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和邢秦夫妇交手之后,心情大好,当下就席地而坐,于夫妻二人讨论起修炼方面的问题来,时不时指点一两句,令夫妇二人冥思良久,或是洞然开朗。齐墨和邢秦二人讨论时,常看小羽,小羽知道,自己也是没有师门的野路子,目前唯一的老师王爷爷,只能教自己看病炼丹,这邢秦夫妇要走的路,就是自己将来要走的路。这种时候,一般小小也会非常乖巧,她虽然听不懂,但她知道安静的待在人群中,若是要玩自己就会悄悄去玩,从不吵闹。
不过齐大哥的理论表达显然比较差劲,他是属于那种自己学会了,理解了,但要让别人听懂却很费劲的类型,说了许久只谈了一两个要点,但是这一两个要点已经够邢秦二人受用了。随后小羽对邢步聪的大劈刀感到好奇,他原本以为,在刀的厚背一侧装有机簧或是铃铛,才会发出那种声音,谁知道整个刀身都是顽铁一块,他询问邢步聪那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邢步聪知道小羽在炼铁上有惊人的成就,自是毫无保留的将刀借给小羽,让他自己研究,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刀会发出声音,他只知道,这把刀是铁匠宗师严苛的作品,严苛成名在百年之前,他膝下的弟子中出了两位铁匠宗师,而这把精铁精晶锻造的?伏,应该是严苛成为宗师之前的作品,被牛德草慧眼识珠,从一堆平庸的拍卖品中选中了它,拍下送给邢步聪的。刀到手之后,他们才发现用元魂力催动刀势,会发出声音,而严苛宗师的兵刃特点就是,能让兵刃发音扰敌,只是刀身没有款识标记,后来请了专家验证,才确定是严大师成名前的习作,但其中精妙已初具雏形。
小羽自是欣喜不已,要知道,能见到大师的习作,比见到大师成名后的作品还要难得,因为习作毕竟不是成熟之作,难免会有瑕疵和破绽,而这些瑕疵和破绽在外人看来是败笔,对于同样精通冶炼技巧的工匠来说,这就是窥见大师技艺核心的门径。
没费多大劲,小羽就已经搞清楚了?伏发音的原理了,那刀身上有数道风槽,小羽仔细辨认后才认定这不是血槽而是风槽,刀势改变,元魂力催生,刀速极致之时,都能令大刀发音,因为大刀快速切割风的时候,风产生的嗡鸣与大刀本身产生共振,声音被放大,成为在打斗中扰乱敌人心神的兵刃。小羽甚至联想到,这种风槽,似乎可以看做某种简单的阵法,没错,这是一些只模拟出元魂通道,但是没有点阵的雏形。宗师不愧是宗师,在没有理论基础的情况下,能造出这样的武器,让小羽大开眼界。
至于那?绫,则主要是材质出众,小羽找不到那种材质,也就做不出同样的红绫,没有红绫,那挂了九个铃铛的环也就是一件普通兵器了。
齐墨和邢秦二人聊着聊着,谈到当今天下,强者有几,邢秦二人跟着商队行走,来来往往信息异常丰富,便和齐墨探讨起来,这时小羽在研究大刀,原本没有注意。
但忽然听到邢步聪道:“仅论我们仙境大陆,撇去当今天下第一杀神黑羽京大人不提,他已晋升修罗战神境界,估计当世已无敌手。接下来便当数四大国师,泰坦的宫立海大人,风霜的黎元术大人,黑漠的沙卜头陀以及维京的鲨戟卫波多将军。这四位国师最晚的也在五十年前成为修罗王者,以他们的修为,无不是半只脚踏入修罗战神境界,只是为国事所累,堪不破那最后一道关口,迟迟无法突破。”
“外来人的世界中,以海吞天凶名最盛,能与他并驾齐驱者,唯有沙罗一人,据说这两个大凶星早有九星修罗王境界,距离修罗战神只有一线,唉,也不知道他们毁掉了多少门阀世家,抢去多少秘籍宝典,竟被他们练至这等境界。再下来,就当数云随风等一批九星修罗王,据说外来人中已有数十位九星修罗王,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对。”齐墨打断道:“在黑漠,沙卜头陀有位弟子拓跋鹰,血色十年前据称就已得沙卜头陀真传,晋入九星修罗王境界,天赋极高,怎么说这十年下来,他也当有与海吞天一拼之力。这些年,一直少有黑漠传闻,我们只知道黑漠未被外来人完全侵占,虽然与黑漠人逐水草而居的习性有关,但不可否认,沙卜和拓跋鹰在里面起了很大作用。”
