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凛在行动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人质的安全问题,若是在现代必然会安排狙击手,在冷兵器时代,射箭是最有效的狙击方式。--www7kankancn--所以长孙凛找来营队中的神箭手,安排他们待命准备实行狙击。
然而对于箭手来说,要精确命中目标,和现代狙击枪手一样,既要考虑距离、风速,又要考虑温度、湿度的影响。重要的是,箭的速度完全没有子弹那么快。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分散对方的注意力,长孙凛便想到用隐晦暗示的方法提示崔隐凉。两人相处一月以来,虽然争吵别扭不断,但随着不断交流也培养了一些默契。
长孙凛在教崔隐凉元素周期表的时候,曾经告诉他“Sb”也就是连锡,正确的学名应该称之为“锑”,锑和踢是谐音,而且在古代锑的最大用途是制作钱币和弓箭。以崔隐凉的智慧,她即便没有意识到弓箭手的存在,也会领悟长孙凛实则让她“踢”对方一脚,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能懂长孙凛的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脱离险境的崔隐凉见长孙凛昂首挺胸跨着大步走了过来,想到自己的身份被刘德裕一语道破,两颊顿时脸红红的。只是长孙凛却是径直走了过去,示意士兵将刘德裕带到一间厢房,暂时还无瑕顾及与崔隐凉之间的瓜葛。王大牛这回也走了过来,左打量右打量之后,才傻傻地冒出一句:“你是小娘子?”
崔隐凉正神情复杂地望着长孙凛的背影,被大牛打量一番之后,心中的糗样可想而知,她跺了跺脚,见自己家族的人被士兵解救出来,便借口走了过去,也没回答王大牛的问题。
刘德裕自被擒之后一直默默不语,兀自坐在了自家的木凳上,却是已失却了自由,一张老脸含着悲戚之色。长孙凛依旧是没有出声,两眼炯炯的注视着对方。双方沉默无语,一直冷场地僵持着。
“说吧,小子将老夫困于此处,没有给老夫来个痛快,必是有事相询。”刘德裕微撩眼皮看了对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种穷途末路。--www7kankancn--
“就凭你这府院这些人,怕是无法造反……”,长孙凛撇了撇嘴,嘲讽着道。
“被足下栽赃之后,老夫怕是要屈打成招。即便没有无谋逆之心也要背负此莫须有之罪名。”
“不要扮作一脸无辜的样子,”长孙凛吊儿郎当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被谪至并州,并非是我父亲所为。”
“难道是皇上?!”刘德裕像被马蜂狠狠地蜇了一下,顿时跳了起来,随即他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若是长孙家针对他的话,他刘家还有一丝生机,若是李世民,那么刘家连坐九族那是注定的。
“不然你以为我到并州只是为了一个火药坊?知道你为何到今日还能留在世上?”
“哈哈哈哈……!”刘德裕领会地望了长孙凛一眼,突然发了狂似的大笑,笑过之后便是得意地说道:“李世民那小儿无非就是想知道老夫背后的人,哼!他这辈子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
长孙凛叹了口气,凑过去轻轻说了两个字。刘德裕立即转得意为惊恐地望着他:“你是如何得知!”
