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兵戈再起（二）
现在的关东军远非后来拥有三十一个师团，号称百万的庞然大物。在37年的时候，关东军的编制只有七个师团。而在抗战爆发后，依据日军总部的命令，关东军先是组建了察哈尔派遣兵团，后又成立了26师团。如此一来，到38年初时，关东军兵力也就只有四个师团左右。
尽管有伪满洲国所谓国兵辅助，可在中国东北这偌大区域里，关东军既要弹压东北民众的抵抗，又要防范远东苏军可能发动的袭击，在兵力上也就捉襟见肘。这也是植田谦吉一听杉山元chōu调关东军兵力，就立刻反对的原因所在。
“满洲对帝国兴衰关系重大，又与苏联接壤，为了保证帝国的根本，关东军的兵力应当继续增加，而不是削减！”植田谦吉不顾杉山元脸sè难看，继续硬邦邦地说道，“况且，有确切消息表明，远东苏军虽在肃反，可兵力却在持续增加，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
作为方面军司令官，自己麾下部队被chōu调去配合他方作战，为他人获得武勋出力，植田谦吉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而当察哈尔派遣兵团所属的hún成15旅团在晋北被人民军成建制地歼灭之后，植田谦吉可就再难容忍了。
“满洲对帝国的重要xìng我们都清楚，满洲也绝不容出问题！”载仁冷冷地扫了杉山元一眼后，又看着植田谦吉说道，“按照预定计划，关东军的编制在今年内将达到九个师团。随着帝国动员力量的展开，关东军今后的编制还要逐年增加！”
“感谢阁下！”有了载仁的许诺，植田谦吉心中大畅，他站起身来向载仁躬身一礼后，便坐下闭口旁观起来。
“刚才寺内君提到了华北方面军兵力不足，杉元君提出继续增兵华北。我看就调第16师团、114师团归华北方面军指挥。再将国崎支队归还第5师团建制，除了第10师团外，把华北方面军有关部队补充到满编状态。”似乎仍未尽意，载仁略一沉yín后，又补充道，“组建独立hún成第2旅团，与酒井镐次所率的独立hún成第1旅团一起，编入驻méng兵团战斗序列，以加强晋北和察、绥地区的兵力，防止人民军向东扩张。在对支那民众党作战期间，驻méng兵团暂归华北方面统辖。另外，再组建独立hún成第3、第4、第5三个旅团归华北方面军指挥！”
原本从华北方面军调到淞沪，并参加华中作战的还有第6师团，可第6师团因谷寿夫纵容部队在南京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在国内外已是臭名昭著，就连日本大本营也为谷寿夫和第6师团的疯狂感到不耻和不安。在国际压力下，日军大本营将谷寿夫及该师团部分将领于37年底召回日本国内闲置不说，连第6师团也被限制使用。反正，在没有消除该师团疯狂后遗症之前，载仁是不会轻易动用第6师团的。而为了弥补华北方面军兵力上的不足，载仁也就把114师团替代第6师团。可实际上，第16、第114师团都曾参与南京大屠杀，只不过没有第6师团那般疯狂罢了。
至于驻méng兵团，则是日军战略区划调整的产物。察哈尔派遣兵团和第26师团原本都隶属关东军，但在37年年底前，日本陆军部决定以关东军专mén对苏，以华北方面军对付中国北方大部，而在华北与东北之间的所谓“满méng地区”，则部署专mén的部队来填补关东军与华北方面军之间的空隙，并对外méng、绥远方面进行监控。
37年12月27日，日军大本营决定正式成立驻méng兵团司令部，并于38年1月初完成部队编组工作。该部直属天皇指挥，共辖有26师团及5个步兵后备大队，其司令官权限与军司令官相同。
而现在，为了应对人民军，载仁现在不但命令重新组建独立hún成第2旅团，还将其与酒井的独立hún成第1旅团一并归入驻méng兵团。并且，驻méng兵团在对西北人民军作战期间还要服从华北方面军的指挥。
一番调整之下，虽然华北方面军比原来少了个第10师团，却多了个兵力大增的驻méng兵团，还增加了三个独立hún成旅团编制。如此一来，华北方面军能指挥的兵力可就有八个师团，以及五个独立hún成旅团，还有方面军直属的中国驻屯兵团等。尽管108、109、114师团等新组师团在编制上不如第5师团那样的常设师团那般大，可也拥有两旅团、四联队的编制。这便使得调整后的华北方面军总兵力再次超过了四十万，其中，仅可战兵力就接近三十万！
