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岳阳并不清净,玉成子拉着哭哭啼啼的岳青青来找冷缃闹事。
冷缃面对着杀气腾腾的玉成子。自打这玉成子来了岳阳,不用桥心师兄提醒,他就知道这人迟早会为岳青青的事情找自己一次晦气,他倒是期待着。
“你要对她负责任,要对她腹中的孩子负责任。”玉成子杀气腾腾地对冷缃说,身后岳青青拉着他,“别这样,玉师兄,这是我俩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呜呜呜……”
冷缃神情冷漠,连看都不看玉成子,只是眼睛闪着光,看着那边的岳青青。
“孩子几个月了?”冷缃淡淡道。
“两个月……两个月了。”岳青青尽可能收收自己的眼泪,不让自己抖得那么厉害。
“两个月前,我们在京城是不是?”冷缃继续问,异常冷静。
“没错!青青说,在京城,你们……你们有过……反正柳师弟也可以证明你俩同过房!”玉成子大声喊。
“我和你在洛阳有过一夜风 流,可那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你腹中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的?”冷缃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吹吹风,该清醒清醒了。”
“姓冷的,你刚才也说你们在京城……你别想推卸。”玉成子很是生气着急。
“可那夜我和她什么都没做。我点了她的昏睡穴,把场景弄得很像罢了。”冷缃泰然道。
“你冷缃浪 荡成性,谁信你会和她什么都没做,还故作玄虚,给谁看啊!”玉成子才不信浪 荡成性的冷缃会有便宜不沾!
“给谁看……”冷缃喃喃看,“人最傻的最是欺骗自己。我本以为浪 荡是逃避痛苦最好的法宝,却不知浪 荡本身就是一种痛苦。我常常自诩和多少女子有过瓜葛,其实是不是每一个都有过风 流,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是我不愿别人看出我寂寞,可别人偏偏都看得出,只是我自己不明白,自欺欺人。”
“你也说就你自己知道,你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了!”脾气耿直的玉成子急得暴怒,身旁的岳青青神情已是不对。她好像算漏了什么。
“人最可悲的就是自欺欺人。你也跟她有过欢爱,你也该知道她并不是个……老实的女人。”冷缃看看玉成子,他看得出,玉成子不仅仅是喜欢她,还和她有过。
“我管她是怎样的女人,我爱的就是她!”玉成子仍是愤愤然,莽撞之余更多的是坚定。
冷缃一惊,转瞬大笑:“好好,我很佩服你,很佩服玉师兄你。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因为要当武当掌门吗?你可是武当太清道长的高徒,你的太极剑法再练个三五年,定超过尊师,继任武当派下任掌门也是板上钉钉的事,那慕容师姐,根本就比不上你。”
“武当掌门,不当也罢。我武当派,人才济济,我不当别人当就是了!”
“那师兄又是为什么将心爱的女子推给我这么个不成大器的浪 荡子呢?”冷缃淡淡诘问。
“她爱的是你,跟着我,又有什么快乐呢?”玉成子低着头,又抬起来,直视冷缃的眼睛,冷缃也未闪躲。
“好一个她爱的人是我!岳青青,我倒要问问你,你爱的人是谁?”冷缃转而对向岳青青,岳青青冷汗已是满头,原本娇媚的双眼不停地打转。
“是柳诚谨不是么?”冷缃冷笑。
“冷缃,孩子你不认就算了,别含血喷人!玉师兄,我们走,我孩子我不生,也不会跟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岳青青拉着玉成子就要走。
“你当我只是猜的?”冷缃不管他人,继续说,“那日我在京城与你同房,第二日,你便和柳诚谨在城北柳家的一处民房欢爱。我冷缃向来无聊,喜欢到处闲逛。那日柳诚谨不乐意的样子我还记得。那天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倒是全明白了。”
没人接话,也没人再动。
“以柳诚谨那么谨慎理智的人,是不会为了欢爱之事那么急迫的,更不会情不自禁地跟你缠绵。你们怕是已经安排好了,盯死我这个姑爷了,怕我与你一次欢爱之事不成,为了保险起见,再行**之事。毕竟离开京城我们来趟岳阳和玉师兄见个面,就直接回华山了,桥心师兄也不会任我一直荒唐。回到华山,我父亲管教慎严,怕你也没有机会了。而离开京城,你和柳诚谨之间就要更谨慎了。所以你们才在京城做此事。”
那边,岳青青脸色已是惨白。她的确算漏了,她算漏了冷缃也有不浪 荡的时候。寂寞有时就是寂寞,并不是天性。
“其实我冷缃浪 荡成性,欠女人的债,还是还不清了,认别人的孩子做孩子,却也不在乎。只是你们为什么看上我,要我明说吗?”冷缃目光如梭,扫了岳青青一眼,又懒得看。
“你说吧。”岳青青已是投降。
“柳诚谨剑艺虽高,但高不过我师兄,他觊觎清风十三式已是多年。他让你跟我,怕也是为了这清风十三式。但值得吗?为了一门武艺,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推给一个纨绔子弟,一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珍惜的纨绔子弟?”
