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他也不否认他和别人不大一样,比如他吃饭从来喜欢把饭粒和菜都吃的干干净净,他喜欢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别人谈笑风生,自己却躲在一旁思考,他喜欢对着空气写字,他喜欢装文青瞎扯淡。
他也不会像某个猥琐男那样看见漂亮女孩子就盯着不放,他只喜欢偷偷回头看,哪怕只能看到一道美丽的背影,就算被猥琐男嘲笑,他也会理直气壮的说俺就喜欢看背影翘臀秀发,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有色心没色胆。
只是对于原来日子枯燥的苏逸而言,突然住进沮府的猥琐男马有才虽然打破了他一尘不变的生活,却给平淡的生活带来了许多趣味。
每天早上是苏逸的晨练时间,这个时候他都会一个人来到已经有了单双杠等简易后世锻炼器材的后院,这里和小花园不一样,可以说几乎是他一个人的天地,当然,除了马有才外。
沮授这时候则会在小花园的小亭子里喝茶看书,这时候他和苏逸会心照不宣的谁都不会来打扰谁,他可以安静的看书,而苏逸可以努力的锻炼自己,当然,还是除了马有才外。
凌晨鸡鸣声刚过,沮府后院就传来一阵轻响,是苏逸带着沙袋开始晨练了。
苏逸手脚各绑着两个装满沙子的布袋,正手心向内的握住单杠,将自己挂在上面,据他估算,每个沙袋大概两斤左右。
苏逸奋力的拉动手臂,不断的将自己拉起放下,他每天要做二十个,做完就换手心外向继续,一开始磕磕绊绊的很困难,时间久了就会轻松些,像今日他就比前几天早些完成。
这样做的目的是可以锻炼手臂肌肉,增强手臂力量,他希望从任何地方开始强壮身体,尤其是上次在香菱阁里见到陈龙城一拳将韩齐击飞十米后,他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尽快的强大起来,可想而知陈龙城那看似瘦弱的手臂中藏着的强悍力量给他造成的震撼是多么巨大。
现在的苏逸就像一块海绵,锻炼身体的同时,还在不停的吸收着来自这个时代的各种知识,他知道再过几年的东汉是怎样的动荡,他要在乱世来临前拥有自保的实力,香菱阁只是他未来蓝图中的一小块。
“小苏逸,又在锻炼了?”马有才给苏逸倒了杯茶,谄笑着递上来。
苏逸眉头微蹙,从单杠上下来,接过茶喝了一大口,说道:“说过别叫我小苏逸了。”
擦了擦汗,又说道:“你能不能别老是一脸媚笑的?好歹你也是张颌的师傅。”
马有才的脸上依旧充满笑容,丝毫不见当日与张颌对峙的强硬,仿佛没有听到苏逸的话。
苏逸看着他,似乎想拍拍马有才的肩膀,手臂抬起又放下,轻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相信张颌,是人都会有缺点,如果我们都只盯着缺点不放,怎么去发现他的优点呢?你看,连我这个外人都相信他,你也应该相信他,不是么?”
马有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还会没有你了解我徒弟?”
苏逸闻言一笑,说道:“我只是凭直觉,张颌不是个品行不正的人。”
“你是想说我这个品行不正的师傅,怎么教出来的徒弟品行那么正?”
“没有,我可没那么说。”苏逸嘿嘿说道。
马有才瞪了他一眼,叹气道:“我真是后悔当时怎么就想要救你呢。”
苏逸放下茶杯,走到双杠前,回头说道:“嘿,那是小爷魅力高,就算你不跳出来,也有千千万万个猥琐男跳出来,只是恰好你跳出来了。实在不行,我再说声谢谢?”
“谢谢就免了,如果可以,请我去美味楼吃顿饭就行了,嘿嘿。”
“趁早滚。”
看着马有才屁颠屁颠的跑开,苏逸摇头一笑,心想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张颌怎么会有这么个猥琐至极的师傅呢?
小花园里,沮授捧着那本被苏逸斥为盗版的《孙子兵法》,正看的津津有味,听到后院传来的嬉笑声,知道是马有才和苏逸在瞎闹,这样的场景基本上猥琐男住进来后每日都在沮府的各个角落里上演,沮授也习以为常了。
又看了会儿书,沮授抬头看了眼越发晴朗的天空,把书本收起,准备回屋,恰好遇到被苏逸赶出来的马有才,对他笑了笑,逗弄道:“又被苏逸赶出来了?”
