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坡开发的事搅动了桑野村每一个群众的神经。村中地头、十字路口、代销点门前,三人一群,五人一堆儿都在议论这事。有人说是好事,有人说是坏事。有人说开发也中,群众的损失要赔偿。有人说开发前村里的帐目要算清。有人说苏基业起码贪污三十万,他在县城包的有小姐。也有人说咱村的干部是黄鼠狼哺兔娃儿――一辈儿不如一辈儿。更有人说,吴留运也不是好东西。
村里两派的几个关键人物都不在大庭广众之下瞎胡扯。而是有目的有步骤地谋划着抗衡乡政府的对策,寻找着借开发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手段。
苏基业正在家等人。这几天他焦灼不安。前天,正在村委开会,几名公安突然把他拉到城关派出所。在受了一顿皮肉之苦后,不得不说出了自己在方圆酒店搞小姐的事。那次也有吴大牛啊,怎么没叫他?他当时就想,这事只有俺俩知道,肯定是吴大牛搞的鬼,不能便宜这小子。他向公安供出了吴大牛。公安说他的事不用你操心。硬是罚了他六千元。回来后,吴大牛又假惺惺地给他接了风。苏基业想:我吃几个馍喝几碗汤你吴大牛最把我的底,给我接风不是在恶心我吗?不是看我的笑话吗?想着想着便狠狠地骂了一句:“吴大牛,你真扯我那蛋。”
吴留富等几个人相继来到。
这几个人是苏基业一派的,也是村班子的核心。吴留富尽管不姓苏,但苏基业对他恩深似海。上次配班子,首先让他干了村会计。其次在苏基业家的前边又给划了一处新宅基。年前经苏基业同意又用公款给陆杏花买了一双金戒子。表面看,村委班子六个人,三个苏姓、三个吴姓力量均衡,其实吴留富早已背叛吴姓。吴留运为此经常气愤不已,村委表决吴姓往往占不了上风。这就是苏基业的高明之处。他还听从陆杏花的建议,不配妇女主任。这当然是陆杏花怕他情移别处。但从表面看确也没了村长与妇女主任之间的*韵事。
几个人坐定,苏基业发话:“我的想法想让您几个听听”。
苏基业在几束目光的照射下,在“吧喳,吧喳”的吸烟声中讲了下一步的安排。
他要吴留富这一段啥事别干,专一算帐。特别交待要把所收五年的六百亩承包款想法挤平以防后患。要计生主任把计划生育款整理一下。特别是罚款、办证款、预收款上交多少、留下多少、花了多少弄清楚。他还特别交待现金保管,这两年的修路集资返还款、宅基地费返还款、教育集资反还款。不要与乡统筹村担留款搅在一起,该入大账的入大账,该入小帐的入小账。他们几个都中、中地应着。只是现金保管心中不悦。他心里说,我这现金保管啥时候见过现金。
苏基业还讲了对付乡里和对付吴姓的两套策略。那就是对乡里表面上拥护开发,私下里与吴姓联合向乡里要补偿款。对吴利民的桑园则督促乡里强行砍伐,砍伐中最好出现流血事件,迫使乡里放弃开发。
几个人直楞楞地盯着苏基业,看着他那两只凹陷的杏核眼,像两孔深洞,深不可测。两张娃娃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他们对苏基业更加折服了。
在桑园吴利民的护林小屋里,烟雾弥漫,咳声不断。这里在开诸葛亮会。
吴留运、吴大牛、吴利民等人围坐一圈儿。吴大牛正洋洋得意地吹嘘:“我给俺表弟一个电话,罚了他苏基业六千元,干部会还散了摊,这叫捣鬼还不让鬼叫唤”。说罢嘿嘿笑了两声。吴留运说:“别瞎扯了,说正事”。
吴留运这名老三届高中生当村支书十六年,盖了村委院、架了电线,买了变压器,盖了学校,统一规划了宅基地,修了柏油路。不但吴姓人对他崇拜,连苏姓人也不得不佩服他思路清晰,敢做敢为。可就在他大功告成的时候,苏基业却把他搞掉了,他心里始终有一股火在憋着,他要借助这次大开发把心里的火放出来。
他用力清了清嗓子,仍以支书开会的神态作战前部署。他首先分析了这片桑园能不能保得住如何保,如果保不住怎么办?他说:“以我的经验看,上边一但定下来的事,是抗拒不了的。”接着,他分析了苏基业会利用桑园问题调起吴姓人给乡政府做对。他交待千万不能上当。最后他讲了如何搞掉苏基业,最终让其送进监狱的方法步骤。
他征询吴利民有啥意见。
吴利民从他那胡茬茬的嘴缝里挤出一个字:“中。”其实,他心里还另有打算。当时他从乡基金会贷款十万元,借当工头的弟弟吴建利二十万元。承包这片桑园的目的并不是自己要赚多少钱,而是有自己的远大理想。他对村里的混乱局面早就看不惯了。眼下这片桑园十年的合同还有五年,如果到期二百亩桑树能卖二百万元,现在伐掉也只值六七十万。他难过的是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了。
吴留运最后又交待:“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能擅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