更重要的是，载仁所说的是“除了第10师团外，把华北方面军有关部队补充到满编状态”，这就让损失惨重的华北临时航空兵团有了翻身的机会。哪怕现在日军使用的飞机xìng能无法与民众党空军相比，可凭临时航空兵团六个飞行大队、三个飞行中队那数以百挤的飞机，以及新增的高shè炮部队，就使寺内、板垣等人心中平添了许多底气！
“有了这样的兵力，华北和华中方面完全可以南北对进，消灭护卫军，一举攻占山东！”杉山员的劲头又上来了，唾沫四溅地说道，“只要打通了津浦线，帝**队就可沿陇海线向西进击支那腹地。帝国攻占支那全部也就指日可待！”
看着杉山元的那副嘴脸，不知别人如何感想，反正米内光政象吞了苍蝇般的感到恶心。想到陆军即将攻城略地，建立武勋，而海军又要在一边旁观，米内光政心里就有些泛酸，便忍不住对杉山元说道：“阁下，你似乎忘了民众党在支那西北的力量。华北、华中两个方面军若要南北夹击山东的护卫军，民众党及其主力人民军可绝不会坐视！”
“有兵力增强后的驻méng兵团在，加上恢复实力的航空兵团，挡住人民军的攻击并不困难！”杉山元哼了一声后，又针锋相对地说道，“不管怎样，陆军是在为帝国利益征战，总比每年占用大笔军费、临到战时却往后缩的海军要好得多！”
“阁下，海军的使命是在大洋中维护帝国利益，不是在陆上争锋！难道陆军就能驰骋于大洋了吗？”米内光政反chún相讥，“我们海军不对山东沿海进行攻击，是为帝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这总比陆军丧师失地好得多！在支那民众党武装面前损失了数万帝国jīng锐，阁下不思己过，亏你还得意的起来！”
虽然米内光政针对的是与其一向不对付的杉山元，可米内所说的数万日军损失，却使在座的梅津美治郎、寺内、板垣、矶谷等人感同身受。作为口角一方的杉山元和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寺内，脸sè涨红，恶狠狠地盯着米内光政，那目光似乎能择人而噬。而麾下损失殆尽的矶谷廉介却面sè灰败，神情惨然。
不管是杉山元还是寺内，此前心中都存着一份侥幸，希望这次的损失能遮掩过去，免得追究起来闹得灰头土脸。虽然在座众人都清楚，日军在民众党武装面前的损失绝不会被轻易放过，可米内光政竟当众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将杉山元和寺内的侥幸给打得粉碎！
“够了！”身为日军总参谋长的载仁一拍桌子，张目喝道，“一个陆军部长，一个海军部长，堂堂帝国重臣竟如此作态，成何体统？！打了败仗，不想着如何报复，却在这里相互攻讦，这简直是帝**人的耻辱！”
载仁在日军中服役长达半个世纪，不但是陆军大将、总参谋长，还是裕仁天皇的叔祖。不管是资历、职务，还是身份，都力压杉山元、寺内、米内等军方大佬数头。此时见载仁动怒，在座众人都立刻保持端坐、肃静状态，听着这老头子咆哮。
载仁毕竟已七十多岁了，这教训人的力气似乎也有所不足。吼了杉山元和米内光政一通后，载仁的神sè便缓和下来，沉yín之后，又继续说道：“帝**队在华北遭受如此严重的损失，这个责任肯定要有人来负的。”
在原本历史上，日军于诺mén坎战役中直接损失不到两万人，便使得平沼内阁请辞、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及一批重要将领被撤职。相比之下，护卫军在山东歼灭的日军陆、海、空部队已近五万人。面对这样严重的损失，日本高层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载仁一定调，在座众人就把目光投向了寺内和杉山元。寺内是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其麾下出现如此之大的损失，这责任他是肯定逃不了的。而杉山元身为日本陆军部长，此前又一再鼓吹“三个月灭亡中国”，这责任里肯定也有他一份。至于麾下损失殆尽的矶谷廉介，不是众人有意忽略他，而是矶谷的地位还不足以承担如此大的责任。
不过，寺内寿一却不是肯主动承担责任的主，其脸皮功夫之厚，众人也早有领教。