岳青青神情凄惨,淡淡一笑,默默无语。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和柳诚谨,为什么不和……”冷缃看向岳青青身边的玉成子。“那样被我发现了,也只会觉得玉师兄要继任武当,找个冤大头当孩子他爹也是情理之中,绝不会想到柳诚谨那里。”
“女人当然喜欢给自己腹中的孩子是自己心爱之人的了。如果能,当然希望是诚谨的。”
冷缃看看那边的玉成子,玉成子心已然凉了下来。
“是我跟诚谨说,‘我和冷缃之事恐怕不保险,最好……’诚谨也怕这样做太冒失,可我说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冒冒险也值得。错过了这机会,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怀诚谨的孩子了,他这些年太谨慎了……”
“可你觉得他会给你名分吗?”冷缃问。
“我不在乎!”岳青青甚是坚定,“只要他心是我的,无论他和谁在一起,谁做他妻子,我都不在乎。”
“哪有不在乎这个女子。”冷缃喃喃道。
“在乎又怎样?”岳青青白皙的双颊,泛起一种奇异的光彩,“我父母是山野农夫,八岁被送到昆仑派学艺。虽然师父宠爱有佳,可诚谨出身名门,是世代勋爵,怎么可能娶我这个平民女子?做女人要知足,做诚谨的女人,就要隐忍。只要我有他的儿子,就有希望!”
“一夜风 流,我与你也有一夜风 流。”冷缃不知感叹什么。
“你当那一夜就是真的吗?哈哈,你不过是一个……哈哈!”岳青青笑声放 荡奢华,邪恶在戛然而止处哀婉。
“我不了解你。”
“我不需要你了解我,我不需要任何人了解我。”岳青青的嘴角渗出碧黑的血,“他知道就可以了……”
岳青青自杀了,不知是否有所含恨。
那边玉成子像一尊铁人一样立在那里,半响不动。
“她不爱我,”玉成子缓缓道,“她也不爱你,她利用我来陷害你,”冷缃并不答话。“可我爱她,与她是否爱我无关,与我师父对我有多少厚望无关。我爱她就是了。”说罢,他抱起岳青青的玉 体,要离开。“早跟她说多吃一点,总说瘦一点才会好看……”玉成子已是泪水满面。冷缃不知玉成子何时爱上岳青青的,他对别人的了解本就很浅薄,只是他知道这个快意恩仇、至情至性的男子汉,真爱她。
“你会去找柳诚谨吗?”冷缃问道。
“不会,他们也是一对苦命情侣,青青也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死的。这样对她也是一种幸福。”
冷缃不再说话,看着玉成子抱着岳青青的尸体踉跄地离开。
离开他内心罪孽所能感知的领域,此时,他的心是麻木。原来人,心麻木了,才能静下来。
“我总是做错事,不是吗?你说,我总是自欺欺人,不坦诚,不珍惜,所以伤人伤己。本来是自己的错,不承认,改不了,只能一错再错。本来不关自己的罪,最后变成自己是祸首,于是更加自暴自弃。”冷缃喃喃道,“可我总要做些什么弥补吧?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冷缃八岁认识柳诚谨,柳诚谨是怎样的人他会不知道?谨小慎微但志存高远的柳诚谨会为了区区一本剑谱而以身犯险?他的谨小慎微不过是野心的面具。直觉告诉他,他图的绝不仅仅是清风十三式。那日他和桥心师兄估计得没错,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或许柳诚谨平日看起来温和事故,可他是个孤高绝傲的人,他心爱的女人,是绝不可能让别人碰的。因为他虽老成,却是个绝对骄傲的人,自己心爱的东西,绝不会给别人。他十二岁那年,临去天山之前,柳诚谨来华山派,跟冷秣修讨教剑道。那时冷伶淘气,把柳诚谨最心爱的玉佩弄花花了,柳诚谨盛怒之下,将那枚玉佩从练剑崖扔了下去,把冷伶和他吓坏了。在他的印象中,诚谨哥哥一向很温和,跟父辈说话也非常讲究礼节,很有涵养,老成得让他和姐姐很是不喜欢。他从未想过柳诚谨会为这样一点孩子的小事,而大发雷霆。那之后,听应见他们说就没见过柳诚谨再跟冷伶说过一句话。后再次拜访的时候,柳诚谨见到冷伶仍是谈笑风生,但言语之间,也只是冷淡和客气了。不过柳诚谨的确是个隐忍的人,为了他的野心,他能忍耐很多。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不愿和柳诚谨走得太近。他对比他成熟、心机比他重的人一直有忌惮。
“棋子……玉成子是岳青青的棋子,岳青青是柳诚谨的棋子,柳诚谨肯定也是哪个厉害角色的棋子。那我呢?冷缃又是谁的棋子?”
这些年来,他第一次问自己,自己是不是一直在扮演一个棋子,从来没有主宰过自己的生命?他不知道,他要去弄个明白,去改变,命运与江湖!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