邢步聪道:“这个,我们倒是没有听说过,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听说,黑羽京大人已经从黑漠回归风霜故土,估计他是要回到泰坦故土找海吞天。”
秦怜星道:“要是黑羽京大人能挫败海吞天,也算给我们这些受苦难的人出了口恶气。”
华南殿中,那位海吞天大人正提笔写着什么,烛火映照着他的光头,油光可鉴,写好一张信,他拿起一个厚皮信封类的东西,将信装好,伸出粗糙的舌头沿着信封边缘舔了一遍,认真的封起来,道:“童虢。”
一员披甲将士走进殿来,扫帚眉,暴睛眼,颧骨好像没有打磨过的砾岩般凹凸不平,下巴又宽,嘴也大,最有特点的就是他的下颌胡须被编成两根小辫子,吊在下巴下面晃荡,看起来就像某种鱼类生物的肉须,有点恶心。
此人不仅面貌可憎,长得也是五大三粗,整个上身体型约为下身的一倍,肌肉练成倒三角形,他自己的手臂就比他自己的大腿粗,一身的疙瘩肉让他看起来不像人类,更像怪兽。海吞天虽然粗野,但和他比起来体型还算匀称。
“海大人,您叫我?”童虢的声音和体型极不相称,轻柔中带着小心,甚至不敢正眼看海吞天。
海吞天拿着信,向他招手道:“过来点。”
童虢弯着腰一溜小跑,海吞天将信在他眼前一晃,似乎打算给他,突然收信,在童虢被挡住的视线下面一拳击出,童虢反应也算灵敏,两条肉臂一合,双掌叠在胸前,然后才被海吞天一拳打到殿柱上,整个华南殿都是一震。
海吞天又招呼童虢过来,这次才将信递给他,道:“你能接下我这一拳,说明你在九星修罗王的境界已经巩固了。现在交给你一件事,将这封信带给西方教皇,我们愿意为他老人家效犬马之劳,这些礼物和贡品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同时,希望他能引介,让你去龙穴,记住,就像我以前叮嘱你的那样,你此行的最终目的,是见到龙皇,我不管是哪个龙皇,总之,要将最后那箱礼物交给它们,明白吗?”
童虢道:“明白了,大人。”
海吞天:“那你现在就去吧,到西方的路,要走很久。”
“是的,大人。”童虢佝偻着身子,倒退而出,海吞天望着夜色星光满天,嘴角不由扬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欣赏了片刻夜色,海吞天忽然嗤的笑了一声,道:“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说着,他抬腿,迈步,仿佛踏着看不见的台阶,就这样一级一级,走向了华南殿的宫顶,那动作,就和两个月前黑羽京演示的逐级凭空而上,一模一样。
华南殿顶,一位大氅男子正立在虚空,那满头如小蛇的头发迎风张扬,原来是沙罗,海吞天一直走到沙罗身前,两人并肩虚空而立,没有元魂翼,没有元素技,就这样立于虚空之上。
沙罗笑道:“果然,你也用上鲨鱼皮了。”
海吞天看着月色自嘲道:“是啊,我一直以为我无法突破是由于我领悟得不够,积攒得不够,闹了半天,原来是体悟不够,如果不用鲨鱼皮,一辈子也别想突破修罗战神的境界。这个罗生世界,它果然是有意的。”
沙罗道:“废话,它不这样做,它的新设备卖给谁去,不过话得说回来,这鲨鱼皮可真是令人食髓知味,现在,我已经脱不下这身皮了。我想,若是降低价格,或许用不了多久,人人都会用上这种新东西,这些本地人再也没有办法将我们和他们区分开来,到时候,征服整个罗生世界,对我们而言,又有何难?”
