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木然地坐在呼秋冬右边微低着头,两手来回搓摸着钢笔,他清楚,历来的联席会议他都不是部署者而是接受者。自己是一乡之长,来这里工作一年多了,不要说让当婆婆了,连个小脚媳妇也不如。我崔浩到底算个什么角色呢?尽管心里憋了一年的火,但他仍然按照县委曲书记的交待,要搞好团结不要斤斤计较而始终戒急用忍。就在前天去北京他脑海里出现了前天早上那一幕。
那天早上,他的堂弟――派出所长崔刚亲自给他驾车。一路上警灯闪烁、警笛鸣响,超过了一辆又一辆大车小辆。他们没有去省城而是去了国际机场。头一天崔刚把机票都已订好。到了机场崔刚掏出机票给崔浩说:哥,这是八点四十去北京的班机,啥时回来我接你。崔浩说:到时我提前给你联系。崔浩没有去省城而是去了北京。原来,他给司机说是去省城,那纯粹是瞎话。他是有意让司机给大家错误传达自己去向的。他去北京,是趁着星期天看望在北京学习的县委书记曲洪波,有几件事给他汇报一下,最后再探询一下自己的前途。
崔浩在飞机上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飞机飞行的越来越高,山冈河流公路村庄渐渐变得遥远而又模糊。飞到省城上空时,他想从高空俯瞰一下都市的全景,却被一层薄云遮住了。他静静躺在座位上,双眼微闭,空姐讲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他脑海里想起的是老领导曲洪波书记对自己的叮嘱。五年前,崔浩任曲洪波的秘书。凭他深厚的文化功底,敏捷新奇的思维,工作的精细勤奋加上他善解人意的一举一动,迎得了曲书记的信任,在他身边一干就是四年。去年的一天晚上,曲书记把他叫到办公室说,小崔呀,我也不能在临水县呆一辈子呀。就是在那一次,崔浩感觉曲书记要走了,走之前想把自己的事安排好。当时崔浩没有思想准备,过了两天他给曲书记说,让我到乡里锻炼一下吧。就这样他来到了桑野乡。曲书记曾说过,去了之后要与呼秋冬搞好团结,他这个人是有不少毛病,但现在不是调班子时候,不要斤斤计较就是了。崔浩与呼秋冬搭档一年多使他渐渐感到,呼秋冬这个人太独断专行,心眼太小,爱小心人,在一块交谈不能推心置腹。有两件事使他心中不快,一是自己任乡长以来,他始终没有把签字权完全交给自己,自己只是个挂牌乡长。二是他让其表弟给自己开车,那不是在监督我吗?最近一段他听说曲书记要调到市里,更加武断专行,要建违背实际的“高科技农业示范园区”。要毁桑挖塘,农民会同意吗?农民不同意的事那不是得不偿失吗?“植桑养蚕”的教训已经忘了吗?他要让我去抓这件事,搞不好还要流血呀。这事千万不能陷进去,否则还不是身败名裂。怎么推掉呢?崔浩想出了一个最好的办法,让曲书记给市委组织部打招呼,去省委或市委党校学习。等学习回来,建园区的事也就结束了。还有,在美国的伯母要回乡投资兴办“中华古文化博览园”的事也给曲书记汇报一下。崔浩想着,飞机已飞临首都上空。等见曲书记把整个情况汇报之后,曲书记说,还要忍耐、矛盾不要公开化,否则县委书记和县长也会因此而产生不愉快。曲书记还说,外出学习倒是一个好办法,省委组织部准备举办一期正科级以上青年干部培训班,我县一个名额,时间一年,最近就要开班。他心里踏实了。而今天的联席会是啥内容他老一既没商量沟通,自己也没问,由他讲罢。
崔浩正胡思乱想着,呼秋冬突然对他说:“开始吧?”他头也没抬吐出一个字:“中”。
呼秋冬抬头扫视会场一周,突然问:“怎么少了一个人,是谁?”胡来答:“柳长河喝多了。”呼秋冬顿时来了火:“这个柳长河,当个纪检书记还喝酒。下一次,要在干部大会上点名批评他。”
“同志们,现在开会。”呼秋冬开始讲话了,他要按照笔记本上准备好的几项内容逐一进行安排落实。他首先让崔浩、肖春夏对前两天的工作情况进行汇报。崔浩说让肖春夏汇报。其实,崔浩与肖春夏早已进行了沟通,二人也确认崔浩外出的事司机不会给老一过话。于是,肖春夏便以崔浩二人的名义,把去村里的情况和自己的看法以及要成立一个工作组的想法在联席会上做了汇报。
呼秋冬深思片刻,把笔记本上写的一组一组的人员名单作了调整便开始安排。
“下一步工作主要是围绕东大坡的开发,清理群众对村乡两级的各种欠款,清理计划生育罚款。因此,要成立专业工作队。任务是搞清欠,说白了就是收钱。一切为了收钱,一切让位与收钱,压倒一切的工作是收钱,收钱的目的是大开发。肖春夏、柳长河;李莉、您三人一个队。”话没说完,断电了。
“怎么回事?”呼秋冬问。
胡来赶紧到外边探情况。
肖春夏嘣了一句:“肯定是牛长生这孬种在捣蛋”。
呼秋冬问:“咋着?”
“这几天他都在政府大院吆喝,再不给电费就断电。”
“噢。”呼秋冬心里一清二楚。
这时,呼秋冬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县委组织部长的电话。呼秋冬一直在给对方“好、好,行、行”地应着。在座的也隐约听到是让崔浩怎么着、怎么着。
呼秋冬接罢电话,长长地“哼”了一声。停一会对崔浩说:“县委让你去省委党校学习,具体事谊组织部长让你给他联系。”尽管他的声音很小,周围也听得一清二楚,崔浩故作惊讶地说:“让我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