长孙凛笑了笑,摆摆手没有说话就离开了。自北周以来,历任开国皇帝都是靠抢自家族亲的皇位当上皇帝的:杨坚是;李渊也是;包括现在的皇帝李世民也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到了这一代自是有几个皇子也是蠢蠢欲动觊觎这个皇位,只是他们却没有想过在如此稳定的政局造反无非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穿越到这一朝代的长孙凛自然知道,贞观时期就李家就出过两个这样的蠢货。
刘德裕沉痛的闭下眼皮,泪水仍犹泄洪般的直涌不停,等待谋逆者的结局将是满门当诛。
上午下过了一场小雨,天朗气清,长孙凛信步漫游在火药坊附近的桃花沟,望着远山烟雾迷蒙,山野林木,如入无尽之梦境。天空有时弥漫着轻柔的白云,有时又忽然暂时开朗,在拨开的云头后面露出青天来。
桃花业已凋零,长孙凛默坐在一棵桃花树下,若有所思地瞭望着远方。他已经越来越适应唐代的生活,只是越是适应他身上的现代气息也越是与这个古老的朝代起着冲突。
今日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朝廷之事,没有任何悬念,武力强大的一方最终取得胜利,即使是栽赃陷害也做得理直气壮,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小角色。只是数数日子,越往后似乎就越多类似之事。
想想那个也许会成为女皇的武二娘,几次接触之后,这个女孩的聪明和倔强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即便手脚被束缚却也在想着该如何逃生,现在她估计连十四岁年龄都不到,长孙凛很难想象这个初俱天姿的小姑娘将来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当然,前世的史书上有记载,只是现在一切都已改变。
一个单薄的身影渐渐靠近长孙凛,是一个女孩子,清眉细眼,素面朝天。崔隐凉已经恢复为女孩子的打扮,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美女,但和她的名字——“隐娘”一样,她甜美纯真而又略带傻气的笑容,毫无心机毫无城府的那种笑,笑的时候,眼角上翘,透着天真,透着善意,透着妩媚。
“崔隐娘?”
长孙凛早已看到了她,乌黑的双眸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笑了笑。他得承认,崔隐凉,应该是崔隐娘每回吃瘪的模样是真的很可爱,因为她的两颊会嫣红得跟两颗蜜桃一样,双眸也会睁得跟星星一般亮,而她那刻意抿成直线的冷唇更是不自觉地嘟成一个樱桃小口;一个女人最美的三种娇憨之态,都是她吃瘪时一一流露出来,也怪不得他三番两次要捉弄她了。
崔隐娘愣了一下,迟迟不答话,直到长孙凛全身往后仰躺在草地上时,她才咬着唇问道:“你识破我的身份有多久了?”
长孙凛仰头看着天,努嘴想了一下才说:“从未识破过,因为没有必要。”
“你……”崔隐娘顿了顿莲足,她这回可明白了当初长孙凛一见面就说她骗他的意思。
“你为何如此女扮男装?”长孙凛好奇地问道,其实他还不知道,女著男装是唐代十分流行的一种风气。
“我自幼就喜欢着男装,因为……”,崔隐娘斜了长孙凛一眼,然后却是低首说道:“我的眼睛小,小时候就没有俊表哥漂亮,大人们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们那种可惜的眼神让我着实难受……”
“所以你就总是着男装?”长孙凛看了看她,知道若是一个小女孩在长相上却输给一个男孩,心理自然有所不平衡。其实在长孙凛看来,崔隐凉其实也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少女,只是输在单眼皮上。
“也并非是这样,此次我是偷偷离家,为了路途方便,所以才一直如此装扮,后来因为火药坊里全是男子,我若是一个女子混在其中,有些突兀。你不知道一个女孩混在一堆男人当中是多么麻烦……”崔隐娘说到这里时,脸忽地转红,合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那是个难登大雅大堂的话题。
长孙凛也猜出她所谓的麻烦事,他故作不知地转移话题:“为何要离家出走呢?”
崔隐凉听了这个问题后,神情复杂,眼神幽幽地望着他,却是抿着嘴不说话。
“是不是听说自己未婚的夫婿竟然是个臭名长安的酒囊饭袋,心中不舒服,所以过来这边想找我退婚?”
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坦然,崔隐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任泪夺眶而出。
长孙凛伸出一手迎向她,崔隐娘望着他微张的手,考虑了片刻才将手轻轻放了上去,依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揉掌着她因为这些日子的辛劳而长了茧的指腹,为她抹去脸上的两柱泪,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会逼着你上花嫁。”
崔隐娘含着眼泪,没有说话,她想告诉他一切,可又羞于告诉他自己的心事。
夕阳西下,整个桃花沟都被染得通红,犹如一片火海。落在地上的小树叶也会发出斑斓的纯金色的柔光,与那高而繁茂的狗尾草的优美的茎,交错在一起。一对少年男女就这般静静地坐着,聆听着微风的私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