海吞天面无喜色,道:“我不这样认为,有一利必有一弊,虽然我们现在能感受到罗生世界里的春暖风和,但同时也会感受到冰冻,麻痹,刺痛,钝痛等各种痛觉,尤其是失重和旋转,到现在我还不能适应,所以说,真的人人都使用了鲨鱼皮,和本地人再交锋,我们的士兵是否还敢无畏向前,还很难说。而且,你不觉得,用上这套装备之后,离开罗生世界变得困难了许多吗?以前只需一个按键就可以了,现在,却得等上小半个时辰。真正害怕想逃的时候,你都没法马上逃走。”
这时,天龙宫内无数的马车正鱼贯而出,趁着夜色悄悄出宫而去,那车辙压在石板路上发出泠泠之声,那车内的东西既贵且重。沙罗看着那领队的体型变异的大汉,好奇道:“这可是你收服的唯一一位本地九星修罗王,你也舍得放他出去?带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
海吞天道:“西方。”
沙罗一听就明白,惊呼道:“你也太狡猾了,这么早就做好了打算,那我不是也要跟着送礼物过去?哼,我还以为我会赶在你前面有所突破,没想到还是后你一步。现在我们两人联手,应该不怕黑羽京了吧?”
“这个,没试过谁知道?”
“黑羽京,应该已回到祖龙山脉了吧?”
“嗯,我最新的情报显示,他刚经过了斩龙军团的领地。”海吞天斜睨沙罗一眼,道:“好了,我们就不用客套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沙罗这才道:“泰坦帝印,当年你一块,我一块,按这里的时间算,在我们手中也有十四年了吧,我一直以为,那上面的秘密我还未能参透,如今方知,原来不是我的问题,而是这个罗生世界的问题。现在你我皆已突破,那么,那块帝印你也应该参悟透了,不如我们交换。”
海吞天笑道:“我早就猜到,你是为此事而来,也好,正合我意。”说着,海吞天撩开那件类似袈裟的布袍,取出挂在腰间那块非金非石,有巴掌大小的符牒,上面满是复杂的钩纹,沙罗也拿出同样大小的一块,外形大小几乎一样,只是钩纹不同,不细看真无法分辨。
刚取出,两人面色同时一变,飞快的又将那帝印藏了回去,云端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俯冲而下,一双冰魄翼展,稳稳的停在二人面前,收了元魂翼,黑羽京面无表情的冷视这二人。
沙罗面色一寒,巨大的眼镜王蛇已将他身体裹了起来,这次眼镜王蛇从他脚下生成,盘绕扭曲,已是活灵活现,海吞天第一时间却没放出他的魂兽吞天蛤蟆,而是祭出龟壳,反罩在胸前,两人俱是警惕的盯着黑羽京。
“你不是已经……”
“已经进入祖龙山脉了是吗?海吞天,你训练了一种肉眼几不可见的纳蚊做信蜂使用,广布于山河间以确定我的行踪。不过很可惜,我早已识破,之所以没有拆穿,便是为了有一天能误你视听。”这其实是西西娅的功劳,在龙语魔法面前任何追踪和监视都是徒劳的,西西娅甚至用龙语魔法改变纳蚊的信息舞蹈,让海吞天的密探截获了错误的信息,不过这些,没必要说给海吞天听。
沙罗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道:“不错,能骗过海吞天,你确实出乎我们意料,不过,你也没想到我们会精进得如此神速吧,你来晚了一天,现在,你自信还能稳赢我们二人联手吗?”
黑羽京也不回答,只取长枪在手,沙罗,海吞天两人面容一肃,夜风习习,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