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四方云动（二）
华北方面军的兵力正逐步增加，但该部承担的作战任务也不轻。在日军大本营的作战方案中，该部除了要稳定华北并对付人民军外，近期内主要的作战任务就是沿平汉线、津浦线向南推进，以打通与华中方面军的联系，并攻击撤到武汉的蒋记国民政府。
虽然华北方面军在山东的作战行动受阻于护卫军，但华中方面军在去年年底占领南京后，就派第13师团进入江淮一带，并向北攻击前进。到38年2月初，13师团已占领了蚌埠、怀远、凤阳、定远、上窑等地，江淮局势正急剧变化。
既然华中方面军都发力北攻，在山东吃了大亏并导致主帅迭的华北方面军就不能无动于衷。
自杉山元上任以来，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对付山东护卫军以及平汉线作战上。即便人民军在5日凌晨于绥远、晋北发动攻击后，杉山元虽做出了增兵举措，但也以为晋北日军能支撑一些时日。
杉山元绝没想到，绥远、晋北的局势会在短短两天内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德王的伪蒙古政府和伪蒙军被人民军彻底消灭，就是驻蒙、驻屯两兵团也损失了约四万兵力，因此丢了绥远、晋北等地！
眼见距离对平汉线、津浦线的攻击行动已为期不远，华北方面军却在人民军手上丧师失地，除非杉山元不顾大本营的作战方略，否则是难以抽调出重兵攻击西北的！
“下，方面军现在兵力紧张，但晋北等地又不容轻弃。不若在增派独立混成第2旅团加强阳高的同时，请求大本营补充驻蒙、驻屯两兵团至满编状态并增强重火力配置、增加航空兵团战机数量，然后再对西北用兵如何？”思量了一会儿，后宫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用有些黯哑的声音说道。
独立混成第2旅团原本就属驻蒙兵团编制，在该兵团战败的情况下，第2旅团提前增防阳高也说得过去。这将使阳高兵力增至两万三千多。若是驻蒙兵团和驻屯旅团损失的兵力全面得以恢复，那日军在晋北还能再增加四万左右的兵力。
如此一来，日军以六万多兵力在晋北发动攻势，再加上航空兵团助阵，收复晋北并非没有可能。当然，后宫淳的建议也有维护驻蒙兵团、减轻他和莲沼蕃等人战败罪责的成分在内。
杉山元明白后宫淳的用意所在，沉吟道：“派第2旅团去阳高没问题，但驻蒙兵团是独立于方面军并直隶天皇的编制，在兵力补充上也要由大本营决定，我方面军无法干涉。当然，我会向大本营提建议，但结果如何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后宫淳也知杉山元说的是实情，按照日军大本营决定，驻蒙兵团只在与华北方面军联合对西北作战时要服从杉山元的指挥，平时却是独立的军级编制。不过，杉山元肯在大本营那里帮驻蒙兵团说话，这就足使后宫淳感激了。
与一边静卧的莲沼蕃交换个眼神后，后宫淳说道：“鉴于绥远、晋北的现况，为了协调驻蒙兵团和方面军对人民军作战，我和莲沼长官准备向大本营提请将兵团纳入方面军作战序列，归下统一指挥。”
绥远、晋北的战局变化，以及驻蒙兵团、驻屯兵团的损失肯定会对杉山元造成负面影响，但因驻蒙兵团并非华北方面军麾下，即便大本营追究起来，杉山元的责任也绝没有莲沼蕃、后宫淳两人的大。为了自保，也为了能借助杉山元的力量卷土重来，莲沼蕃、后宫淳两人便在来北平的火车上做出了将驻蒙兵团纳入华北方面军序列的决定。
“驻蒙兵团和方面军协同作战没问题，但能指挥权的隶属同样要由大本营来决定。我能做的也只是向大本营提出建议。”杉山元不置可否地说道。
如果驻蒙兵团在兵力正盛时，杉山元自然乐于得到这样一股助力，但对惨败后只有三千多人退到阳高的驻蒙兵团，哪怕它还有一个正在组编的第2旅团，杉山元却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后宫淳也知道事情急不得，眼见夜色深重，加上身上伤痛和长途颠簸，已是疲惫不堪，便又稍谈了一阵后，就与莲沼蕃一起去杉山元安排好的住处休息。
“下，抛开驻蒙兵团指挥权归属不谈，我认为恢复驻蒙兵团、驻屯兵团实力，并用于晋北、绥远方向是可行的。”送走莲沼蕃、后宫淳之后，冈部直三却留下来对杉山元说道，“这能有效的缓解方面军兵力紧张的局面！”
“冈部君，没那么容易！”杉山元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说道，“驻蒙兵团遭受如此重创，大本营能否继续保留其编制是个问题。即便编制保留下来，如此严重的损失至少也需要三个月以上时间来调整、恢复。而在这段时间内，晋北人民军的压力却要由方面军来承担，我军还要执行沿铁路南下的作战计划。这兵力怎么算都紧张啊！”
