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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奴去报的时候绿萼儿已经出了翡府,不是没有小奴看见,是看见了都没拦着,一个青楼的小倌,有谁当回事的,也许夫人看腻了便打发了,这都是大户人家司空见惯的。懒
绿萼儿出了翡府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漫无目的的走着,秋日正午,明晃晃的太阳就在头顶,照的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他知道自己应该回飞红楼,可不知道是因为这种不动声色的屈辱让他有了心念挥散的意识,还是他主观意识里本就以为自己是无根的浮萍,随风飘荡的没有目的地,便是两眼浮肿的在街上胡乱前行。
不知不觉走到一家车马行院门前,一小厮正在上马套,见绿萼儿直愣愣的走来,那小厮抬头便问,“您要雇马车吗?去哪?”
“去哪?……”绿萼儿的眼神似乎飘移了一下,咀念着这句话,心头伤痛难以形容,那个人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要狠狠碾碎,为什么给了他温暖又要推他下冰涧,她有娇夫美侍为何还要对他承诺,难道只因为自己是个供人戏耍的妓人吗?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是何其残忍!
“您雇车吗?”小厮微微蹙着眉头,心道这人怎么魂不守色的。
绿萼儿恍惚一笑,低声道:“也好,送我去双牛村吧!”虫
双牛村是绿萼儿出生的地方,那时候他还是个清白人家的孩子,长相秀气,心灵手巧,又是家中老大,母亲病逝前嘴里总是念叨再过两年就能许配人家了,那样就能接济一下家里,你的弟弟也能吃口饱饭了,其实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可在村子里,十二岁成亲很正常,地里刨食的人家总是不嫌弃有把子力气的人,凭他一手针织女红也能挣口饭吃不是?怪只怪他家没地,唯一的途径只能是把他早早嫁出去。
他没想到这还不是唯一的途径,母亲去世后,父亲把他卖了,换来的钱够母亲下葬费,够父亲与弟弟两年的口粮,他也委屈的在父亲面前掉过泪,可最终什么都没说,还是跟着父亲去了那红灯高挂的大院。
双十年华,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在庄稼院也应该是受人重视的年纪,可在飞红楼,他已是昔日黄花,娇艳不在,哪里还有客人会光顾他这样样貌并不出众的小倌呢?
第一次是父亲迫不得已替他选了另一条路,这一次是他心甘情愿选的,既然再不能回到第一次,既然青春年华再不复存在,他去葬海应是最好的结局,稳妥中的意外是她的介入。
坐在马车上看着二十年不曾有过任何改变的双牛村,绿萼儿的眼睛像迷了沙子一般的红了,眼角流下一串晶莹的泪珠,一时的恼恨转眼烟消云散,她的介入是老天送给他的补偿,一个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心动的补偿,怨什么?母亲的病逝、父亲的迫不得已、弟弟的嗷嗷待哺?他无可怨,一切都是命,在生命的最后能得她垂怜他还有什么怨的,可就算一切都想的明白,他心里还是会有丝丝的痛,这痛让他瞬时觉得生无可恋。
马车拐进自家的三间泥草房,付了车程钱,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他有了脚沾地的真实感,随即顿足不敢往里走,父亲的病虽一直在吃药却大不如前,弟弟嫁人后很少回来,他每次来都要买肉买菜的开开荤,今儿回来两手空空,如何见父亲?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就听屋里传来老父的声音,“您客气了,既然是我儿能为贵人办的事,他不尽心去办我这里绝让不了他!”
绿萼儿一皱眉,又是什么人来打秋风?父亲脾气好,凡是有求于他的都先来求父亲,真真是让他无奈的很,未免老父脸面不好过他每次只能尽全力去成全,这会儿又是哪个?
他还在合计的当口房门已经被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苍青色暗纹锦缎襦裙的年轻女子,剑眉炯目,十分周正的一张脸上鼻翼挺拔,唇红齿白,看到绿萼儿的时候眸光微微一闪,随即嘴角微笑的道:“绿公子回来了。”
绿父身体不适,倚着门连忙道:“萼儿快些拜见弘大贵人,贵人送了好些珍贵药材和银子呢。”
弘绯笑着看绿萼儿,以前的一切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弘绯礼貌性的一抬手,“绿公子是否有空陪弘某游览乡野风光?”
