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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几位,我这个小店虽说现在只能勉强让一家老小不至于外出逃荒,算是个活路,可靠近这连接高密、徐州的交通大道,南来北往的客人多,这消息也是最灵通不的。”店东面带得意地说道。
“要说护卫军,那还要从民国14年冬季说起。那一年的秋天,沂蒙山里的土匪一窝蜂的朝北面聚拢,说是要去抢什么大宗粮食,可听说还没抢到粮食就有几股大土匪相互瞧着不顺眼,先打了起来。听说最后是刘黑七股匪赢了。不过,从那之后刘黑七和他手下的几千号人马就再没有任何消息。有人说他可能跑到别处去祸害了,也有人说他被别人给打死了,反正到底结果怎样没人清楚。”
“就是在刘黑七没了动静之后的那年冬天里,沂蒙山里靠北的地方冒出来一伙自称‘护卫军’的人来。开始的时候据说他们只有3、4百号人马,而且专门攻打那些地主乡绅大户,从没听说他们和穷庄户人家过不去,不少日子过不下去的穷庄户还能得到他们在粮食等方面救助。一些人开始认为他们是替天行道的好汉,可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一些不到20岁的半大小子。”
“也就在那个冬天,护卫军在自己控制地盘里把一些曾经勾结土匪、官兵,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的地主恶霸和乡绅都给处决了,还把这些人的土地和家产都分给了穷庄户。”
“据说不少青壮想参加护卫军,可人家都不要,只要那些不超过18岁的半大小子。”
“掌柜的,那你们这里的官府就没派兵去清剿这个护卫军?”那带头汉子有些疑惑。
“护卫军那边的地盘是属于沂水、蒙阴两县地界,洪凝这个地方属于莒县,可管不到沂蒙山里。不过,我听说沂水、蒙阴、莱芜几个县的知事老爷们也都为这个护卫军头疼呢。几个县城里都只有300多人的警备队,根本不是人家护卫军的对手。现在护卫军可不是前年冬天只有3、4百人的时候了,有人说他们有上千人马,也有人说他们有几千人马,还有人说他们现在有过万人马,反正不是现在几个县知事老爷能对付得了的。”
“那这几个县的知事老爷就没有向山东张督办求援?”那带头汉子有些奇怪。
“听说都求几次了。可护卫军前年冬天对那些地主恶霸动手的时候,消息并没有传出来,再说,张督办那时候正和河南那边的队伍打得热火朝天,济南都差点丢了,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去管山里冒出来的几百号人的护卫军。”
“等去年开春,消息传出来后,张督办已经调集队伍北上去打什么国民军了,加上天旱,他又忙着求雨和锁龙王,哪有什么心思搭理那穷山沟里折腾的护卫军?”
“去年冬天,听说护卫军又扩大了地盘,队伍也确实壮大了,可张督办又忙着南下对付南方的队伍。再说,眼下那什么北伐军已经打到山东南面不远了,张督办又连吃败仗,应付这个还有些忙不过来。只要那些山里的护卫军现在不到外面闹腾,他张督办才不会管呢。”
“掌柜的,这些消息都是你听来的?”那带头汉子开口问道。
“是啊。要说我这些消息还大多是从一些被护卫军镇压的地主恶霸的家人中得来的。去年春天之后,有一些被被护卫军镇压的地主恶霸的家人到沂水、蒙阴求告知事老爷带兵清剿护卫军,却因为县城兵力不足没有结果。其中的一些人就沿着高密到徐州的这条大道,跑去临沂求当地的驻军。可那时候,驻在临沂的第十一军除了留下一个团,其余兵力都已经被张督办调到北面打国民军去了。”
“任凭这些丢了家业的地主家人如何往来求告,那个团就是不动。沂水北面沙沟一带有个姓李的大地主,人被护卫军给处决了,家里的几千亩地都被分了。可那李姓地主在沂水县城和临沂也都有产业,在他被护卫军镇压后,他的家人闹腾得最厉害。不但派人溜进护卫军地盘探听消息,还多次派人到临沂向那团长求告呢。”
“我这里关于护卫军的消息倒有多半是从他家那几个经常往来沂水和临沂的家人和护卫嘴里听来的。不过,从今年3月底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再没见到那几个人。以前他们每月往来沂水和临沂时,可经常到我这小店落脚的。”店东也有些疑惑。
店东不知究竟,赵振中却知道其中原因。就在今年4月初的时候,杨天明、张公远两人带领的护卫军总部调查处结束了对护卫军控制区域的第一次排查。经过这历时3个多月的排查,不但对各村庄原住人口和外来人口进行了登记,还根据排查中得到的线索,搜出不少牛鬼蛇神来。其中有被打得溃散后潜回家中的土匪,有几个县官府派来探听情况的眼线,有被镇压地主恶霸、土豪劣绅在外家人派来暗中进行活动的,还有几个加入南方孙党回乡有所图谋的人员。杂七杂八竟有6、7百人之多。那个沙沟大地主恶霸李五秃的家人估计也在其中。
按照赵振中的要求,杨天明、张公远两人对这6、7百被清理出来的各色人等分别进行了处理。其中身负血债的,不问是何方人员,一律处决;其他剩余人员全部被打发去劳改。
“掌柜的,那护卫军到底是什么来路你听说过没有?”那带头汉子听了店东对护卫军所说的情况,产生了一些兴趣。
“这我哪能知道,只是听说他们都是半大小子还劫富济贫罢了。不怕几位客人知道,要不是听说护卫军不收象我这年岁的人,盘查的也严格,就眼下这个世道,我还真想带着一家老小去投护卫军。至少,那里能吃饱穿暖,不用担心有地主恶霸和官府欺压,也不用担心土匪和官兵抢掠。”店东满是遗憾。
“要我说,还是奉系和张宗昌闹得太不象话,要是以前吴大帅主事的时候,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带头汉子身边一个20多岁的跟班忿忿不平地说道。
“这位先生说的,兄弟有些不赞同。”赵振中插话道,“从清末到民国,在山东主政的官员和原籍山东身在外地的官员,有哪个真正为山东父老乡亲谋过福祉?”