“下，人民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占据了绥远、晋北偌大区域，即便其兵力没有遭到多大损失，可作战物资的损耗也肯定惊人。再考虑到占区域内遭到破坏的交通需要恢复，只从后勤物资保障方面来说，人民军在近期内就很难继续发动攻势！这从其停步于白登河西岸就可看出！”
冈部直三速地搅动着自己的脑汁，继续分析道：“基于这种情况，方面军可把即将抵达塘沽的114师团急运晋北，在阳高、天镇一带布防！待几个混成旅团加入作战序列后，再把第2旅团加强过去，同时将驻屯兵团恢复到满编状态。这样一来，我军在晋北兵力将达到五万多，又有铁路运输支持，固守晋北不成问题！
若是能将驻蒙兵团纳入方面军指挥，并恢复其实力，多半年，方面军在晋北的兵力将达到九万多！届时，配以加强的重火力，以及恢复全盛的航空兵团，方面军收复晋北也将指日可待！”
杉山元仔细思量后，也觉得冈部直三的方案不错，便点头说道：“调114师团、独立混成第2旅团到晋北，并恢复驻屯兵团的实力，这确实可行。但支那人民军未来几个月内有绝对的空中优势，为了避免意外，待混成第3旅团组建完成后一并调去！在方面军南向战事结束前，我军将在晋北执行防御作战！至于驻蒙兵团能否保留建制并纳入方面军指挥，以方面军名义向大本营提出建议，听凭大本营决断即可！”
见杉山元没有提及加强火力、补充航空兵团，冈部直三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下，从前方传回来的情况，以及后宫淳长官的说明看，我军不但航空部队与人民军存在差距，步兵重火力方面也有很大欠缺。若不能尽弥补，在后续作战上恐仍有不利！”
同民众党武装相比，日军空中力量、步兵重火力，以及局部兵力对比上都处于明显劣势。若不尽加以改变，冈部直三担心民众党武装的强势会给华北方面军造成越来越大的不利影响，甚至会影响到与华中方面军的联合作战，影响到日本对中国的大陆战略。
“冈部君，战机的改进及生产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在到华北之前，我曾专门向国内飞机制造厂家和设计师了解过，在未来两年内，帝国战机性能是难以同民众党空军媲美的。”杉山元皱着眉头，满是无奈地说道，“步兵重火力方面，因现在部队急剧扩充，库存的武器装备同样紧张。国内虽可多生产些重炮，但从生产到服役再运输到方面军并列装部队，同样需要时间。至少在今年上半年，方面军重火力是无法得到全面改善的！”
似乎觉得承认己方不足有泄气之嫌，稍一迟疑后，杉山元又道：“从民众党武装在山东、绥远、晋北的作战情况看，这应该是支那为强悍的武力。要想消灭这股武装，除了帝队外，还要尽可能地利用与民众党处于敌对的支那势力。比如说打垮并迫降武汉国民政府。这也是方面军沿平汉线、津浦线向南攻击的主要目的。只要能达成这一目的，即便我军一时受挫于民众党武装，在将来也能从容调集兵力，彻底清剿民众党武装！”
“明白了！”冈部直三重重地一点头，“我一定协助下指挥好战事！”
华北日军在急谋对策，国内各界在6日晚通过西北电台获悉人民军在晋北再创辉煌战绩的消息后，仍然是反应不一。
对大多数民众来说，特别是因日军侵华而背井离乡或生存在日军刺刀下的民众来说，得知小鬼又被人民军给收拾的消息，自然是欢欣鼓舞。只不过，在日军控制区内的民众即便心中欢喜，但在日军残暴统治下，却也只能把这份喜悦藏在心底。而在非日军控制区域内，国人却肆意宣泄着自己激动、兴奋。在民众党控制的西北、山东，民众是燃放烟花、爆竹以示庆祝。
身在武汉的老蒋得知人民军在晋北的战果后，不但没有多少喜悦之感，反而有着深深地挫折、失落，甚至颓丧之感。
抗战至今，作为中央政府的蒋氏当局虽组织兵力同日军进行了数次会战，但收获的只是丧师失地的战败苦果。相比之下，民众党领导下的武装却在山东、绥远、晋北创造了一次次大捷。再这样下去，老蒋所谓的中央政府还有多少人愿意尊奉可就成问题了。
通过有关渠道，老蒋已经得知阎锡山、刘湘都与西北有着或这或那的密切关系。尽管这种关系目前还只是物资外来，并未涉及到政治、军事上的进一步合作，但却足以让老蒋心惊。
老蒋此前让徐永昌给阎锡山带话，在对其褒扬并许诺战后全力支持太原重建的同时，还让阎锡山代表中央政府向西北表达善意，正是想把阎锡山维系在自己这边，免得他投向了西北。但现在人民军的胜利却很可能将老蒋此前的努力化为乌有。
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对被召来的陈布雷说道：“布雷先生，你拟一份电文给阎百川、徐次宸，让他们一起去和西北方面接触下，试探与西北进行和谈的可能。”
