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情况确实正如见事如神的小李副科长所料，前四个男女被摁倒的审讯椅上后，一个个目光痴呆、脸色寡白，机械性地回答了前面的问题后，对“知不知道是谁侵害州长？”、“两个嫌疑人躲在何方？”一味只说不知，大呼冤枉，小李副科长失去了半点兴趣，往嘴里送上一支烟，挥挥手让看押人员将他们统统拿去预备着晚上喂蚊子去。
第五个被看押人员推进来的是原来阳光集团的公司出纳小马，这是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不久的一个农村小女孩，年龄才冒二十三、四，这念头，正经在国家本科院校读毕业的学生都在共和国不再包分工的情况下，飘落得一片片风中的落叶一般，象她这种末流专科的小女生就更加没有任何指望了，好不容易，因为淳朴和勤劳，寻到阳光集团这样一个公司肯收留自己，心中自然千恩万谢，工作起来着实相当卖力，在阳光集团上班也就一年多的样子，远在农村家里情况说来却也十分令人辛酸，母亲早些年就因为患病无钱医治而撒手西归，只有了一个瘫倒在病床的老父亲和一个年幼的弟弟，都得靠自己在外打工挣钱养家。自从阳光集团解散后，她也分得一些遣散费，但今后的路始终还得走啊，自己读了几年书，臭毛病一般地患上一种讲求自尊自信的脾气，加上又没有娇媚的神色、妖娆的身材，当然也没有勇气去那些“按摩厅”、“*”或者“夜总会”，拿自己的身体供那些有几个臭钱便整天寻欢找乐的男人摸捏揉耍，正在人才市场瞄寻各处招供信息呢，实不想，就被这些穿着官衣的叔叔毫不留情地拎了进来，狠狠地在黑暗的屋子里喂了好些夜晚的蚊子，急得欲苦无泪，喊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时候，坐在威严而黑暗的审讯室里，她努力睁开痴迷晦涩的眼，她呆呆地、恐惧地打量着眼前宛如阎王爷一样凶狠的叔叔们，心中求爷告奶的，巴不得从他们的嘴里迸出个“你出去吧”的话来。
“几岁了，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原来在什么地方工作？”主审官小李副科长没有任何表情，吞云吐雾地轻飘飘问着。
小马木神神的，机械地回答着，这些话都问了多少遍了，她心里有些愤怒，但是仍然只有战战兢兢、仰望天威的份，抖抖索索着将问题回答了。
“知道自己为什么进来这里的吗？”小马一看去，就知道是农村来嫩雀，左看右看就知道没有经过任何场面，原来小李副科长来审了几次，每次对她都是粗粗问罢，挥手就招呼人将她带回。
“不知道。”小马抬了头，索性就直直地拿了眼睛朝对面这个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望来，确实，她从始自终也没有把自己怎么就被国家专政机关的人逮了进来这个问题弄明白。
“不知道，小小年纪，你还敢抵赖！说，你原来那个公司的段小波和杨天哪里去了？”李副科长直觉得自己的威望被人挑衅了，涨红了脸，高声怒喝道。
段小波？杨天？小马此时依然惶惑得很，她实在不知道，这段小波和杨天两个人的下落何方，到底和自己进了阎王殿有什么样的瓜葛和联系？
“说，说！”旁边两个一男一女的警官也随声附和地大叱喝，说实话，这些天毫无意义的车轮战，也把他们搞得精力疲惫了，早已经没有了任何耐性。
小马在这种恐怖森严的气氛里，早被吓傻了，不经世面的她努力地在心里回忆着，是的，这两个人去了哪里了呢？哦，她想起来了，就在尚总出事后的几天，经常和她开玩笑的段小波曾经对自己说，尚总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暗算，他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但是现在段语目前伤得这样重，还是送她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北京去医治再说。这样把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小马仍然有些忐忑，这又与自己被关进来有什么关系呢？这样如实地把问题讲清楚，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但是她又仿佛看见了父亲焦虑而盼望的目光，弟弟等待的种种神情，于是她打定了主意，就将段小波对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向眼前的警官说了，因为眼前的她，只有一个愿望，尽快回到社会，获取身心的自由，再寻找到一个工作。
听罢看似木呐的小马说出这样惊天的情报，小李副科长大喜过望，吩咐看押人员将她押回住所后，急忙趋车回来向刘队长表功。
小李副科长这一汇报，引证了刘队长当初的判断。然而，段小波他们去了北京，这偌大的北京，真要找到他们的下落，岂非又是大海捞针一般，这谈何容易哟？再说了，北京什么地方啊，那可是国家中枢神经之地，乱在街上拉一个行走或者骑着单车的人，或许官位都比自己这一个小小的鸟地州的刑侦高出了不知许多，都说“宰相门前四品官”，真要到那样的地盘，岂能就如井底一样的盘山，时时事事都随着自己的意思，来去自由、随心所欲哟，搞不好，一着不慎，可就把自己撂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咯，而且，人不能貌像，海不能斗量，人家段小波说到北京治病，听来竟是语气轻飘飘的，万一人家在北京有什么背景，中国总是讲裙带风的国度，在这种情况下，瓜藤扯豆藤的，难说人家的背景是深是浅的，而且，被州长授意、自己出面找人下手陷害的尚仁杰本就是北京人，这件事情，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背还是凉嗖嗖的这么几方面的综合利害关系一权衡，可怎么得了？
刘队长仿佛接过一块又大又烫手的山芋，左右为难，不由得汗水涔涔直下，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虽说意境和场合实在并不相同，但此时的刘队长却突然曲解起以前一句古话的意思――“伴君如伴虎”，斯情斯景，他真的突然极其嫉恨和仇视起谭才州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