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剑圣

目录:再生缘|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昆仑之巅上,齐阮然已经带好江湖三百八十一洞各路英豪围攻已经屹立神州五百年不倒的昆仑派。昆仑掌门人玉茗居士孟天赤已经率领昆仑派上下五百弟子,在昆仑派的列祖列宗面前等了五天。他们知道,此战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昆仑派的生死存亡和荣辱悲欢,更是关系到整个中原武林的安危。也许他们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输掉对人间正道的捍卫!

    如果此时,齐阮然还在否认自己是个坏人,连莫流芝都不会原谅她。在她的世界,只有她的亲人,她的仇恨,没有世间黎民的痛苦与挣扎。她的剑中,一股刚狞的自私,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冷酷。她不是习惯了四十四年来什么事情都由自己来承担,而是她的剑中从来没有热爱。她并不热爱生活,也不热爱朋友,更加不会珍惜任何人给她的信任。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过。

    但这与昆仑五百弟子的雄心没有关系。孟天赤在昆仑山上,已经听说昔年曾经败坏昆仑派声名的爱徒柳诚谨正是劝“鬼将军”出山平定边境的幕后功臣,他感到内心极大的安慰。他的一生,最为疼爱的其实就是这个大将军柳明兰的后人,他相信,在这个才冠中华的男人身上,一定有一种可怕的力量,最终能为正道所用。他一直信任自己的徒弟,是以当他得知柳诚谨的藏身之所之时,一直在暗中保护。他想给徒弟一个绝对清净的环境,让他悔过被他父亲操纵了一生的迷途。柳诚谨始终是柳诚谨,他不是不顾浮生、只图霸业的柳政之。在他的内心中,只是充满了对于人生痛苦的思考以及对剑道不甚清晰的理解。他不可能成为像张桥心一样的人,因为张桥心只是一个随遇而安的好人,他想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是平凡而让人感到温暖。但柳诚谨是一个心怀抱负,一定要大展拳脚的人。这才是他,不是任何人。

    昆仑派的天雷诀,孟天赤已经修习了一生。他已经不知道现在,究竟天雷诀是他的天雷诀,还是他是天雷诀的他。师父曾经告诫他,不要被剑吞噬自己的心性。他做到了,因为他知道比剑更加锋利的是人心。只要人心分得清绝对的正义与邪恶,他的剑,就不畏惧自身的强大。

    天雷有怒,地火熊熊。如果你齐阮然问我,到底昆仑坚持是什么样的永恒,我可以告诉你:“昆仑的弟子,行走江湖,凭借的就是手中那把永不妥协的剑。你恨我,我也要斩妖除魔。你怨我,我也是要建功立业!”

    也许,昆仑山的各路神明听见他的忠诚。

    昆仑山之上,暴雨淋漓。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大雨了,孟天赤此时的心,感受到一种生命原始的激情。也许,这样的激情比精妙的剑义更加让人感到生命的存在!

    齐阮然的脸,依然苍白。她轻盈而瘦弱的身影,带着坚定的仇恨。有时候,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绝情。也许,她的眼中只有她自己的得与失,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深爱她的人因此而承受的痛苦。有时候,我想替她问问莫流芝:“你恨她吗?”他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他宁可让所有人替齐阮然受过,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她却在暗地里默许身边人对他的利用,那就是她的无情,比曾经的多情更加深刻而真实 。

    生命有很多选择,并不是每一个选择都让彼此遭受到如此之大的伤害。

    生命不仅仅有爱情,有友情,有亲情,有理想,有抱负,有未来,有过去,生命最重要的是,有你,也有我。

    这样的道理,齐阮然不懂,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因为她没有同别人分享过这一点,在她的生命中,把太多平常的事情当做秘密。那些她放弃了的感情,那些她背离了的人生,那些她不能陪伴的人,那些她永远告别的过去,都成为她的秘密,害怕任何人的打扰。

    她是一个可怜的人,因为她无法同情自己的遗忘。

    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遗忘自己的过去,而她并不承认这一点。

    当她拒绝接受现实的时候,她的人生,一天一天地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冷漠而单调,充满了枯燥的烦恼。

