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时移世易（二）
在赵振中给**和阎锡山的电报发出后不久，**在罗荣桓和医护、警卫人员的护送下，率先由临汾飞到了榆林。而张浩等人则在延河岸边经人民军核查后，乘车北上。
对于民众党肯接手治疗**的伤势，不论是阎锡山的二战区还是**，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是伤在晋绥军枪下，一旦他真有不测，阎锡山和卫立煌都担心会因此导致**与二战区的冲突。现在把**转到榆林救治，那等于让阎、卫两人去了个大包袱。
而对**来说，民众党既然愿意出手，那**的痊愈就更有了保障，老毛等人心里自然也轻松了几分。
**一到榆林就被送进了手术室进行第二次手术，但同机而来的罗荣桓和随后赶到榆林的张浩等人却被赵振中晾在那里。不过，罗、张等人也清楚，在**没有彻底脱离危险之前，他们也确实无心与民众党进行谈判。
等过了几日，手术后的**虽很虚弱，却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并完全清醒过来。罗、张两人这才放下心中的紧张，把情况向老毛等人汇报后，着手准备与民众党进行谈判。
民众党这方是由人民军总政治部主任姜一山和榆林战区政治部主任徐超远两人出面，**方面自然是罗、张两位。而谈判的内容则是**要求民众党释放其被护卫军关押的人员。
当初，在护卫军出山与日军作战时，**派往山东的人员也曾准备在韩复榘部撤退、日军尚未全面占据山东的空当，举行武装暴动，以便在山东发展力量。但没等**派到山东的人员准备就绪，便被出山的护卫军按照赵振中的指示给分别拿下。如此一来，不但原本历史上的徂徕山起义、黑铁山起义、天福山起义没了踪影，一干操着外省口音的**成员反而被护卫军给缴械关押起来。
因为通讯不便，老毛等人是直到1月底才得知**派往山东人员的境况的。虽然**也曾发动舆论攻势，对民众党及护卫军的举措口诛笔伐，但却没有什么效果。原因无他，民众党武装在对日作战中所取得胜利，使人民军、护卫军成了民众心里当之无愧的抗战英雄。在英雄光环的作用下，大多民众选择相信民众党。
而在整个2月份，先是人民军发动绥远、晋北作战，随后又是日军攻击晋南，加上**也出了周昆离队和687团投敌等事件，又缺乏与民众党沟通的有效渠道，这释放被关押人员的谈判也就拖延至今。
根据民众党与**刚达成不久的约定，姜一山、徐超远和罗荣桓、张浩便于3月7日在榆林战区的一个会议室里举行谈判。
“姜先生，我党人员在山东举行暴动也是为了抗日，贵党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有关人员缴械、关押，这是在削弱抗日力量，也是亲痛仇快之举。我党希望贵党能够尽快释放有关人员，并保证今后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会谈一开始，抱病前来的张浩就提出了**方面的要求。
“对于贵党在山东被我护卫军关押人员，我军可以释放，但是有条件的。”**的人员被护卫军关押，谈判的主动权在民众党这边，姜一山自然坐得稳，“这条件就是，在我军占领区域内，不允许其他武装力量存在，不管这个武装是以何种名义成立的！另外，释放人员今后不得从事对我军控制区域不利的事情！”
在民众党武装控制区内，若是西北和沂蒙那样的老区，自然不存在其他武装的问题，但民众党武装新占领区域，却难免会存在一些打着抗日旗号的队伍。根据民众党中央军委的决定，对于这些队伍，限其在指定时间内向民众党武装缴械，逾期不奉命的则视为非法武装予以清剿。这种处理方式不但由护卫军在山东实行，人民军也在刚收复不久的绥远、晋北等地予以落实。
罗、张两位没想到对方轻易就答应释放被关押人员，但听了姜一山的条件后，两人面上却没有开心模样。被扣押人员释放是没问题了，可今后**在各地的发展，特别是在华北的发展，难免会与民众党武装发生新的碰撞，难道人民军或者护卫军一来，**就要退避三舍？这是罗、张两人无法同意的，也是**方面绝不能够接受的！
“若按照姜先生所说，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贵军所到之处，那其他武装就必须解散或撤离？”张浩皱眉问道，“若是该区域原本就属于其他抗日友军所辖，贵军如此做法，未免太霸道了吧？”
“我军此举并不是霸道，而是为了维护当地民众利益的需要。”徐超远摇头说道，“我军新占区域，基本上是把日军消灭掉后才控制的。在这些区域中，为了安定民众恢复生产，我党将实行一系列的惠民政策。而在这些政策中，最主要的就是免税和土地分配。其他武装要想在我军新控区内存续，必然要向民众摊派粮饷，这就与我军的政策相抵触，也不利于新占区域的稳定。
在韩复榘部撤退后，贵党派到山东的人员准备进行的武装暴动其原因确实是为了抵抗日军侵略，但在我军迅速控制山东大部后，这些暴动就不是针对日军而是针对我军了！为了维护控制区内的稳定，我军必须将筹谋暴动的人员予以缴械、关押！”
