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朝臣分文武,列于两旁。大印帝贺华尊端坐在金銮宝座之上。面沉似水,眉目间含着极盛的怒气了。
九龙莲花台十九级台阶之下,厉王孟战风押着被他亲自绑缚并打乱玉冠扯破艳红礼服的嫡子孟千宇,双双跪伏。
“朕今晨听到昨晚爱卿府里发生的事,气得朕几乎病了。少说也折了朕五年的阳寿。孟爱卿,你是三朝老臣、朝之栋梁,是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朕知道你的忠心也感念你的忠心,才会把朕的长姐下嫁于你的世子,朕堂堂皇家,朕的长姐又是堂堂嫡长公主,这般的恩宠……竟被你如此辜负如此轻慢,昨晚的事,朕不降罪于你,无法正我朝之纲,朕若怪罪于你……,哈哈……”
几声冷笑后,贺华尊正色道:“孟爱卿,你这是在逼朕,让朕下旨讨你的罪、让千秋万代都颂扬你的忠烈,反而唾骂朕是个不讲事理的暴君,对吗?”
朝堂之内气氛低沉到几乎感受不到空气的流转。两列朝臣之中,最开始出现的低低窃语之声,随着贺华尊字字如针锋的喝斥之声中消失。
“臣惶恐,臣知罪!”
孟战风额上的冷汗已现,而孟千宇也仿若如梦初醒一般,他……他这都是做了什么?
昨晚,在听到品茹中毒之后,他不顾礼法立刻奔出了喜房,去了侧院。
品茹满身红肿,在床上打滚的样子,让他触目惊心,也心痛不已,连夜请了大夫过来,也没诊出个什么桔果,却只说是皮疹。
好不容易把品茹哄睡,等他想起他今晚应扮演的角色是什么,想回喜房时,五更的梆声响起,天亮了。
这一晚完全是浑浑噩噩的,之前父王母妃教导的事,竟然皆数抛于脑后,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人。哪怕明知这份婚事,于己不甘,却也晓得其中厉害,哪知……结局竟会是这样?
如果真因此事,连累了整个厉王府,那他死一千次也是死不足惜了。
“回陛下,此事皆是罪臣……”
孟千宇想把罪揽下,话还未说完,便被身旁同跪的厉王狠狠打断,“孽子,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给老夫闭嘴。”投来一道别有深意的目光。
“回禀陛下,此事皆怪罪臣教子无方,婚宴之上按排不当,容他蓄酒过甚,才会酒后误事,还请陛下明鉴!”
“仅仅是蓄酒过甚、酒后误事?”
贺华尊凤目微合,聚拢在一起的目光,更浓更怒。
他的姐姐,那个全心护着他的姐姐,那个为他征战疆场拼杀十载的姐姐,那个他想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姐姐,在新婚之夜,受了如此的侮辱,如他,似刀剐了一颗心一样的痛。
今晨听到密探报来的消息,他掀翻了整张书案,恨不得立时下旨抄查了厉王府。
能忍到升上早朝,还多亏是想起明朗出嫁当天,对他说过的话,“无论我嫁过去好与不好,你记住,厉王不可动,厉王府的事,我自会处理。”
贺华尊坐在皇位之上,已有十年。八岁登基的少年皇帝早已经磨励得沉稳有度,如果不是厉王触到了他的逆鳞,他也不会有如此雷霆之怒,完全不顾理智,只一心想给长姐明朗出气。
这时的贺华尊,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他只是一个袒护姐姐、护短的弟弟。
“还有……还有罪臣教导无方……”
厉王孟战风是聪明的。不管贺华尊发什么样的脾气,他自恃贺华尊不会动他,反复坚持把这点罪责归于到他的家教之上,便可抑制住罪名的漫延。
“好一个教导无方,当真如此,那么朕替爱卿教导教导如何?”抬眼扫了一下两列臣子,大声道:“吏部侍郎!”
“臣在!”
两列中立刻有一清瘦身形的人闪出,俯身站目在两列中间。
“厉王千岁一时疏忽,忘记家法国法,你这个吏部侍郎不敢忘吧?”
“臣不敢!”
“好,我问你,藐视皇室为何罪?抗旨不尊为何罪?”
“回陛下,罪至大不敬,当……诛九族!”
吏部侍郎说后面三个字时,低垂的眼角余光瞄向了跪在前面的孟家父子,心内哀叹,若一代忠臣真因此事,落得如此下场,将叫人如何心寒?
这一个“大不敬”引出的“诛九族”的罪名,顿时如水溅油锅,两列朝臣顿时炸开。
还未等贺华尊真的下旨,文臣武将里,便有三四个位列候爵品级较高的大臣纷纷站出来替孟战风求情了。
当然,有求情的,自然也有火上浇油的。
“启奏陛下,厉王虽忠心耿耿、功勋着著,但此番长公主下嫁正是为了表彰厉王府之功,却得此般结果,若不按律治罪,传出去必会对皇室威严有损,请陛下三思!”
第一个站出来浇油的正是户部尚书卓仁。随着这第一个浇油的人出现,紧跟着又站出了三、四个品阶也不算低的年轻朝臣。
这几个,贺华尊记得。他们皆是上任科举提拔出来的,而上任科举的主考官正是自己的舅舅左部中丞将上官南毅。
堂下吵得不可交,两派各持己见之时,贺华尊反而越加清醒冷静下来,他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看。还是父皇说得对,做皇上的,怎么能让臣子和平相处呢?他们若是不斗了,沆瀣成一气,君当如何自处?
正这时,殿外传来三声“咚咚”的鼓声,正是年夜门东侧廊下的那张御用鼓。
随着鼓响,一个内侍太监慌张跑进,垂膝跪地道:“长公主捶了鸣冤御鼓,求请陛下朝堂召见!”
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高峰时刻。
贺华尊再次从龙椅上欠身站起,连忙高声道:“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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