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铁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对着商隐说道:“让我再送小公子一程吧。”
商隐用脏兮兮的小手抓了抓脏兮兮的小脸,也抱拳对宋铁说道:“宋大人费心了。”
宋铁微微一笑,默然。
宋铁说再送商隐一程,当然是指他要去解决那个古道上的杀手。而商隐说宋大人,是为了试探。
太阳渐渐升起好像从未有过昨天一样。古道这一头,脏兮兮的一大一小互相抱拳作揖。另一头,黑色杀手,骑在马上等待着一场厮杀。
陆续的,一些菜农,小贩,挤进了画面。这本来有些凄凉的氛围,瞬时碎裂的无影无踪。城门渐开,在九岁的商隐眼里,那门似乎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这一入,便从此漂浮人生。宋铁的路在门得那头,他得杀回去。然后找到自己的主人,还要办一些事情。
黑色杀手,消失在古道尽头。宋铁不在啰嗦,整理了一下衣衫,跟了上去。
商隐在盘算,他看着宋铁的背影,随时准备着他突然的击杀。商隐知道,这一刻开始,他不能相信任何人。粉嫩轻薄的嘴唇微微一动,那是他唯一保命的武器。
但宋铁没有回头,也没有击杀他,如昨夜的黑暗,消失在清晨慵懒的阳光之下。
商隐随着几个菜农混进了城内。这是一座北方的边关小城,由于地处两国交界,倒也繁华。走在街巷之上,商隐暗自想着,父亲让自己来黎国,自然是有道理的,这里一定有什么事,或者东西需要他去发现。
不过这之前,但必须先让自己活下来。商隐忽然有些愤怒,包裹里的银票被音无拿去了,这个贪财的女人只把银针还给了自己,难道要自己去当街卖艺,表演飞针杀人?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离关城里晃悠了大半日。腹内不停的咕噜咕噜作响。
在一个看似大户人家的后门对面的一棵大树的阴凉处坐了下来,阳光透过树叶细缝,投下无数光斑,光怪陆离。时值初秋,天气好的一塌糊。
商隐本想去投靠军方,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军方留有一席之地也并不太难。但第一因为自己身为刃国人,打心里不愿意投奔他队,再有估计自己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世人皆知。这样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军方之中似乎有些遭摇,那些刃国的刺客,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这样想来去投靠什么权贵,做个几年杂役,暗自等待机会,倒也不错,而且还可以吃饱肚子。
正想着,忽然对面的后门开了,几个下人模样的男子抬着一张席子,身旁还跟着一老一小两个男子哀号不止。
下人们将席子放在地上,里面竟然躺着一个女孩。那女孩面色苍白,似乎死了。
商隐暗暗称奇,看那女孩的外貌似乎不是东陆之人,倒是像极了西陆的人。女孩头发褐色的,身材很好,发育的比较完全,但看不出年龄。
他是见过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西陆人的,一些西陆的高官达贵曾经和父亲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出口,永远是一项很暴利的项目。
女孩身旁跪着一名老者,老者花白头发山羊胡,不停的抽着鼻涕,闭着眼睛,咬牙切齿。而那个少年倒很有趣。面色黝黑,五大三粗,手指头跟小棒槌一样。跪在女孩身边鬼哭狼嚎,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掷地有声。
“爹啊。哑巴去了,哑巴临死啥都没说啊,肯定是这帮瘪独子玩意害死了我姐啊……啊……”
“老二,你别伤心。你姐不会白死的,走!我们去报官!要为你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后门,但被这一老一小一闹,此时依然聚起了很多卖呆的观众。有的还拿出瓜子茶水,准备好好凑凑热闹。
商隐听到一个看热闹的人说道:“我知道这爷三。前些日子刚搬到我们离关城,王员外见那女孩生的漂亮遂收了做小,呸!五十多岁的人,娶个十四五的小姑娘,不要脸。今儿这爷俩来看望女儿,没想到,女孩就这么死了。”
这人描述的绘声绘色,动作和话语配合的相当到位。尤其那个吐吐沫的动作,十分具有感染力和煽动力。众人一听,无不动容。纷纷低声咒骂王员外混蛋。
