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山海关内的这座小城热火朝天,不知道是什么集市,惹得周遭的人都来凑热闹。像这样的景象,夏侯先大概有四五年没有见过了,觉得熟悉,却又提不起兴趣。这些日子,他有些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出的阳光,在他身上照不出任何舒适的感觉。他时常都是睁开眼,窗外的树上,几只小鸟。而远方的山上,不知还有些什么。
他是个很快乐的人,如果没有江湖,没有刀,没有剑,没有仇恨和分离。
他也是个很豁达的人,虽然做不到父亲那般淡定和霸气,但手中的剑,也没有偏执于功名与世俗。
只是,他心中有着无限哀愁,像年少时,瀑布的流水声,滴答着,敲打着岁月每一天的不同。
“是呀,一切早就不同了,只是,我一直一个人寻找,曾经一定要追逐的光明之路。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暗已经习惯成瘾,像宿命一样,让人无力挣脱。”
夏侯先的眼睛,淡淡的银色,好像一只没有翅膀的蝴蝶,再也没有光耀与灵动,只是暗成寂寞。
寂寞的光,孤零的影,成为他生命长河中的伙伴。
他一直这样习惯着,每一份原本不属于他的沉重。
如同风,经过暴雨的洗礼,也变得,让人感到畏惧和惊恐。
如同海,一生一世,守着思念长河的彼端,再也没有任何让人感动的涟漪。
如同天空,如果你是一只鸟,为什么不再腾飞?
如同遥远的星河,那里曾经有你最纯真的依恋。
是不是,生命本该如此,只是你一直拒绝承认与顺服?
“哥哥。”玉笛的声音一直都是那么清澈而略显单薄。
“怎么了,玉笛?”夏侯先的声音,一直深沉而柔软,好像是岁月的刀子,割掉的是自己的心,却依然对别人温柔。
“要出关了,咱们添置些衣服吧,外面很冷。”
外面很冷。
真的,特别的冷,每一个不是“家”的地方,都很冷。每一种冷,都让他回忆小芸温暖的笑容。她不温柔,因为他认识她的时候还很小,刚刚懂得照顾自己,不被别人欺负,而且她很调皮,总是拽着他,去不同的地方,看看天,看看云,看看书,看看她,看看他自己。
离开她之后,他就没再好好看过自己了。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曾经的自我,是多么的澄澈,倔强,单纯以及坚决。
但当一切不再那么纠葛的时候,他依然是他,依然要走那条必然坎坷的路。
那是信念,那是爱情,那是你,那是我,那是一定不会放弃的重逢。
如果重逢就在前方,你依然会等着我吧?也许我,已经不那么快如闪电,怕是,走过去,你却离开。你慢一点,我快一点,一切,就依然如风,如影,如我,如你,如我们的爱情。
天罡在夏侯先的眼睛里找到一种他自己很久没再拥有过的喜悦。
他知道,过往给他的是痛苦。所以他忘记了。未来给他的是挑战,所以他一如既往,风雨无阻。
生命养育了一颗古松,而古松结出来的“果子”依然叫做“坚决”。
坚决地走过去!
在战场,找到宿命的仇敌,那一生便是光明的凯歌!
他的脚步,依然沉稳,也依然拥有对大地最深沉的爱恋。
如果你依然看着我,你会知道,曾经属于你的我的爱情,是生命的树,陪我走过了曾经的一切。
而未来,我与光明同行,与剑高歌。
“哥哥,出关了。”白玉笛瘦弱而高挑的身影,好像带着一丝哀愁。
她觉得,带着他们出关,她就该找寻自己的生活。
她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太冷的地方。
就好像,她不喜欢夏侯先过分冷峻的笑容。那里,她读不懂的孤独与寂寞,让她觉得空虚。对于她这种年轻而富有活力的人,空虚并不可怕。她唯一害怕的是,人生还有未知的五六十年,她会遇到什么人,又会将那些曾经重要的人忘怀。也许一切都还太早,但是,远方的云,依然绚烂。而白碧的玉笛,响起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关外,路途依然遥远,远山,鼓声阵阵。
是宿命的仇杀,一定要分出高下!
此战高丽,小芸,我陪你不死不休!
命运注定的流利,折腾够了,便回到正途,不再等你。
夏侯先很喜欢南疆的小调,年幼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在那里躲避追杀。打小,他就是一个常常流浪的孩子。父亲一战而败,了无音讯,而他,则是一天天跟随母亲,去很多地方。母亲总是很沉默,而他,则是哼着听来的小调。也许每个调子都有一个故事,也许每一个歌者都有一个传奇。只是他的,到底在那里。那时他还很小,大概八 九岁吧。他觉得草原很大,沙漠很广,而天山的顶端,怎么望也望不到头。那云的彼端,母亲说,有个先生,能教他世上最锐利的剑。
剑。
他手中,自小就有一把。那把剑,很平常,但他一定要成为不凡的自己。
口中的小调,一声一声,唱出甜蜜的味道。
是的,他觉得甜蜜,虽然生命有点苦。
家乡的桃花,好像开了。
又,好像重新谢了,
他的家乡在江南,可是他一生都在北风中颠簸,为了生命的尊严。
呢呢喃喃,无数风儿,无数鸟儿,无数的时间,走在了命运的前面。也就是说,当你觉得命运在考验你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失去了很多时间。走到左右人生的时刻时,也就是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