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赢,可是他并不着急。人生在世十八年,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好男儿当时志在四方,精忠报国!”张静远十八年来,都在等这一天。
张静远来到通城一个月,不仅安置好二十万部众,还真的查到了那三万通城民众的下落。只是他没有想到,失踪二十年的鬼将军也加入其中。只是他心向高丽,还是命归大晋,谁都难说。
但这重要吗?并不重要。重要的,歼灭每一场战役的敌人,这才是他张静远的作风!他向来比父亲更加狠,也比多数年轻人更有志向。他觉得人不能等一生走过了一半,才能像个爷们。
他有自己的自信,即使他打过的仗并不多。
这些天,夏侯先在金田镇,一直在和苍白野研究喝酒的问题。怎么说,以前他总是图那“一醉解千愁”,却没有想过酒到底好不好喝。
“苍兄不喜欢说话?”这些年,夏侯先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不愿说话的人。
“人生不过四十年,我也走得差不多了,说那么多话干什么!”苍白野还在喝酒。
“周姑娘的事,你当真是不着意?”夏侯先所说的周姑娘,是苍白野曾经的未婚妻,只是那苍白野不知为何跟对方解除婚约,弄得人家姑娘好不伤心。
“着意,着意,都深陷了。”苍白野还在笑,也还在喝酒。
人生在世,夏侯先也是走过五十二年了。每一年都很痛苦,每一年都很沉重,只是手中的剑,不曾停歇。
“只要每日不停歇,你的剑就永远有方向。”
离开她三十三年,他依然记得当年她告诉他的话。那是鼓励,还是信任,还是仅仅是恋人之间的私语?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她此时是否真的还活着,只是他这样希望着,也是坚持着此时必须做的事情。
他知道,宿敌将至,大战必是惊天动地。
究竟是莫流芝先到,还是柳诚谨突来,无所谓。
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冷铭的下落,不过他相信这孩子有自己的路子,也是来去自如的人。意志坚定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想想这三十多年来所作的事情,他并不辜负父亲一生的志向。那也是他的向往,虽然不能像长孙苍一样灭魏立国,可是他手中的剑,一样有的是尊严和力量!
也许,他还可以做得更好,只要手中的剑永不停歇。那是光对永恒的追逐,那是生对死的鄙弃!
昔年青龙二十一侠,也曾是紫剑阁最骇人的传奇。可眼下,他也不知道当年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还有多少尚在人间!也许这就是杀手的宿命吧,一生活在刀锋血雨中,到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有着怎样的生活!但这就是生命,这就是杀手的尊严!
三十三年的隐秘,在他心中,一直没有再打开。因为他一直觉得,还不是时候。那此时呢?他问问自己,然后笑笑。
只是想起小芸,他还是很悲伤,他依旧是想起每个失落的瞬间,她让他感知到的哀伤与无力。
她总是沉默,却一直在心中问着自己:“先,你为什么不需要我。”
“不是不需要,是不可以带着你走刀锋。”他一直都是更加沉默的人。
但母亲说过:“你这辈子,一定要活得有价值,一定要为你心中的大义做些事情!”他记得,永远不会忘记!
那一次秦芸差点死在济南,剑伤,箭伤,真不知道她一个女儿家,干什么那么傻,拿着自己的命,拼那一场本该是男儿之间的战争。她总是像个孩子一样喃喃自语。他抱着她,只是希望她再早些好起来。虽然有的时候,他希望她好得慢些,这样他好多陪她一会儿。但是他还是希望她一直都好好的,只要好好的,多少痛苦他都能忍受。
而更多的事情,他只是无能为力,并不是不需要她。她依然还是那么傻,只要他不在身旁,就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也许吧,很多事情的确残忍。但即使残忍,也要一一面对。这就是“生”的意义。死亡并不恐怖,恐怖的是人心没有一点良知。为了人的良知,无论多少痛苦与艰辛都要隐忍。这是夏侯先坚定三十三年的信念。
三十三年前。
“已经想好了。”神秘人。
“嗯。”夏侯先。
“你不去也行。”神秘人。
“我的未来只有死。”夏侯先。
“你真的这样认为?”那人笑笑。
“假的。”夏侯先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什么是真的?”
“罪恶。”夏侯先。
“当真是罪恶?哈哈!”神秘人。
“这就是你和我的交易。”夏侯先。
“什么交易?”神秘人。
“你把一切交给我,我来消除罪恶。”夏侯先。
“这很公道,需要我做什么?”神秘人。
“永远活下去,永远不要再想着死亡。”夏侯先。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只是说:“还有人需要我活着吗?”
“我需要。”
“除此之外呢?”
“你自己需要。”
“这理由足够充分,我答应你。”
“是答应你自己。”
同样是三十三年前,比夏侯先和神秘人谈话更早三天。
“这次高丽人买通朝廷要臣,行刺储君。”路定西在紫剑阁阁主密室接见青龙堂堂主夏侯先。这夏侯先乃是老阁主碧天孟的外孙,在紫剑阁内自是身份崇贵。但大人物就要有大人物要背负的责任,紫剑阁最为凶险的任务,当然要由紫剑阁最为硬朗坚决的剑客来执行。
夏侯先一直是个剑客,不是杀手,因为没有人买得起他的尊严,以及他对剑道的执着。
也许比剑道更为重要就是国家大义,比行侠正义更加伟大就是精忠报国!
“此时,国家危亡,我怎逃避!”夏侯先举杯高歌,不再忧愁。
而古墓之中,他也一样如此觉得!
天煞孤星一直有两颗,一颗剑起,一颗人在。
谁说夏侯先和柳诚谨又不是朋友?
朋友,为的是一颗心,一条道,不管中间走过多少弯曲,都是在坚持骄傲与尊严。
这不是生的欺骗,这是命的执着!
“你可知,我怎样明白你此时的不甘?”
是命,更是你不肯放弃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