名立万的,你不能拖累我。还有那个夏侯先,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人,我有未来,而他只有死亡。”

    “这次回华山,我就要和爹说说和青青的事情,毕竟她已经把她整个人给了我,我该给她个名分,你懂吗?”

    “赶紧走吧,过你自己的生活。”

    “听不到吗?”

    “你是不是嫉妒?嫉妒我和别的女人恩爱风 流,你也想要吗?你太老了,我对你没有感觉,也没有兴趣。我是会娶老婆,但绝对不会是你。”

    “你赶紧走吧,我不希望别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要么又该议论我什么了。”

    “你听清楚了吗?”

    她听清楚了,只是晕倒在他面前。

    他仍是着急,在她没有知觉的那刻。

    “小芸,我们没有可能,你又何苦呢?”他抱着昏迷的她,失声痛哭。

    张桥心在门外,看着这两个孩子,眼角一丝忧郁。他觉得缃儿很像他,四年前的他。冷伶已经出走四年了,四年来,没人再有过她的消息。她是开心,是伤心,是快乐,是忧愁,是和很多人在一起,是孤单,是想他,是忘记了他,他都不知道。

    四年来,他无数次想要去找冷伶,却不敢。不是不敢违背师命,而是害怕他去找了找不到。他害怕,自己真的已经失去她了。那个只需要他的冷伶……此刻,他只需要她的消息,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东西。

    其实他想给她,她想要的逍遥,想要的无忧。他也为此而努力。可是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冷伶。他很自私,他真的很自私……他还是对她说了:“我不要你了。”可他真的很想要她,在她走了四年之后,他依然那么需要她。

    秦芸的身体真的已经很差了,冷缃这次发现。桥心师兄说:“她身体里积聚了太多的剑气,这些年,她剑用得太狠了。如果不找个地方,找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把体内的剑气释放出去,她会死的。”

    “她会好起来吗?”冷缃带着一点哀求问张桥心。

    “不知道,要看她自己,想不想活下去了。”

    她天生倔强,她一定会想要活下去的。

    “师兄帮我。”

    “帮你什么?”

    “她醒来之后,帮我杀她。”冷缃眼睛中是坚毅。

    “你想做什么?”

    “只有她恨我,她才会活下去。她才想要努力活下去,证明她很强,证明……她不会自暴自弃。”

    “恨真的比爱更伟大吗?”张桥心摇摇头。

    “你帮我吗?”冷缃不说别的。

    “帮,你是我弟弟。”

    “谢谢你,桥心哥哥。”

    她醒来时,依旧是她自己一个人。冷缃已是不在。她不知昨夜为何昏倒,只是知道,这一夜,她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这些日子,她的身体真的好像差了很多。就像这岳阳的鬼天气,神经而脆弱。

    岳阳楼上,一行人在喝酒。

    张桥心、冷缃、柳诚谨还有岳青青,几人围坐,畅饮攀谈。张桥心已经很久没有和江湖上的朋友把酒欢谈了。今夜,他果真很开怀。他们在等从武当而来的玉成子。这玉成子,虽非张桥心挚友,却是其在江湖中认识的最为得心的知己。其为人至情至性,人如其剑,耿直不阿,又快意恩仇。

    来了一个人,不速之客。

    那人出现时,三把剑已经在手上。

    唯一不动的那把,是张桥心的。

    冷缃看看他,眼中惑而痛苦。他看到的是师兄的拒绝。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秦芸,难道真的让他自己动手吗?他的剑……可以吗?她会受得了吗……他受得了吗?

    “你、你还来干吗?”冷缃说。

    秦芸不说话。

    “缃哥哥,青青好怕啊。他们说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的,你说她会不会杀我啊?”岳青青一边娇声娇气,一边说。冷缃一只手拿着发抖的剑,一只手搂着岳青青的腰肢。

    “我只想跟你说两句话。”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没跟你说清楚吗?臭婆娘!”他继续恶言相向。

    “我要让你知道。无论我留是走,是生是死,都是你不要我。也许别人会先离开你,可是我不会。也许谁都会因为各种理由和不得已,离开你,抛弃你,我不会。我是唯一不会抛弃你的人。”

    冷缃傻到那里,他从来没想到,骄傲倔强,视自尊如命的秦芸,会跟他说这些。虽然他知道,她内心是这样坚持的。但他没想过,她会承认,会说出来。

    这与旁是否有人无关,这本是她的天性。她的天性,骄傲、倔强,她本是自尊要他自己明白。但此刻,她说得明白无误。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知,说出的任何话,都没有意义。没有人能改变她此生的坚定。