37年1月，在刚竣工不久的帝国议会议事堂里，议员浜田国松与寺内就军人干政问题发生争执。在浜田国松“剖腹质问”下，寺内却sè厉内荏，没有剖腹的勇气，甚至因此导致广田内阁总辞职也在所不惜。
而在此前几个月中，华北方面军在民众党武装的打击下，前后共丧失了两个多整编师团的兵力。若严格追究起来，寺内这个方面军大员即便不剖腹谢罪，也要被撤职查办。不过，寺内一向热衷于武勋，脸皮够厚，秉xìng上又争功委过，自然不肯承担什么责任。这从他对杉山元此前所说的“承担应尽的责任”极度反感中就能看出一、二。
面对众人的目光，寺内寿一稳坐依旧。杉山元原本心下有些不安，可见寺内如此，便也有样学样的做起了闷嘴葫芦。
寺内和杉山元不愿主动站出来，其他人也不想得罪人，问题便又回到了载仁这边。
看看众人神sè，载仁难掩心中失望。他实在想不到，帝**队的大员们现在竟连主动承担罪责的勇气都没有。叹了口气后，载仁说道：“第10师团和配属行动的118旅团在进击黄河以南时，都归西尾寿造第二军指挥。山东战局失利，西尾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看就将其撤职吧。至于第二军司令官，就由东久迩宫稔彦王中将出任。”
载仁以西尾寿造来承担山东作战失利的责任，虽然西尾的地位仍有所不足，似乎也说得过去。至于让皇室中人出任第二军司令官，在座众人也并无异议。
实际上，在二战结束前，日本皇族出任军方高级将领屡见不鲜。除了载仁以亲王身份出任日军总参谋长外，伏见宫博恭王出任海军军令部总长。而东久迩宫稔彦王和他的三个哥哥更都身为日军大将，手握兵权。
仅从这六位身为大将，掌控日本陆、海军实权的皇族中人便可看出，不管是侵华战争还是其后的太平洋战争，都是日本皇族在cào纵、由天皇决定而发动的。民众党将天皇列为头号战犯也绝非赵振中等人意气用事，而是确实如此！
身在华北的西尾寿造虽在山东作战失利后，就对承担责任有所预料，却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日军大本营第一个被推出来承担责任的。不过，既然有了第一个，那也就会有第二个，乃至更多个。
把西尾寿造推出来做正面承担责任者之后，载仁又淡然说道：“帝国现在正谋求与德、意两国缔结军事同盟。虽然有关协定不急于在近期签署，但为促进有关事项，帝国仍然需要派一位有分量的人员作为天皇特使出使欧洲。我看这个人选非寺内君莫属，寺内君就辛苦一趟吧！”
寺内猛地怔住了，可当他抬头看到载仁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后，便长叹一声，颓然若丧地说道：“感谢阁下！我愿意去。”
尽管被褫夺了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要职，可载仁还是给寺内保住了几分颜面，以这种另调他职的方式使寺内避免了被直接撤职的难堪。
在座的众人见载仁轻描淡写地削去了寺内方面军司令官的要职，心中也各自忐忑起来，不知道这老头子随后会发什么飙。
“杉山君此前曾说有把握在三个月内结束支那战事，现在支那战局不容乐观，我看杉山君就去华北，以方面军司令官的身份就近解决支那民众党武装，使战局尽快得以改观。”载仁不管自己话语在一干军方大佬中引起了多大轰动，径直说道，“现在是1月中，我给你一个半月的时间来完成兵力补充和调整。在三月份，我希望能得到华北方面军传来的好消息！”
杉山元强自克制住心中的慌luàn，赶紧应道：“一定不负阁下厚望！”
虽然由陆军大臣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算不上贬谪，而寺内寿一此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但在座的众人却能感觉到，寺内和杉山元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中的不同。
寺内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时，正是平津战局已定、是借机获取武勋的好时候。而杉山元现在去，却明摆着是收拾luàn摊子的。面对民众党武装的强悍，杉山元究竟能否实现载仁所说的目标？这实在太令人怀疑了。一旦杉山元也搞砸了，那他的结局肯定比寺内都不如！
