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一记重锤(三)

目录:万里河山别样红| 作者:东风浩然| 类别:都市言情

    第六章:一记重锤(三)

    从37年至42年夏,因天灾**,中国国内每年都有数以千万计的灾民、难民在生死边缘挣扎求存,其间惨状实在令人不忍目睹。

    37年夏秋之前,若非刘湘不顾当时南京政府的阻挠,在接受民众党救灾物资的同时又将大批民众迁移到西北安置,仅当年四川先旱后涝所造成的三千多万灾民中究竟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就是个未知数。

    要知道,连同36年的大灾在内,当时四川连续两年遭受特大旱灾、洪灾,不仅民众手头没有可供活命的余粮,就是四川政府也根本没有余粮用来赈济!至于老蒋,《国民公报》36年便曾刊载消息,称此公在牯岭公然质问川省求援人士:“水旱都要中央拿钱赈济,试问中央以有限之财力,何能补助你们川人?!”

    也正是老蒋无视川省民众死活的态度,加上当时南京当局还想着通过种种手段迫使刘湘下台,才促使刘湘横下心来和民众党进行联合救灾。而民众党也便自36年开始敞开了西北接纳灾民、难民的大门。

    抗战爆发后,民众党在37年入秋之前继续接纳四川灾民的同时,又动员阎锡山赶在日军大举进入山西前将该省四、五百万民众转移到西北安置。

    虽然从38年开始,百万以上有组织的向西北转移灾民、难民的行动因战乱和距离过远等原因而暂且停了下来,可随着“到了西北有活路”的口号广为流传,还是有许多民众自发迁移到民众党西北控制区。这也为西北人口的持续增长奠定了基础。

    民众党在西北大规模接受灾民、难民的活动缓和下来,而在38年初就控制山东大部的护卫军,却又成了民众党接纳和救助安置灾民、难民的主力!

    先是老蒋在38年扒黄河水淹豫、皖、苏三省,制造了数以千万计的灾民,接着又是杉山元这个老鬼子在39年夏趁暴雨连降、大中河流水势猛涨的时候,将大清河、子牙河、滹沱河、滏阳河等诸多河堤扒开决口两百多处,在冀中、冀南、豫北等地上人为制造了空前的大水灾!致使华北平原一片汪洋,仅河北一省就有一百零四县尽成泽国!

    若无护卫军全力救助,以老蒋和杉山元人为制造的这两场浩大水灾所造成的危害,仅山东周边的冀、豫、皖、苏等省便至少会有一千二百万的灾民流离失所、死于非命!

    为了救助更多灾民、难民,护卫军甚至一度不得不节衣缩食,靠勒紧腰带撑过难关。直到赵振中在39年底趁日军不备,出其不意地长途迂回,利用快速商船向山东海运粮食成功后,才算缓解了山东局的燃眉之急。

    虽然护卫军控制区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但或许是黄河改道后给中下游地区的气候所造成的不利影响,从40年到42年,山东、河南两省水旱灾害一直持续不断。两省每年的受灾人口都各在百万以上。

    山东方面,有护卫军修建的日趋完善的农田水利设施,加上民众党政府又一直实行免税或低税政策且对受灾地区减免税赋,民众手头也有余粮,情况正日益好转。

    但河南方面,天灾**不断,状况实在令人担忧。

    在日军打通平汉线后,河南一省之中便出现了日、蒋、民、共四方势力交错的局面。

    其中,在黄河以南地区,日军控制了开封——淮阳公路以西、河阴——舞阳以东区域,平汉线在其中贯通而过;重庆方面则控制了登封、宝丰、方城、泌阳、桐柏以西地区,以及东南部的新蔡、罗山以东区域;护卫军则占据了豫东的宁陵、柘城、鹿邑以东等地。