下人里面,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直没有说话。但一听那个老头要去报官,却皱起了眉。趁人不注意,拉起了拉头,走到一边阴暗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只见那管家好像递给老头一张纸,老头才极为不忍的点了点头。
老头拉起那个黑色少年,低头说了几句什么。少年擦了一把眼泪和大鼻涕的混合体,和老头抬着席子向远处去了。
看热闹的人一阵唏嘘,纷纷表示对这样的结局十分不满。只有扫兴的各自离开。
商隐嘴角微微一翘,顺手拔下一根毛毛草叼在嘴里,偷偷的跟着那三人的后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貌似到了下午,直到了郊外的一处山岗上。三人才停下脚步。商隐躲在大树后们窥着,果然,那女孩坐了起来。
老头把怀里的银票掏了出来,分给两个人。女孩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开口。黑色少年倒是满脸的不满意。
“师傅,我今儿演的那家伙多好啊,贼逼真,咋就给我这么点钱呢。”
老头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曲奇二指照着少年的大脑袋猛地一个爆栗。狠狠的说道:“大脑袋啊,你还好意思要钱?我给你钱,是看你可怜。你今儿差点砸了场子,不是我疼你,你一个大子都别想有。”
叫大脑袋的黑色少年捂着大脑袋委屈的说道:“我觉得我演的挺好的,临走前我吃了不少芥末,你也看到了,那大泪珠得有那么大个。”说着还有棒槌般得手指比划了一下。
老头一看瞪着眼睛骂道:“你可别说这事儿了,你满身的芥末味儿,差点就露馅了。还有,你哭的时候喊什么来着。什么叫哑巴死了,哑巴临死前啥都没说。”
大脑袋一听低下了大脑袋嘿嘿傻笑。
老头回过头来对着那女孩温柔的说道:“哑巴啊,你又受苦了。”
哑巴微笑着摇摇头。
这老头姓杨,五十多岁,圈里人都叫他老杨头,是有名的骗子。少年姓刘,叫刘大志外号大脑袋,今年十二岁。少女姓陆,叫陆怡思外号哑巴,今年十一岁。这师徒三人,流窜作案,但老家在黎国京都。之所以能在京都呆得住,一来是老杨不是懒兔子,所以从来不吃窝边草。二来就是老杨为人还算仗义,挺有人缘。
最近不太景气,所以特意跑了一单远的,一路过来就到了边关离关城。本打算今儿就返京,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小孩子搅了老杨的好事。
商隐叼着毛毛草,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老杨头一惊,急忙收起了银票。大脑袋随手抽出了短刀。哑巴倒是乖巧原地未动。
老杨头又曲指给了大脑袋一下骂道:“把刀收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骗子,不是山贼。术业有专攻,我们不跨行作业。”
老杨头转过身一抱拳对着商隐笑嘻嘻的道:“敢问壮士何事?”
商隐也一抱拳道:“老先生莫惊,晚辈郁小迟,乃是刃国人,去年家乡遭了灾,流落到此,无意窥得先生技艺,所以特来拜师,只求日后能够温饱。”
郁小迟是他事先想好的假名。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而我商隐则隐于骗子。
老杨头看了商隐许久,用手轻轻捋了捋山羊胡。点点头,心里暗暗想着,好清秀的孩子,要是好好培养将来定有大作为的。
商隐忽然觉得胸口异常憋闷,紧接着脑袋里似乎有一根线缓缓抽搐。那线每动一次,就会带来剧烈的疼痛,最先粉碎的是他的思维,然后是记忆,一点一点,一滴一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摁着额头,商隐仰面倒下的瞬间,嘟囔了一句,真他妈背,偏在这个时候……
商隐的头疾又犯了。许是连日来的劳累和紧张过度,再加腹内空空,引发了头疾。
梦魇
颠簸在路途上的记忆,是我,不是我。
折煞了最后一抹却生生的笑意,双臂抱膝,废墟上的皎月在暗云之后嬉笑穿行。
悲伤的揶揄没有因内心的寂寥而产生丝毫恻隐。
晚风柔软的拂过额头,一束青丝遮了低垂的目光。
水中的白月,还能若有若无的传来一点点温存。
这里很熟。这里是生长了七年的地方,有我熟知的一切,和羁绊。
火。
并不灼烈,很温暖。温暖着我的瞳,是谁轻轻敲开瞳溪的涟漪。
父亲。大哥。
推开聚福楼的窗户,满天的火焰,焚烧着,撕裂着。横冲直撞,然后回旋。
模糊。
梦魇开始模糊。开始消失殆尽。最终在记忆无能为力的悲伤之处,背负着复仇的心愿,一起变得光怪陆离。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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