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雁塔。
“秀德,你回来了?”
“嗯。”
“休息一下吧。”
“好。”
“其实你本不必。”
“这是我的责任。”
“先进去吧,别的先别管了。”
“好的。”
东北通城。
夏侯先、天罡、白玉笛以及中途加入的冷铭已经来到期望中的通城。通城城内,依然是往昔的模样,只是这四个人都是陌生人,而城中的人,也没察觉有外人来到。
冷铭有些激动,已经两年没有见到母亲了。她一定很操劳,这些年她过得很清苦。不知从什么时候,母亲甚至不喜欢笑了。可能是她太累了吧,毕竟父亲总是有很多事要去做,有时一走就是大半年,不知道在外面闯什么祸了,也不知道又在念叨他和娘的什么不是。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无论做什么都能念念叨叨,什么都能骂出口。有时候,他很想跟父亲说:“这样很丢人。”但想想算了,他自己四五十岁的人,祖父都没把他教出来,他瞎掺和什么。
母亲喜欢鲜花,冷铭常买给她。她说,鲜花中有一种生命力,笨人不懂珍惜。坏男人只喜欢胭脂的香味,却总是忘了世界上最香的就是鲜花,一朵也好,一把也罢,都是美的,也都是让人快乐的。
母亲还喜欢很多东西,他相信父亲并不知道。
母亲不喜欢一个人独处,她说,也许是一个人呆着的时间多了吧,所以铭儿有空就陪陪娘吧。
他总是说:“好。”因为他知道,这是娘最喜欢的答案。她喜欢简单的应许,她喜欢人生所有的爱被接受,不经历一丝挫折。
通城城内,显然已是戒备森严,但是百姓还是生活得很正常。的确,小芸真的很本事。
夏侯先的笑容,依然散发着安和的温柔。从通城再往北走一百里,就是他们的故乡。故乡的山涧,熟悉的过往依旧流淌,不曾离去。岁月改变了时间奔走的频率,却没有给他心中的神往任何犹疑。他想,打完这一仗,就带小芸回去,带她回到没有纷乱与别人的地方。这些年来,他给她的除了无尽的思念与痛苦,并没有更多的东西。他不想说“对不起”,他只是想要见到她,然后带她打完这一仗。
当年他败了,败得彻底,如今,只能“横扫千军”才能一雪前耻!
通城的街道两边,仍然有很多商贩,兜售不同的商品。
他买了个发簪给她,他记得,她喜欢各种简洁的事物。他挑了个最简单的,踹到怀里。
这是他的习惯,总是把最珍贵的东西,放在离自己心口最近的距离。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男人。
前面,说好,他们先住下,其他的,再行观察。毕竟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现在是否适合出现在军中,夏侯先,也不知道。
天罡一脸沉重,出了关之后,他更加不爱说话了。白玉笛还是老样子,替这些男人打点一切,她脾气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好,总是笑容满满,不知疲惫。
冷铭有些累了,夏侯先看出来,他的伤势并没有好全。好在,他很知道打点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硬撑。冷铭记得母亲说过的话:“珍惜的你的身体,像珍惜你的剑,没有坏处,人剑合一,怎么可以没有一个好的身体?”
他们一行来到城中的客栈,住下。
客栈人很杂,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人很多。
“什么?秦将军在前方打了败仗?”喝茶的一个大汉,猛地蹿了起来!
“又他妈是那个滚犊子定远公,给咱们添累赘!”另一个书生气很浓重的中年人说了一句。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事儿?”又一个人加入进来。
“谁他妈知道,就是说,李副元帅说收兵,秦将军自己带着三千骑兵冲进去了。”大汉愤愤不平!
“女人就是女人,该冷静的时候都傻。”书生叹了口气。
“那三千精兵如何了?”店小二凑过来,也是问。
“一个都没剩下来。”
一个都没剩下来,夏侯先听到,心里,“咯噔”一声。
小芸啊,你还是这个脾气啊,你不明白嘛,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如果你懂了,多好?
夏侯先依然冷静,他知道,只要他去找她,他就能找到。她有没有出事,他能感应得到。这些年来,一直都能感应得到。上次,她在济南大战柳诚谨,差点死掉。他就找到了她,将她送回了天山。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她可以,她想去的地方。直到,那里还有些别人给她的温柔吧。
“如果这次败了,就真的完了。咱们就真的完了!”大汉不住垂头。
“你们知道吗?金陵侯被罢官了!”书生说。
“什么,这他妈什么世道!国难当头,狗皇帝就知道拿忠臣开刀!要不是金陵侯,这他妈小皇帝说不定早就被其他皇子、王爷吞了!威风个什么劲儿!”整个客栈炸开了锅。
白玉笛从楼上走下来,说是已经打点好了。
“果然是天高皇帝远,在这里,什么都能说!”天罡语声清朗。
冷铭一脸冷峻,自行回房。他也是没有想到,爹能将娘连累到这个地步。他觉得娘没有事,只是这军心,恐怕又是动摇了。也许吧,跟着娘日子多了他想什么,都会想想兵法。娘说,多读一点,以后少吃一点亏。
娘对他没什么寄望,只要他少吃点亏,喜欢做什么,就做些什么。她也是这么希望自己丈夫的,可是她劝不动他。死了也劝不动。
夏侯先依然在思考,而通城内的嘈杂,掩盖了真正的危险。
只是那并不算什么,因为你面前的人是夏侯先,你就没有胜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