    在黄河以北区域,则是**和日军交错分布。日军占据了主要交通干线和周边区域,**方面则在临近晋东南的豫北乡间扎下了根基。

    在四方势力中,民众党武装因自身实力摆在在那儿,日军不敢轻易进犯,这让护卫军能组织力量开展农田水利建设并能保证一定收成。其他几方中,日军只知掠夺无心生产,而国统区和共占区却要应付小鬼子一波接一波的扫荡,无法安心生产。

    40年,河南先是春旱严重,但到了7、8月间,却又连降大雨,黄河在扶沟、太康等地相继决口,有四十余县被淹,重灾区竟至村无烟火,野绝行人,灾民数量在一百五十万以上。

    41年,河南遭受水、旱、雹、霜、蝗等多种灾害,加之战火绵延,有九十二县受灾,情况更为严重。虽因战乱,受灾人口无法统计,但可以肯定,与去年相比,只会多不会少。

    42年,从开春至今,河南旱灾严重,除了护卫军控制下的豫东几县凭借所建设的水利设施和民众党政府组织的抗旱活动,还能保持一定收成外,其他几方控制区大部减产甚至绝产。且因入夏后旱情并未缓解,秋种难以进行,秋收亦呈绝望。加之连年灾害、战乱已耗尽了河南民力,一场席卷全省的大灾难即将酝酿而成。

    在原本历史上,若非是连年灾害耗尽了河南民众手中仅有的一点余粮,甚至连接近人烟之处可食的草根、树皮也被饥民吞剥一空,加上43年河南水、旱、风、雹、蝗等灾害又轮番肆虐,也不至于酿成全省“百分之九十为灾区,灾民达三千万,外出逃荒者不绝于途,卖儿鬻女者随处可见”的凄惨景象。

    实际上,从42年5月下旬开始,日占区和国统区内的民众便开始了大规模的逃亡。除了向东面护卫军控制区逃难外,因日军封锁线阻隔,许多灾民转而逃向**控制区。

    民众党凭借这几年积攒的家底,还能做到来者不拒,而**方面却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太岳军区司令员陈赓特意向该党中央发去请示电,称:“据豫北敌占区来人谈,豫北敌占区今夏旱灾严重,赤地千里,大部土地均没有种上。玉米有的不曾出土,就已干死……玉米每斗九十八元到百零六元。米珠薪桂,已使一般中等人家,无法过活,贫苦之家,则成千上万,流离失所,鬻儿卖女的事情,现亦不断在各地发现。……现汲、浚等地灾民,已大批逃人我太岳区根据地沁县、安泽、沁源一带开荒山做短工过活。现汲、浚等地灾民,已大批逃人我太岳区根据地安泽、沁源一带开荒山做短工过活。……惟灾民数量过大,已超根据地所能接受之极限。若将灾民拒之门外则与我党政策不符,容留却又超出承受能力,如何区处,盼中央早日指示!”

    在接到太岳军区的电报后,正在进行整风运动的老毛便明白,这表面上是请示电,可实际上,陈赓是向中央求援来了。只不过因**的日子一向过得紧巴巴,陈赓不好明说罢了。

    **既没有老蒋见死不救的做派,又没有民众党那般殷实的家底,权衡再三,又经**高层会议决定,老毛便派毛泽民和正在榆林战区医院接受治疗的张浩去和民众党方面洽商,希望能得到物资方面的帮助,以救助灾民度过难关。

    虽说**和民众党在有关中国对内、对外问题上存在着严重分歧,且民众党一直拒绝与作为共产国际支部存在的**进行合作,但双方却并未彻底断绝接触。

    除了包括林大师长在内的**伤员以二战区抗战将士名义在人民军医院中得到救治外,毛泽民、张浩等人也都先后在民众党的医院中接受过治疗。而罗荣桓则在**高层的授意下,凭借其与赵振中等人的香火情分,时不时的从西北方面得到一些食盐、药品之类的急需物资以贴补日常应用。

