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午时了,大少爷还在云海楼等着呢!”我因雪儿的话想的呆了,小丸子推推我提醒约定的时间。
“大少爷是谁啊?”雪儿歪着头,问我。
我本就没打算带雪儿同去,原是想编了谎哄她的,和她聊了几句便分了神,想也没想就如实答道:“是我家大哥。”
“苏莺姐姐的大哥一定也是和苏莺姐姐一样可爱的人,雪儿也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雪儿便缠上我的胳膊,吵着要和我同去见苏晨瑞。我想着这次不过是我们兄妹私底下会面玩乐而已,不比上次查账那样正式,她想去也没什么不妥的,也就笑了笑,算是应允了。
习惯性的带上面纱,顺便也给雪儿准备了一块,雪儿眨巴着大眼睛,直说憋得慌,刚戴上就扯了下来,见我沉着脸,撒娇地蹭在我身边,道:“雪儿戴上那个一点也不像蒙面女侠,不好玩不好玩。”
一路上,雪儿像极了我刚出苏府的样子,掀着布帘好奇地张望,不同的是,我那时真的是第一次上街,自然好奇,而她是好奇得自然,不管见过没见过,都兴趣盎然如同第一次一般新鲜。
“原来京城的女子都爱蒙面啊,还是风月楼的姑娘豪爽!”雪儿看看我的面纱,又看看满大街的面纱女,若有所悟。
“苏莺姐姐,你快看那个戴绿帽子的,真特别。”
“呀,苏莺姐姐,快看快看……”
我和小丸子被雪儿的话逗乐了,就这么笑着,一路到了云海楼,楼前放置着一个小巧的日晷,看了一眼,将将午时三刻,最好的行刑时间。
三个女子进店,唯有中间一人挽髻遮面。
机灵的小二跑过来弓着腰问我道:“看夫人是来寻人,可事先约了位子?敢问定下位子的是哪位爷?”
云海楼云集众多富贵公子,倒真是个个是“爷”,那小二哥眼光不错,这是向我讨赏来了,我让小丸子赏他几个碎银子,笑了笑说:“我找那位公子姓苏。”小二接了银子自是眉开眼笑,只是看见我身旁的雪儿,疑惑地歪着脑袋,我悄悄问雪儿是不是认识,雪儿思考了一会儿,说许是认识她的人比她认识的人多,她记不住。
京城权贵,姓苏的大户也就我一家了。京城苏家,谁不知道,以往菜市口监斩行刑的就是我哥啊,那人山人海,场面壮观,我也曾挤在人群里过了把眼瘾,远看我哥就跟阎罗王似的,脸从来没有不黑过。那小二哥许是斩人的时候凑过热闹认识我哥,缩了缩脖子,讪讪笑了,哈着腰引我上了二楼一侧的包厢,边走边抬手擦擦汗,说道:“呵呵,夫人好福气,好福气。”他怕是把我当成我哥的夫人了,我偷笑两声,没有做声,任他误会去了。
一进包厢,小二就低着头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抬头看一眼,我瞧着好笑,想着与自家大哥见见面,就想趁着穿过外面的屏风时直接摘了那“贵妇的假面”,谁知刚要动手,听到包厢里有人说话,手生生顿住了,扯过小丸子和雪儿,踮脚慢慢走到屏风后。
“哈,莺莺来的正好。”苏晨瑞侧坐在桌边,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到来,扭头看向我的位置。也难怪,毕竟我这小把戏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不是兄妹相聚么,怎么还请了别人?我听着说话的声音熟悉,也没多想,以为是他的同僚,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待看清落座的人,傻了眼,几欲夺门而出,却还是在最后一刻稳住,冷静地一动不动,只是隔着面纱抽了抽嘴角。
“天圣第一傲气的才子逍遥王竟欣赏你的画作,说你是传世才女,还倾慕你的才华。”苏晨瑞扫我一眼,招手让我过去,丝毫没注意我也多带了一个人来,抿了口酒,笑道:“听逍遥王这么一夸,倒真觉得自家妹子是个才女。”
“是你!”逍遥王君易遥看见我,猛然站了起来,依旧是一副神仙样,不过站起来的时候碰翻了酒杯,略微失了仪态。他身后那个叫小春的奴才看了我一眼,恍然大悟一般拍着脑袋说:“是上次那个戴着面纱的砚台夫人!”上次见君易遥蒙了面纱,哎,人家蒙面纱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我倒好,正是戴了面纱才让人认出来。
小丸子也低低念了一句:“是他!”
硬着头皮抬眼看他,不经意看见正位上的君易华扬起了唇角,忽略君易华直射而来的目光,我无奈地应了两声:“是我是我。”这兄弟俩一起来了,真是一个有怨一个有仇,左右不能对付。我哥不知道君易华对我有心思,既然他不提,我便也只装作无事,而那个君易遥,上次我俩因为一个砚台结了怨,今日再见,不巧,我正是他这傲气才子倾慕的传世才女……
干笑两声,不及我再次出声,便听见两声高喝,同时出口——
“混小子!”
“疯丫头!”
我们几个一愣,均是将目光转移到说话的二位身上,惊奇地发现,竟是我哥和雪儿。
“你!你怎么能随便当街杀人!”雪儿眼睛瞪得老大,指着我哥的鼻子道。我心惊,我哥什么时候随便杀人了?还当街!以他的个性,若要随便杀人那也是不知不觉间咔嚓了!
“你这疯丫头,少血口喷人,午时三刻行刑,斩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这么久疯病还没好透么!”苏晨瑞冷冷地看着雪儿,依然坐着,稳如泰山,伸出食指将雪儿指在面前的手挑开,对着雪儿阴冷一笑。我松了一口气,定是那丫头在菜市口见到我哥行刑。
雪儿抖了抖,想了一会儿,换了另一只手指他,道:“雪儿就是医人的,雪儿没病!”
“这疯病可不是能轻易治好的病,不然你怎会还病着,这会儿正发病呢!”我哥也就平时对我没口德,今日想是出来玩,放松不了少,打趣起雪儿来了。我瞧着这出戏有意思,径自摘了面纱坐在桌旁,惦记着我哥为我点了一桌我爱吃的荤菜,美食当前,其他事都不重要,我哥看我坐了下来,喜滋滋地扬了筷子要给我夹了块猪脚。
“无赖!”雪儿咬了咬手指甲,见不得他悠闲地顾着吃,伸手掀了桌子,她那一身怪力,就这么随手一抬,惹得哗啦啦一桌碟儿杯儿碗儿落了地,摔得七七八八,君易华似早有准备,撩了袍子连人带凳向后一撤,躲过了一劫,而我直可惜那还没到嘴边的蜜味蹄髈,忘了反应,倒是君易遥眼疾手快,拉我起来向后一藏,自己挺身护在我身前,洁白的袍子上溅了一身褐色的酱汁。
我哥沉了脸色正要发怒,却被雪儿抱住腰身扛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只好哭笑不得地喊道:“疯丫头,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雪儿扬声甜笑,说:“雪儿偏不,苏莺姐姐说了,对付赖子,就要以赖制赖!”呃……这话貌似是我对付林三时说的。
我看着眼前大乱,抖抖衣袖,从君易遥身后走出来,拉了小丸子站在一旁静静观看。总觉得能治我哥的人终于出现了,心中暗喜,偏头望望窗外,烈日当空,这午时三刻倒还真是个吉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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