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太阳暖暖的山林里,冷缃不禁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天山学剑,虽说他的老师是玉莲居士,可是大多数时候,冷缃都是跟着易元师伯练剑。只有在真的练不懂了,玉莲居士才会出面调教他。要说这天山掌门玉莲居士柳之莲,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以他的剑艺,真的来江湖上走一走,可能紫剑三圣无一是他对手。
玉莲居士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易元师伯可就不是了。师伯总是教训他,尤其这师伯认识张桥心,就训他:“你说你一年到头一半的时间在睡觉,一半时间用来跟女人玩,你那些姐姐妹妹皱皱眉你可就幸福了,你说你能成材!?”那时候,冷缃虽然小,可是听到这些话,心里面还是纠得不行。可是他嘴硬,又偏是不承认。
的确啊,跟他同期进天山学艺的弟兄不少,有的跟他一样是达官贵人、江湖名士的家属,有的只是寻常百姓家来的,爹娘有点钱,为了孩子以后有个出路,就给送过来了。想想弟兄几十个,比他优秀的不少,不如他的也有。他放在当间,活得也挺自在。反正他人帅些,山上的姐姐妹妹都爱他。随便?上一个下山买买东西,又或者去后山看看星星,都是他一贯的作风。
不知道是玉莲居士自己以前也是如此,还是他为人冷僻,于这些向来不说。
易元师伯喜欢说,而且句句带刺,让他听得不堪忍受。
反正吧,练剑多枯燥,一定要找点乐子。一年到头,总要有些花样,才叫做痛快!
可他活得痛快吗?
这也只有他被人打了,又或者不知道被哪些大小姐们叫人围攻了,才真的看得出。
他不是一个坦荡的人,心眼不多,但有话绝对不直接说。他也不是一个磊落的人,无论有什么事需要处理,他都会不由自主选择最拖拖拉拉的那种方式。也许吧,他是真的没有遇到过跟他一样的人,所以不觉得跟他这种人打交道是一种痛苦。
至少吧,慕容天莹就觉得很痛苦。那个大小姐,每次去华山都很高兴,因为她仰慕的张桥心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华山勤练剑艺,但如果运气不好,碰见冷缃也在,就什么雅兴都扫光了。反正慕容天莹,是冷缃认识所有人里,最讨厌他的。反正他的所作所为,就是活该被讨厌。
其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所以该不该的吧,无所谓。反正改了也是个半吊子,索性不改了,还能落个“我就是直,我就是幼稚,我就是孩子气”的美名。
美名?的确,冷缃管这叫做美名。美曰其名:“我活得自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是的,反正只要他愿意,随时有姐姐妹妹跳出来随声附和。这就是他比别人强的资本。没办法,一个人,一条路,一种命。没办法,他喜欢,别人也拿他没辙。
人吧,应该有点尊严。他有,只是一直停留在十二岁的水平。
是不是一定要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才又挥舞着手中的宝剑,说:“我不甘心!”重头再来,谈何容易?昔年定远侯卧薪尝胆三十年,辅佐太祖、太宗打下大晋江山。而近日,夏侯先走过三十三年修罗无边路,只为捍卫尊严,找回吃了一辈子苦的爱人。而他最为敬佩和信赖的金陵侯张桥心,此时正蹲在大理寺监牢里酝酿鬼斧神工的一举!所有的人都是汉子,就他冷缃一人,是个十足的蠢材!
如果他不是蠢材,天资如此聪颖,又如何一辈子没有主宰过命运?即使抛开命运不说,为啥他做什么都只图做个别人的副手,却每每被强震出局,连个面子都不给?
怪人家岳青青?人家不过是甜言蜜语几句,就能叫他丧失所有的判断力,也能让他仅存的想要出人头地、重新做人的决心荡然无存。这样的男人,也配得手中的寒铁宝剑?
配得,他真配。因为剑本就是废铁,而他本人就是个废物。
“我不甘心,我是大英雄!”冷缃吵吵。
“谁知道?”
突然间,这样一句话,他不小心自己问了自己,然后,垂头丧气。
“苍兄。”金田镇里,夏侯先正在与苍白野喝酒,“你可曾甘心?”
“你指什么?”苍白野看看夏侯先,他跟这人不熟,也不讨厌他,毕竟他是个汉子。
“大晋边境乱成这个样子。”夏侯先道。
“我只想过个小日子右手,你们赶紧把高丽人赶走,别妨碍我弹琴唱曲就好。”苍白野手中的小酒杯,被他有力的晃了晃。他相信,夏侯先可以赶走高丽人。
“羡慕你。”夏侯先说。
“你也可以这样。”苍白野回道。
“嗯,快了,只要她回来。”夏侯先继续说着。
“你可以去找她。”苍白野说。
夏侯先不说话,依然在思考很多问题。
他觉得,此时的思考是必要的,省得走更多的弯路。他累了,只想速战速决,不想再有任何多余人的多余事打扰他。他说一切要结束的时候,没有人能抗拒。这就是杀手的本能,也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