    在苏联与民众党就领土问题达成协议之后,老毛借整风之机又对国际派展开了清算,**方面也确定了与民众党“争取全面合作”的方针。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毛泽民、张浩才会在6月下旬被赋予同民众党就合作救灾问题进行接洽的任务。

    “对于正在我国领土上肆虐的日军,我党我军更希望能尽快将其彻底消灭!但这些年来的大规模救灾却消耗了我们的力量。虽然这也和我党免除新占区域两年赋税的政策有关,可为了更快的恢复民力,我们的政策却不会改变。”在概括介绍了民众党此前所遇到的情况后,田云逸又面色凝重地说道,“至于河南今年的灾民数量,我们估计至少会有一千万,其中非赈不活者约有五、六百万!重庆方面可以无视灾民的生死,我们却不能不管!而救助、安置如此庞大数量的灾民,又将是我们面临的一大难题!我们需要量力而为!”

    听了艾尔索普的翻译,及其自行补充的情况介绍,霍普金斯大为惊讶。作为中国中央政府的重庆当局对救灾无动于衷,而作为中国头号**武装的民众党却在事实上履行中央政府的职责,勒紧腰带救灾!这种角色上的颠倒实在让霍普金斯感到不可思议!

    实际上,霍普金斯来的有些早了,如果他在明年上半年到西北,且《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依然如原本历史上那般深入河南国统区采访的话,那么霍普金斯就能在美国国内了解到有关灾区惨状的报道。甚至还有可能领略到宋美龄对美国政府的颐指气使。

    “坦白地说,在秋收之前,除了在缅北方向继续同日军进行接触战外,出于秋收和救灾考虑,我军不会对国内日军发动大规模攻势。但在秋冬季节,我军会对国内日军采取新的动作。”赵振中接着说道,“不过,我军前期的行动,将依然以救助灾民为主,尽可能地降低严冬季节对灾民的伤害程度。而在中后期,我军将根据具体情况,加大对华北日军的打击力度!”

    “我对贵党贵军如此不计代价的救助灾民、难民表示钦佩!救助如此众多的灾民和难民,这在世界其他国家是很难想象的事情。”霍普金斯听了这一大通,虽然已经明白民众党拖延对日攻击的原因,却仍缺乏一个直观印象,便又问道,“我对一个数字感到好奇,你们在这些年里究竟救助了多少民众?”

    “在我军控制西北时,这里的总人口不到一千二百万,但现在,包括山南在内,西北有五千五百多万人口,增加了四千三百万。而这还不算中亚、外蒙两地的人口。”田云逸如数家珍般略带自得地说道,“而在山东方向,我军控制区域原本人口约有三千七百多万,但现在却达到了六千七百多万,增加了三千多万。而这总共增加的七千三百多万人口,绝大多数是我党我军这些年来收留、救助的灾民和难民!”

    实际上,民众党控制区人口爆发式的增长,不但有国内灾民、难民大批迁入的因素,还有东南亚一带华侨迁入山南的原因。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特别是日军入侵暹罗、马来亚、缅甸等地,而兰芳又封锁周边海域后,促使当地数百万华人经陆路、海路辗转抵达山南。

    如此众多的人口,固然为民众党今后的发展壮大,以及人民军、护卫军的作战行动奠定了坚实的人力资源基础,却也是对民众党提出的一个现实考验,更消耗了此前积攒的大量物资。好在迄今为止,一切都还忙而不乱,仍在掌握之中。

    “上帝!这简直是奇迹!”霍普金斯夸张的叫道,“你们总共用了十年时间,却从无到有,养活了几乎和美国现在等量的人口!而这还是在战争条件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根据20世纪美国每十年进行一次的人口普查结果,40年的时候,美国总人口有一亿三千二百一十六万,只比民众党控制区现有人口多出一千多万。但等民众党武装今年秋冬作战结束后,恐怕其控制下的总人口就要和美国现有人口数量持平,甚至是超过了!