沉默了片刻后，罗荣桓斟酌着说道：“对我党被扣押人员释放一事，我们双方已达成了一致。这是个好的开始。我们现在争议的是贵军所到之处不允许其他武装力量存在的问题。贵党出于稳定地方、发展生产的目的，这理由确实充分。不过，若是这一区域原本就在抗日友军手中，贵军也要控制该区域并排除友军存在吗？若是如此，那贵党可就是在打击抗日友军、置抗日大局于不顾了！”
“我党制定的这一政策，主要是针对的是被我军收复的原日军占领的地区。当然，若是象韩复榘那样溃败后丢弃的防区，也在我党这一政策范围之内。”姜一山解释道，“至于由其他抗日队伍完全控制的区域，比如晋南、晋西那样由阎锡山完全控制的，我们不会做出敌对举动。另外，和两位说句实在话，在我党免税和土地分配政策面前，即便那些所谓的抗日武装能一时保留，可那些因我党政策而受益的民众也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罗荣桓和张浩本来还想和姜一山、徐超远继续争论下去，可仔细想想民众党武装占领一地就免税两年并分配土地的政策，就深感无力，失了再争下去的念头。
民众党这是凭其有西北后方和沂蒙根基，以经济实力来打动新占区域民众，说白了就是在收买人心，可这种方式却是让国内其他势力无解的胜负手！即便民众党允许其他武装力量在其新占领区域存在，但除非这支武装力量给养等完全不依赖当地，否则其一旦向民众摊派粮饷，这民心可还是要完全倒向民众党那边！
在抗战之前，**本来还有打土豪分田地一项可同民众党在吸引民众方面争一争，可抗战开始后，**为了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硬是把原来的土地分配给变成了减租减息！不管是**还是老蒋，都是税赋不减，再加上减租减息，这根本就无法同民众党两年免税、分配土地的政策相比！
既然扣押人员释放有了保证，而民众党武装控制区域排斥其他武装的事情一时无解，谈判也便匆匆结束了。在拜会了赵振中后，罗荣桓便赶回陕北**驻地，向老毛等人报告**治疗情况和有关谈判细节，而张浩则依据老毛等人的嘱托，暂且留下来照顾堂弟并治疗其自身疾病。
“主席，民众党在其控制区内排斥其他抗日友军的做法，今后很可能会与我军在敌后建立的根据地发生冲突。我们最好能提早制定应对策略。”报告完有关情况后，罗荣桓向老毛建议道。
“两年免税、土地分配，民众党这两大利器可不是好对付的。赵振中现在气粗得很，我们力量还比较弱小，要想将来避免龌龊，我们只能暂且避开民众党武装的攻击方向。”老毛摇了摇头，沉吟道，“从民众党武装和日军对峙的态势看，晋北、察中、鲁北、鲁西南等地，可都是人民军或护卫军攻击方向所在，我们就不要去趟浑水了……”
民众党与**之间的接触仍未取得太多进展，但山东这边，谷良民部过河东进却已进入最后阶段。
按照此前杜义山和李树春、谷良民会谈以及其后双方电报往来所达成的协议，谷良民本想在运河西岸多拖延些时间，可无奈的是，老蒋在3月初下达命令，要求56军在月底前开赴河南许昌进行整训。
现在江淮打得激烈，华北方面军又在黄河北岸陈以重兵，在鲁西南战事随时可能打响的情况下，老蒋却让56军长途跋涉地去许昌整训，这其中的意味谷良民自然心中清楚。所谓的整训不过是老蒋取消56军番号、肢解22师、74师的前兆罢了！不过，既然此前已和护卫军达成了协定，谷良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李先生，蒋某人的命令下来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过河？”谷良民有些急切地问道。
“先别急。既然命令上是要求56军月底到许昌，那么我们月中发动也完全来得及。有这十来天，我们可以做得更好些。”李树春两眼放光地说道，“若只带22师去投护卫军自然并无不可，但这次上面命令56军全部去许昌，那我们不妨借此机会把74师也一块带走！”
“李焕文可与曹乐山交情不浅，就怕到时候指挥不动他，反而坏事啊！”谷良民挠头作难。
“既然是全军行动，74师若想去河南商丘，再转向许昌，那肯定要先向我们所在嘉祥集结。等74师到来后，敬轩不妨召集该师团以上军官开会，借机控制李焕文等人，再进而掌控74师全部。挟裹其一同过河！”李树春看着谷良民，继续兜售其锦囊妙计，“另外，敬轩不是还担着鲁西民团指挥吗？再以抽调民团补充部队损失为名，把鲁西民团也一起拉来。这样，我们过河东进的部队应能有三万左右。过去后，说话的分量也更足一些。”
韩复榘从30年底就在山东组建了四路民军，当时约有两万人。几年下来，民军编制上虽然没有扩大，但前后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民壮却不在少数。仅以谷良民负责的鲁西为例，虽然韩复榘部进入鲁西南后抽调了不少民团补充损失，可谷良民再拉出五、六千人也不成问题。再加上兵力尚未完全恢复的56军，谷良民还真能凑出三万人马来！