    平凡而艰险,缺少着剑者当有的慷慨。

    江湖自古如此,她也不是第一个人,更不会成为最后一个。

    她手中的“乾坤斩”,将给她带去莫大的尊严。也许,这才是她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并不是对于死去亲人的思念。

    也许,她曾经很爱他们,但她现在更爱她自己。因为生活太过艰辛,在艰辛中,她觉得世界充满了无情和彷徨,而她需要活下去。

    也许,她的剑永远不会对准莫流芝,可如果他走到她面前,来阻止她的杀虐,她也会将他送下黄泉。他本来就早已经是个不重要的人了,只是她觉得,没有必要让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又从江湖中消失。他有他的生命,只要不来打扰她即可。

    冷冷的爱,是因为,从一开始就不真诚。

    静静的苦,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明白,那些爱情是他一个人的永恒,他单方面维系着心中的虔诚。

    “师父,魔女已经来了,就在大门口。”德嘉禀报孟天赤。

    “来就来了,早该有此一战,何足畏惧?”孟天赤声如洪钟,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远远的,齐阮然听见了,也没有任何改颜。

    她早就想看看这个地方,这个曾经积聚了中原武林权力核心的圣地,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与力量,让她的先人一败涂地。

    她看不清,可是脸上已经扬起奸佞的笑容。

    她的笑声,奢华,她的人,倾国倾城。

    她想要复仇的心,此刻充满了信心。

    天雷之诀,能否力战乾坤?

    “不能,他们不能。”齐阮然如此坚定。

    “但是我可以。”当莫流芝出现在昆仑派正殿大门之前,面对着率领江湖三百八十一洞邪魔歪道的齐阮然之时,他眼中已经没有依恋,只有绝对的坚定与忠诚。

    他是昆仑的弟子,他不能看着任何人伤害他的亲人!

    那是养育他的土地,那是给他教诲的恩情!

    他这一生,除了对不起他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含辛茹苦养育他成人的父母,还有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

    “阮然,你还活着。”这是莫流芝此时唯一能说出的话。

    “我活着,你也活着。”齐阮然说道,“这很好,也很公平。”

    “你想做什么?”莫流芝问。

    “你看到了,又何必问。”齐阮然很冷漠。

    “有必要吗?”莫流芝问。

    “什么有必要吗?”齐阮然反问道。

    “搞到生灵涂炭,只为了你自己的清宁!”莫流芝的剑,已经发出极大的哀嚎。似乎,“九曲殇”已经要出剑,不顾剑者的犹豫。

    “没必要,可我选择了。”齐阮然不为所动。

    此时九曲殇的底线,已经触动。而“乾坤斩”依然稳如泰山,等待真正的劲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国,二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再难得。”

    倾国倾城的人与亡国灭世的剑,加在一起就是你所要面对的痛苦。

    这是莫流芝的命,没得选择。

    他不会逃避,只是,为什么阮然要如此选择,不留余地?

    他没再问她,只是转身对着昆仑众山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如你们期望的。我是昆仑的剑圣,不再是世间的魔神。请原谅我,对所有神明的一再背叛与辜负。对不起,师父,我走错了一生。对不起,师父,我走错了一生……”

    面对心中的忏悔,莫流芝在所有人面前嚎啕大哭。

    九曲殇,每一曲都是过往做错了的事情,那些曾经,在告诫他,人生以后的路,每一天都要是正道。这才是洗心革面,这才是痛改前非,这才是他与齐阮然的告别。她有她的阳关道,他有他人间道!

    道道道,人间道,莫把红尘笑。

    行行行,任我行,天地逍遥我看行!

    当莫流芝回过头看着齐阮然的眼睛时,已经没有任何犹豫。

    他的剑,捍卫的是人生的悔恨。

    他的剑,保护的是一生都等他找回良知的亲人与朋友。

    当“九曲殇”的主人能与天雷之诀合二为一的时候,就是此战胜利的时刻!

    而齐阮然无力扭转这一切。

    因为她不是“乾坤斩”真正的主人,而莫流芝却是此间唯一的“剑圣”!

    他已经明白了,就不会任她肆意妄为,伤害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