绿萼儿怎么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弘绯,当场窘迫的满脸通红,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连和绿父说话都忘记了,直愣愣的跟着弘绯离开。
两人没走多远,乡野地方清净的只能听见几声牛叫,繁茂的树荫下,神色疑惑的绿萼儿忍不住问道:“大人莅临寒舍不知有什么吩咐?”
弘绯不看他,只望着远处节次粼比的稻田凝神,将绿萼儿的耐性磨光,磨到忐忑不安的时候,她突然道:“你从锦王府逃出就是为了翡小翠吗?”
绿萼儿惶恐的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急道:“奴才不想成为锦王爷禁脔才跑出来,回到姚琳国后偶遇翡夫人,之前的事与翡夫人无关,是奴才自己的主意。”
弘绯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嘴角,仍然没看他,道:“绿公子在我面前万不可自称奴才,你本就不是我柳府的家奴,欢场上也不过是银货两讫,若说主子,那锦王爷才是你的主子,我弘绯可不敢当。”
绿萼儿心一惊,咬着牙道:“那么弘大人此次来是要将萼儿再送还给锦王爷吗?”
“非也!”弘绯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满面惊疑的绿萼儿夷然一笑,道:“只要你做一件事,当然,如果绿公子不愿意,弘绯亦不会勉强。”
“什么事?”绿萼儿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竞选魁首,你一定要拿得青魁,且张扬出去,这一切都是翡小翠在背后操纵的,事后嘛,还要让她夜夜笙歌,寻欢作乐,花名远播。”
绿萼儿想不明白其中的目的,可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恐怕不是为了翡小翠好,而是要害她,他沉默了很久,本想拒绝,可一想这件事他不去做,还会有别的人去做,那样如果真的是害她就再无力挽回,绿萼儿的眼神飘忽不定的低垂着,在弘绯再次开腔之前,点头答应,“好,我做。”
他怕弘绯有所怀疑,补充道:“如果我做这件事,弘大人可否能让锦王爷放过我?还有……我要恢复清白户籍,不要海葬!”
弘绯似乎早就预料到,嘴角抿过一抹轻蔑的冷笑,道:“全依你。”男人不过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惯于演戏的妓人,还当他真的爱翡小翠,看来是抬举他了。
绿萼儿见弘绯信自己是唯利是图,心这才稍稍放下,转神开始想如何既完成弘绯的吩咐还能让翡小翠保全清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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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翡府侍候客房的小奴向翡小翠禀告绿萼儿离开后,翡小翠二话不说先去了客房想挽留绿萼儿,可见人没了,只得吩咐人去飞红楼找,务必将人带回来。
她一走,留下还在园中呆愣的闱君辰,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绿萼儿走了?为什么走了?难道只是自己的一番话?这个绿萼儿是羞愧离开还是耍手段?一时间闱君辰真假难辩清,他在宫里长大,争宠的手段花样不断翻新,他见得多,可真正轮到自己来处理时还真得权衡利弊、多方考虑,甚至还要顾及因自己的举棋不定而造成的可怕后果,他作为正夫,对一个妓人说的话自我感觉并不过分,怎么就成这样的局面了?
闱君辰腿一软坐到了身后的石凳上,刚才还美不胜收的园子此时再看已然没了颜色。
不知坐了多久,远远听见有人吵嚷他才起身,小奴扶着他有些虚浮的脚向前走了两步,隔着一排垂柳,就见湖对岸有人招唤着小厮挖土竖杆,头前指挥的人正是弘绯的弟弟—柳玺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不知道这个柳玺辉又在添什么乱?
他驻足看着,发现柳玺辉指挥小厮搭了一个秋千,小厮们卖力,秋千很快便竣工,柳玺辉派头十足的打了赏,然后笑嘻嘻的坐到搭好的秋千上,优哉游哉的荡了起来。
“喜欢吗?”
闱君辰看的失神,似乎是陷入了年少时光的回忆中,翡小翠一开口说话把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她,不由的结巴上,“你不是……你……”
“我不是说去去就来嘛,怎么君辰不喜欢为妻陪在身边吗?”翡小翠好笑的望着因结巴而双颊绯红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