“这事得谋划仔细，可不能出漏子，否则，一个不好就是两师火并的局面！不过，22师在我完全控制下，再有备对无备，事有可为啊！”谷良民沉吟片刻后，又决定道，“就照先生说的办，干了！”
随后，李、谷两人又就一些具体细节进行了仔细商讨，并将有关方案通报给了护卫军，请求护卫军届时多收集一些船只以供大军过河用。
“海川，你这本家心思还不错，不但想把56军一块给拉过来，还加上了民团！”接到谷良民的电报后，杜义山便对谷海川说道，“不过，现在搭建浮桥有些不合适，现有船只不多，运输又太慢。你看是不是调一个快艇大队过来？”
谷海川想想之后，决定道：“现在黄河凌汛已经开始，快艇无法经由黄河转向运河，还是搭建浮桥吧。权当实战演练一回。”
孙观涛也道：“现在是枯水季节，济宁段运河又完全处于我军和谷良民部控制下，架设浮桥更有利些。”
杜义山想想后，也赞同道：“既然这样，那就架浮桥！”
护卫军工兵在向济宁附近的运河边集结，而李汉章也按照谷良民的命令，率领74师向钜野、嘉祥一带集结。
3月14日，一切就绪后，李树春、谷良民在22师嘉祥驻地召集56军团以上军官开会。
在会议上，谷良民并未发动，而是部署此次行军，以及到达许昌后的安排。会议结束后，李树春组织当地乡绅举办欢送宴会，为56军的将士们践行。
李汉章原本曾得到过曹福林的提醒，可谷良民在军事会议上的表现毫无问题，会后的酒宴又确实是当地父老的心意，这让李汉章也渐渐放下心来。但就在觥筹交错间，谷良民的布置开始发动了。
因为酒宴是在22师驻地举行，22师营以上军官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外，都参加了这次宴会。为了22师和74师的团结、友谊，22师的军官们在副师长时同然、参谋长王万青的带领下，仗着人多势众，轮番向李汉章等人发动酒水攻势。
开始的时候，李汉章还左支右绌，找借口推脱，可架不住时同然、王万青等人嘴上如同摸了蜂蜜般的说辞，也就碰起了酒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会有三，既然李汉章开喝了，那22师的军官们就更不会放过，一瓶瓶的白酒就陆续进了74师将领们的肚子里。
眼见得把李汉章等人给放趴下了，谷良民召集22师的将领们训话。
“韩总指挥被蒋介石给扣押了，让我们56军去许昌整训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而按原计划，我军也即将开拔。”谷良民看着在座的浑身透着酒气的部下们，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蒋某人取消我们56军番号的命令已经发出了，就等我们开到许昌后动手！根据有关方案，74师将被编入曹福林的55军，而我们的22师，可能编入12军，或者取消番号。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蒋介石还给了我谷某人一个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中将参议的闲职。可老子不稀罕他的施舍！”
对于谷良民所说的消息，在座众人虽然惊讶，却没有人质疑消息的真伪，都以为这是通过冯玉祥获得的消息。
谷良民出身于西北军，与冯玉祥关系不错，其兄谷良友生前也是国民政府中将，还是冯玉祥拜把子兄弟。虽然冯玉祥现在没有实权，可其与政府高层人士却多有接触，谷良民若通过这种关系获得有关消息似乎也说得过去。
不过，谷良民却知道自己的消息来自护卫军、民众党。他看看在座众人的神态后，继续说道：“总指挥被蒋介石给扣押了，我和总指挥是儿女亲家，就是曹乐山不排挤，老蒋也不会容我在部队继续呆下去。
总指挥去开封之前曾给李先生留下手令，要我们第三集团军在老蒋逼迫过甚时去投护卫军。孙荫亭、曹乐山各有想法，不愿执行总指挥的命令，他们不奉我奉！
我决定带22师的弟兄们一起过河，去投护卫军！愿意跟我一道走的，我欢迎，护卫军那边也欢迎，不愿意走的，我也不为难大家，把部队交出来，先待在这里，等我们过河了，再放你们离开！
大家相处了这些年，兄弟我不想闹得太伤感情。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民众党和国民党相比较，老蒋除了还有个所谓中央的名义外，各方面都已比不过民众党。就是把小鬼子打跑了，这天下恐怕也不会再让他蒋某人坐下去。
我谷某人带大家去投护卫军，除了是奉总指挥的命令外，也想给弟兄们谋个好前程。”
谷良民此前已和在座的22师将领们分别打过招呼，那些不可靠的人都被排除在外。但谷良民这么公开表态，还是让一些人心中忐忑，生怕在座诸人中有告密者。
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后，谷良民和李树春交换一个眼色后，都暗暗点头：这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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