“不说远的,就说先生口中的吴大帅,以及南面的孙传芳、济南的张宗昌,他们三人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山东人,可吴大帅任命高恩洪为青岛商埠督办,为其聚敛军费引起山东各界抗议;孙传芳前年和张宗昌在山东边界打生打死,要不是兵力不足,孙传芳就打进山东了;而张宗昌更不必说,只看看眼前这临近交通要道的小店景况,就知道这位张督办是如何穷兵黩武,搜刮百姓了。”
“要兄弟我说,现在这些当官的,都把百姓当作任意鱼肉、予取予求的对象了,根本就没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那带头汉子听了赵振中的一番话后,拦住了那要开口说话的随从,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贵姓?在哪里发达?”
“免贵,小子姓赵,现在青岛那边一家商行主事。不知先生贵姓?”
“免贵,姓于。”那带头汉子说道:“小兄弟说的有些道理,可我觉得有些偏颇了。至少吴大帅持身谨严,并没有对山东父老有不利的举措。”
听那带头汉子说出自家姓于,赵振中心知自己的猜测基本上没错,这于姓汉子很可能就是那个人。在于姓汉子说完之后,赵振中便道:“要说吴大帅,他曾控制几省却不治私产,身居高位却不纳妾,兵败之后却不入租界,带兵众多却能严加约束,窘迫之时却严词拒绝倭寇拉拢,这些品行小子我从心里佩服。就是历数当今中国显要,吴大帅的操守也无人能出其左右。”
“可看一个人,特别是身居高位的有力者,绝不是只看他的品行,更多的是看他的所作所为能否让其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吴大帅身为直鲁豫三省巡阅使,除了收取军费练兵外,可没听说给山东父老谋过什么福祉。何况,他识人不明,在两个地方犯了错误,不但铸成了其在直奉二次大战中兵败的苦果,还给北方民众带来了连年的战乱。”
“关于冯玉祥与南方孙党和北边奉系勾结形成反直三角联盟的事情,现在南方和奉系都不避讳,大家也都清楚了。可我听说在直奉二战之前,就有人向吴大帅还有曹大总统提醒过,但结果却不了了之。”
“除了冯玉祥之外,在山东军务督办郑士琦的任用上,吴大帅同样犯了错。要不是郑士琦在直系兵败后,拒绝吴大帅带领败兵入境,直系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而山东百姓也能少受许多苦楚。”
“还有,这位吴大帅只因曹大总统对其有知遇之恩,便恪守所谓‘忠君’之道,不管这位曹大总统有多饭桶,也一条道走到黑的去帮扶。吴大帅自诩饱读圣贤书,却浑然忘却圣贤也曾有‘民为贵,君为轻’的教诲。”
“所以,小子我尽管佩服这位吴大帅的为人品德,但对其在民生方面的作为却实在没有好感。”
听了这番对吴佩孚的评论,那于姓汉子等三人尽管心里难以接受,却又觉得赵振中所说的有一定道理,一时也难以反驳。
“小兄弟见识不凡,不知对眼下南面正在进行的北伐有什么看法?几方势力将来结局又会如何?”于姓汉子转移话题问道。
“孙党自同盟会改组而来,其内部派系众多就不必说了。而**控制的叶挺所部进入湖南并取得初步胜利后,其魁首陈独秀却仍公然发表文章不赞同北伐,至少说明**高层和下层也存在不同意见,加上苏联人在北伐中的参与,这场战争在各方势力的参与下,注定不会有圆满结果。这些从今年4月12号在南京发生的国、共两党之间的流血清党事件以及南京国民政府的成立就可以看出。”
“南京成立了国民政府,武汉也有国民政府,加上广州的国民政府,这算是代表了几方势力。虽然现在武汉和南京之间处于对立状态,但想必武汉也不会甘愿受苏联人的摆布成为傀儡,加上**在北伐中一些过激行为,将来武汉的国民政府或许也会采取和南京政府相同的清党措施。孙氏生前所希望的在新三民主义和三大政策指引下的北伐注定会夭折。”
“小兄弟是说南方成功不了?”那于姓汉子听了赵振中的分析,带着几分兴奋问道。
“看看北方孙传芳、张宗昌所作所为导致百姓怨声载道就知道北方的失败是一定的,而南方则会成功。”赵振中摇头否定了于姓汉子的说法,又解释道:“我说的是南方会成功,是因为在通过这场战争,南方的一些势力已经膨胀起来,肯定还会继续同北方争夺地盘。而那时南方孙党势力清除了苏联及**影响并经过重新整合后,势力势必还会大涨,北方因为连年战乱,加上还有同南方联结一气的冯玉祥所部,则肯定会战败。最多也就是张作霖所部能退出关外罢了。”
看看眼下的战局,想想自己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于姓汉子心里对眼前这个姓赵的小伙子的分析已经相信了大半。一方面惊异于这小伙子年纪不大可眼光非凡,一方面也起了结交的心思,便开口说道:“不瞒小兄弟,我叫于学忠,以前跟吴大帅当兵吃饭,这个月中兵败后解甲回蓬莱老家务农。小兄弟见解非凡,不知小兄弟大名能否见告?”
“呵呵,见解非凡可当不起,不过是自己听得多些,想的多点而已。小子叫赵振中,现在忝为青岛四海实业和青岛大学董事长。”赵振中见其果然是预料中的于学忠,也就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