    张桥心的剑,不会起。

    此刻的难过,他比任何人都懂。

    此情的决绝,他比谁都记得。

    四年前冷伶就是如此负气出走。

    四年前冷伶就是如此坚定的。

    但是柳诚谨的剑已经起了,飞了起来。

    那一刻冷缃急了,他的剑,扛起柳诚谨的剑:“你要干什么?谁叫你动手的!”柳诚谨却是一剑把冷缃挑到一旁。冷缃一个踉跄,跌倒在墙角,岳青青一把搀扶。不知她做了什么手脚,他登时动弹不得。他说不了话,恶狠狠地瞪着岳青青,那岳青青却是不看他。

    那边柳诚谨和秦芸酣战,桥心师兄却是坐观,不参与。冷缃快疯了,秦芸身上有伤,和柳诚谨本就是伯仲之间。如今,她心性已乱。张桥心,你个大笨蛋,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怎么不帮秦芸!

    他跟人家张桥心说的是,一定要帮他“杀”她,现在又怪别人不救她。

    “我女人你都不救,回去让应见他们弄死你!”

    可张桥心还是泰然自若,旁若无人,甚至不看冷缃一眼。

    “张桥心!!!”冷缃这会儿真想拿太师叔的锤子砸死张桥心!太师叔说了,这张桥心就是败家子,肯定会把华山派害了,败了,果然说得没错!

    那边秦芸还是在和柳诚谨激战。看来当初在南宫世家比武场上,柳诚谨的确收敛不少,保留不少。只是他这等孤高绝傲、自命不凡的人,又怎么会故意输给别人呢!

    只见秦芸的剑,翩若游龙,剑气隆隆,柳诚谨倒是有点技穷的迹象。

    “糟了!她剑气越盛,对身体伤害就越大!张桥心,秦芸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一辈子不让你讨老婆!”他心中咒骂着,想想,不对,那冷伶不就守活寡了……他心急如焚。

    但又看秦芸逐渐占据上风,冷缃心是好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把剑,他第一次发现人的剑,原来有这样一种奇异的光芒。

    求生的光芒,求胜的光芒,在他过去二十年,剑一直是为了争强好胜而存在,为了证明自己不服输而存在!他顿然发觉,原来自己还有更多的渴望!

    是更多更深更广的爱!

    芸的剑,爱人的剑,在他心中刺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所有过往的悲伤,统统陷了进去,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他控制不了,下坠,再也感知不到!

    那是再生的剑。

    那是不断的缘!

    那柳诚谨的脸上,也露出奇异的光芒。他伪装的谨慎,在真正的敌人面前一剑一剑撕去。他的骄傲,在剑的光辉中,绽放愤怒的花火!他压抑已久的爱,在此剑的顶端,再无犹豫!那一剑的光芒,无法形容。他必胜,取下此人的首级!赢得永世的荣耀!

    只是……

    一声巨响,双剑俱落。

    而一个超凡脱俗的白影,一声骇人心肺的啼啸,秦芸和她的剑,被挡在了身后。而柳诚谨的剑,已然断去。

    此人是谁?

    如此霸气漠然。

    此剑为何?

    如此熟悉敬畏。

    柳诚谨身后的张桥心站了起来,剑在腰间,手在胸前。

    “敢问阁下可是莫流芝莫前辈?”张桥心稽首一拜。

    “想不到后生之中,有如此气宇非凡之辈,邱凤鸣收此一徒当真是幸得三生。”此人正是被昆仑派驱逐出门的昔年昆仑第一高手莫流芝,昆仑掌门仙琼剑客、玉茗居士的师弟,柳诚谨的师叔。江湖上早就有这么一说:“凤鸣在天,流芝入海。潜龙勿用,飞龙在天!”言下之意,若非莫流芝顿出中原正道武林,这第一剑客的威名,是也落不到邱凤鸣头上!

    “我带我徒弟离开,诸位可有意见?”秦芸自入紫剑阁,一直是随莫流芝学剑,虽未正式拜师,说是莫流芝的徒弟,也不为过。

    “没有,请。”张桥心泰然自若。

    “我若年轻三十岁,定要和你这清泉剑过过招,过过快意恩仇的瘾!哈哈哈!”莫流芝言下之意,倒是把本门的师侄柳诚谨未看得眼中。狂啸声中,莫流芝带着秦芸走了。

    未带走的,是冷缃眼中的哀愁与担忧。

    如这君山对面的岳阳,痴心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