陈布雷应下后，却又建议道：“钧座，是不是在报刊上发一些文章，以中央和地方间的关系，从大义上给民众党施加压力，促进一下？”
“民众党号称独立自主，从来就没有对中央服过软，怕是行不通啊！”老蒋沉吟了片刻后，却又转口说道，“不过，多一个试探的方式也好。就由布雷先生去负责吧。另外，注意下措辞，免得激起民众党不良反应。”
说完之后，老蒋又是深深叹息，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堂堂中央政府首脑，竟因形势所迫，对一武装的批驳文章却还要注意措辞，情何以堪哪！
老蒋在这里自怨自艾，阎锡山却正与赶到临汾的徐永昌谈论人民军在晋北所创造的连番大捷。
“短短两天时间，人民军竟接连收复了绥远、晋北偌大区域！这战力实在强悍！”在从西北广播中获得有关战况消息后，徐永昌感叹道，“这对国家、民族来说是大好事，可对中央政府来说却是处境尴尬啊！”
“谁能想到，赵振中竟在短短几年内做出这般大的事情来！”阎锡山也满是感慨，苦笑道，“看看我们一败再败，再比比人家连番捷报，真个是天上地下！我都觉得自个儿老朽不堪了……”
对于人民军这两天的战果，阎锡山实在有种瞠目结舌的震撼之感。日军在去年和二战区阎锡山部苦苦相争，前后打了三个多月，进占了绥远和山西正太路以北大部区域，但人民军竟只用了短短两天之间，就摧枯拉朽般的一举收复绥远、晋北大部！对比之下，阎锡山有英雄迟暮之感也就难免。
“阎公，可不能这么说！”徐永昌宽慰道，“这山西的半壁江山可还要靠您来支撑！这今后光复三晋，让民众重返家园也非您莫属！”
见徐永昌提到民众重返家园，阎锡山也知道自己将山西民众转移到西北安置颇遭国民政府要员们的非议，也就趁机解释道：“当初组织三晋民众转到西北安置，一是日军残暴，此举可使三晋民众免遭荼毒，二是西北提出的安置条件实在优厚，即便我不组织，众多父老也会被西北给吸引过去。因此，我就让煜如出面与西北洽谈，尚定了政府组织民众去西北，战后西北保证组织民众返乡安置的条件。”
说到这里，阎锡山就是一声长叹，并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不怕次宸知道，我在前些时候看了赵振中派人送来的日军在南京大屠杀的影象后，是既悲愤，又庆幸，多的却是后怕！甚至接连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我思量着，要是三晋民众没有被大量的转移到西北，日军进占后肯定不会比南京好上多少！果真如此的话，那我可就成罪人了！这余生就只能忏悔罪孽了！”
见阎锡山说起日军在南京的暴行，徐永昌也是慨然长叹，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那些影象有不少流进政府现在控制区的，委员长和我们也都看过。实在令人发指啊！委座曾因此暴怒，随后接连几天也都抑郁不已……”
沉默了片刻后，徐永昌又开口说道：“我这次来，除了传达委员长对阎公的褒奖外，就是想与民众党接触下，看能否实现中央与民众党方面的和解，进而一致对外，共同抗日！阎公若是有暇，我们可一同与赵振中面谈，顺便商讨下绥远、晋北等被人民军恢复区域的归属问题。”
徐永昌知道阎锡山二战区与西北有合作，通过相关渠道与赵振中联系上也并非难事。不管是作为国民政府中央要员，还是作为山西人，徐永昌都想为恢复国民政府对山西的控制，使转移到西北的山西民众尽返乡出把力。
“绥远、晋北是人民军从日、伪军手中收复的，再想从民众党手里讨要回来可就难了！”阎锡山摇了摇头，怅然叹道，“退一步说，就是民众党真能把收复区域交还山西政府，二战区现在也没有足够兵力北上驻防，还难以顶住日军随后的攻势。”
对人民军从日军手里夺回来的绥远、晋北，阎锡山自然有想法。但经过仔细考虑后，阎锡山并不认为民众党会将到嘴的肉再让出来，晋绥军也没有那个能力从西北虎口夺食。权衡利弊，阎锡山却另有想法，希望能借机与西北进一步合作，在绥远、晋北等区域搞合作开发。
阎锡山能有合作开发的想法却是受赵振中此前在山西修建同蒲铁路和创建华美工业基地的启发。既然赵振中当初能接受山西政府以土地矿产资源入股的做法，那么现在也应该可以，只看双方价码能不能谈妥而已。
在晋北落入日军手中之后，阎锡山在晋西南的工业基地就面临煤炭、铁矿石缺乏的窘境。要是没有足够的原材料，阎锡山的西北实业公司相关产业将举步唯艰，晋绥军也将空守着产业而无法发展壮大。
思来想去，阎锡山就将获得矿产原材料的主意打到了西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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