猥琐男苦着张脸,点了点头。
沮授示意马有才跟上,边走边说:“苏逸的天赋是我平生仅见,雕琢好了就是一块美玉,只是太傲气,我担心他将来会吃亏啊,这才让你过来跟他抬杠,不时敲打下他。”
马有才憨憨的笑了笑,不否认也不确认。
“可惜他志不在天下,不然何愁未来不是霍光之流?”沮授停顿一会儿后叹息道。
马有才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听到名震河北的沮授对一个年仅十四的少年如此评论,他着实感到意外。
“意外么?呵呵,还有你马有才意外的事情么?看来我要是不这么说,你是不会改变你的想法吧。”沮授继续往前走着,脚步不急不缓。
“只是觉得你对他的评价未免太高了些。”马有才微笑道,只是怎么看都是谄媚的笑容。
沮授哦了一声,点点头,眯起眼说道:“那依你看来,他将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马有才跟着沮授的脚步一顿,想了想,说道:“意志坚定,而外物不能阻,眼眸清澈,而诱惑不能扰,心神通透,又深知人情,性格潇洒,豪放中透着细腻,依我看,此子将来必定是个张子房。”
沮授微阖的双目猛然睁开,紧盯着马有才,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你马有才看人绝不会错,我相信你。”
马有才闻言犹豫了下,嘴唇动了动,说道:“公与,你和元皓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你们心都过于浮躁,看人不能看透内里,我担心将来你们遇主不淑…”
沮授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眼神复杂,喃喃道:“主?现在说还太早呢…”
就像沮授不知道苏逸那些锻炼身体的器材到底能有什么用一样,苏逸也不知道为什么沮授会让马有才住进沮府,只是他们都保留了各自的底线,不去触碰,起码他知道沮授不会害他。
苏逸一身是汗的回到房间里,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杯子喝了一达口水,把脏衣服换下穿上早已备好的衣裳,再梳理了下头发。
来到东汉已经几个月了,他也渐渐的适应了这时代人们独有的生活方式,虽然还是不时的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会痛苦难受,可对他来说,彻底的遗忘或许更悲哀,不如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怀一下。
他不是那些小说中的主人公,一穿越到过去就马上能适应新的生活,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忘记过去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不理会沮授让他出门小心的话语,程大恰好不在家是意外的话,他跟韩烈的矛盾则是彻彻底底的还没有融入这个时代的例子。
而在香菱阁发生的事情则是他有意识的开始挑战这个世界的底线,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不能忍受自己与世界的格格不入,所以他要发泄,要反抗,虽然张颌的介入曾经让他险些陷入危机,可是沮授的出现又帮他解了围,这样看来,起码他没有失败。
只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似乎终于开始平静的接受这个世界,这也让一直观察他的沮授松了口气,能够稳定下来终究是个好事。
躺在床上,苏逸轻轻的把眼睛闭上,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心里开始想着越来越近的黄巾起义。
虽然前世喜欢历史且对三国略有研究,可是苏逸终究不是历史学家,他记不住也懒得去记那些古代人的年号,他只知道张角起义时的年号是中平元年,因为每次玩儿游戏时他都会看一遍介绍,令他苦恼的是,光和这个年号还要用几年?光和后是不是中平?
这些问题他是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的,所以他也不急着去做改变,每天依然按照现在的规律锻炼身体,研读兵书国策,闲暇时候就逛逛街市,了解下民间的事情,还会按时去香菱阁,相比于其他的琐事,他更看重香菱阁给他带来的信息方面的便利。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苏逸缓缓调整气息,准备睡个回笼觉。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苏逸睁开眼睛,气恼的看了眼门外,心想定是猥琐男那个混蛋来捣乱了,索性不去理会,自顾自的继续睡觉。
门被轻轻推开,沮授一脸沉思的走进来。
“马脸男,谁让你…”
一转身正要骂人的苏逸看见沮授,不由一愣,挠了挠头,说道:“沮先生,是你呀。”
沮授找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的看着苏逸,温和的说道:“嗯,是我,刚刚在路上我看见有才了,顺便和他聊了几句,苏逸啊,有才对你的评价很高呢。”
苏逸心里默默的想着能不高么,每天和我吵架对骂,一次也没赢过我,他这是变相的在夸自己也不弱呢。
点点头,眼睛看着沮授,知道沮授还有话没说呢。
安静的小屋里,回荡着沮授平缓而温和的声音:“记得家父在我年纪尚轻的时候,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先做人,后做事。苏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苏逸摇了摇头,他前世就是因为不会做人才一生庸碌。
“人来一世,无外乎两件事,一件是做人,一件是做事。”
“做人固然没有所谓的法则和道理,但我们总是会从平日与人接触中琢磨出一些规律,比如说有人喜欢听好话,而有的人明明喜欢听好话却又不愿意人们说的太刻意,这些道理,想来你是懂的。”
苏逸没有说话,看着沮授的目光渐渐有些明亮。
“智在于治大,慎在于畏小。”
“你总说我有旷世之才,可是为什么我却在这小小的魏县停留这许多年呢?苏逸,哪怕我有旷世之才,可是如果我连一个县城都治理不好,又如何去面对更广阔的天下呢?”
苏逸一脸深思,左手习惯性的摩挲着鼻子,缓缓道:“那依先生看来,逸当如何?”
“多做,多听,多看,慎言,慎行。”沮授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苏逸,朗声说道。
苏逸的脸上渐渐升起一丝明悟,说道:“多谢先生指点,小子明白了。”
见苏逸陷入沉思,沮授也不多说,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转身关上门,脚步轻盈的离去。(哈,两章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