“杉山君去华北后，这陆军大臣，我看还是由板垣君来出任吧。”载仁紧接着又抛出了一项出人意料的决定，“从满洲到华北，板垣君功劳不小。板垣君熟悉支那情况不说，在山西的战事中，战果最大，损失却最少，赴援山东也很得力，陆军部jiāo给他也算稳妥。至于第5师团师团长，就由安藤利吉出任吧。”
面对载仁的强势，在座众人只能赞同。但大家在点头的时候，目光却总有意无意的瞄向陆军部次长梅津美治郎。而梅津美治郎的脸sè则异常难看。
至于被天上掉落的馅饼砸中的板垣，虽然感到惊喜，却也忐忑不安。在板垣看来，与其在这个敏感时候出任陆军大臣，还不如带领师团在支那战场拼杀痛快。板垣也想推辞，可见到载仁那bī人的目光后，知道决定已难以更改，也只得硬着头皮默认了任命。
因华北方面军此前的败绩，杉山元、寺内对载仁的处置也只能接受。但载仁让板垣出任陆军大臣的做法，却使陆军次长梅津美治郎感到羞辱。
梅津美治郎比板垣大三岁，先是陆军士官学校第十五期，后是陆大二十三期；而板垣则是陆军士官学校第十六期、陆大第二十八期。梅津在30年时就晋升为少将，而板垣在九?一八事变时还是大佐。仅从以往资历来看，梅津美治郎就超出板垣不少。更何况，载仁现在免掉杉山元陆军大臣之后，放着身为次官的梅津不提拔，却从中国战场上调板垣出任陆军大臣，这明显是bī梅津自动辞职！
列席会议的梅津牙关紧咬，决定会后就辞职，不让自己成为军中笑话！他很清楚，载仁如此举动，是对自己此前附和杉山元“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论调、贸然推动对华作战的惩戒。
实际上，载仁如此做法多少也有些出于无奈。日本内阁这几年里走马灯般的连续换人，仅从二?二六兵变至今，就先后出现了广田弘毅、林铣十郎、近卫文麿三届内阁。眼下的近卫内阁虽然组建至今才半年多，可日本政界、军界不少元老都看好近卫。载仁撤换杉山元、寺内等人，也是在为近卫内阁缓减压力，以免其被迫总辞职，使日本国内局势再度趋于húnluàn。
在原本历史上，杉山元和梅津美治郎是于38年5月份，因对华战争结束遥遥无期而被近卫内阁罢免或被bī辞职的。寺内出使德国是在38年7月，杉山元接替寺内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更是在38年年末。而现在，因民众武装的发力，导致华北方面军接连失利，载仁所提出的这一系列人事变动也就比原本历史上大为提前。
就这样，在几天的争论后，载仁凭其强势，完成了一系列兵力调整、人事任免。不过，载仁却并未有多少开怀，反而心中多少有些沉重。在他看来，日军在中国的作战行动本来tǐng顺利，可自从民众党武装在晋西北横空而出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若今年上半年日军调集两个方面军的重兵仍难以解决民众党在华北的武装，那就只能对其进行长期围困，等解决了支那中央政fu后，再回头对付他们了。就怕他们趁机坐大啊……
尽管心中另有所思，可载仁也觉得两个方面军、数十万大军应足以改变华北乃至整个支那的局势，自己的担忧实在是杞人忧天。摇摇头把心中那万一之想驱逐后，载仁便宣布散会，只将杉山元、寺内留下jiāo代一些相关事项。
在这场会议里，杉山元和寺内属于不同程度的失败者，而板垣则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至于米内光政，则成了最大的看客。
在日军大本营拟定的新的对华作战方案中，未来半年内，民众党武装成了日军的头号大敌，而蒋记国民政fu在日军眼中的重要xìng却明显下降。不过，柿子要拣软的捏。只要日军吞并中国的大陆方略没有得以根本扭转，而其在民众党武装力量面前再次碰壁，日军的攻击方向也必然重新集中到老蒋身上。
日军拟订了对民众党武装的作战方略，而民众党这边对日军的攻击行动却已提到了日程上来。护卫军刚占据山东大部不久，自然不能贸然行动，此番参战的却是西北人民军的二十多万大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