    霍普金斯益发感到民众党雄厚的实力底蕴,他不禁盘算着:“如果该党控制了华北乃至包括东北在内的整个北中国,那重庆方面将根本不足以与民众党抗衡,中国的命运也将由民众党来主导。或许,美国政府该提前考虑一些问题了……”

    “哈里,就我所知,田的数字没有夸大。”见霍普金斯有些出神,艾尔索普还以为他不相信田云逸所说的数字,便解释道,“新的人口数字是在今年年初统计出来的,而此前各省、各县的数字,重庆方面也曾有记录,不会假的!”

    “约瑟夫,我并不怀疑那些数字,我只是对他们取得的成就感到惊讶而已!”霍普金斯耸了耸肩膀,又道,“从民众党身上,我看到了你曾经所说的,中国人的力量!”

    顿了一下,霍普金斯又转向赵振中,问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了解一下,贵军在今年秋冬季节对日军的作战会是多大规模?有什么具体目标吗?比如说,占领河北或者是天津?另外,贵军能否在缅北加大对日作战力度?坦白地说,盟国方面期待贵军在对日作战中发挥更大作用,以缓解包括兰芳在内的盟军在太平洋上所承受的压力。”

    从此前赵振中对太平洋交战双方局势的分析上,霍普金斯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促使民众党武装加大对日作战力度的意图是瞒不过对面这两位年轻人的。既然如此,与其藏着掖着,那还不如索性坦诚一些,也好方便与对方进一步沟通。

    “缅北现在是雨季,作战难度明显加大,这是我军保持现有接触战的主要原因。至于中国国内,前面已经说过,是为了救助灾民以及物资消耗等原因而暂缓发动。”赵振中笑了笑,饶有兴味地盯着霍普金斯说道,“至于作战规模,那要看今后几个月的准备情况来确定。另外,我提醒一下霍普金斯先生,我军可并非盟军,除了对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应尽的责任外,对盟军可不存在什么义务,自然也就谈不上缓解盟军压力的问题。除非盟国方面正式承认我党政府为中国唯一合法政府!”

    “哦,不!”霍普金斯先是一滞,随后便叫道,“虽然我个人也期待能有这样的一天,但眼下却不是改变现况的时候!贵军确实对盟军不存在什么义务,但日本人是我们双方共同的敌人,哪怕仅仅基于道义上或是早日改变贵国状况考虑,贵军也应该为早日打败日本认出力!况且,贵军这样做也能赢得美国和其他盟国的友谊!”

    “哈里,你上当了!赵在和你开玩笑呢!”艾尔索普见霍普金斯有些着急,便带着笑意提醒道,“不管是人民军还是护卫军,在战场上从不接受日军俘虏。所有民众党人都恨不得早日把日本鬼子送进地狱,你放心,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打击日本人的有利机会的。”

    或许是赵振中、周明远等人一向给艾尔索普的印象极好,现在给霍普金斯充当翻译的他竟客串起说客来。而霍普金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只耸耸肩膀、摊摊手,向大家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我们会尽最大力量去打击日本人,但同样,美国方面也要尽快发表我们此前说定的公报。同时,原先答应运到山南的物资也要尽快全数送到。作战是需要消耗大量物资的,我们总要在作战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赵振中虽然不信什么老外口中所谓的友谊,却还是哈哈一笑,并补充道,“虽然因我军装备规制和美制不同,只能靠自己生产,但美国方面向我们提供设备和一些重要原材料的举动,也在实际上缓解了向其他战场上供应军需物资的压力。”

    “那没问题!”霍普金斯也一口答应下来。

    双方第一天开诚布公式的接触为其后进一步达成有关协定奠定了基础。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霍普金斯在田云逸、艾尔索普等人的陪同下,到宁夏、绥远等地实地了解了灾民转移安置和当地工农业生产情况,确信民众党上下确实是在为打败日军做最大程度的努力。而在此期间,华盛顿方面也回电,同意霍普金斯所拟定且经赵振中过目的公报文本,并声称该公报文本将在航母交接当日对外正式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