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繁忙。盼吾妻身心做好准备,等为夫回来。平安勿念,林三。
反复看了几遍,心里觉得好笑,什么叫身心都做好准备?平平淡淡的家书,让我看出几分邪念来。勿念,又何故赠我相思?赠我相思?我突然想到,原来这相思还有一解,便是他将自己的相思之情赠与我,可如此一想,我不是和这厮一样自恋了么!
最后看了一眼寥寥的几个字,我重新折好信纸,装入床边的锦盒,埋在他的枕头下。我有恋物癖,是打娘胎里出来就随着前世带过来的,越是不值钱的东西越是藏得珍重,上辈子有个奇怪的叔叔,每次去孤儿院看到我都偷偷塞给我几个进口的糖果,我吃了糖,就总是把糖纸展平夹在自己厚厚的日记本里,一共十六张,还有两张不小心撕破了,粘好后夹在汉语词典里。在真奇怪,陈年往事我记得这样清楚。
先前我也只是听胡掌柜说的,不知道这一本错账究竟会造多大的祸患,林三这会儿应是身在淮南布庄,书信较上次晚了一日,他信中说繁忙,难道这件事真的很难处理?
我摩挲着锦盒上雕绘的纹理,总觉得淮南布庄的事情着实令人意外,查过三遍的账还能出错,我只能想到是有人做了手脚。这件事初时就觉得怪异,我也告诉过林三关于这账本的事,要他多注意,近日繁忙,难道真是有蹊跷?
经了我的手,林朗查对一遍,胡掌柜审了一遍,又由南方的管事亲自修改,竟然出了错,听公公林乾说淮南布庄的进出货受到影响,本金拨不出来,货品供应不上,导致与其相关联的三家商行也跟着亏损。林家在南方的铺子统共九家,一次就有四家亏损,也难怪公公生了那么大的气。
胡掌柜做了几十年的账,为人严谨,不能容忍一分一毫的差错,对待账务一向要求严苛,他不是会在钱上随意做手脚的人。那日查账,淮南布庄的账簿交由一位南方来的管事来做,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楚了,他是目前看来最可疑的人,说不定和淮南布庄的掌柜有什么过节,我决定明日抽个时间去找胡掌柜问个清楚。
第二天一早出了房门在院子里走动,路过莲花池的时候竟然遇见了通常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雪儿,她没有到处闲逛,反而安静地支着头坐在栖心亭,这看上去太奇怪了,我好奇地走过去,没想到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雪儿她在发呆。鬼灵精的丫头,喳喳呼呼的丫头,我在她身前来回过了两趟,她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咦,我哥怎么来了?”我捏着发梳慢悠悠地重新在发髻上插了插,随口说了个小谎。
雪儿眼睛澄亮,一跃而起,离了座,紧绷着小脸警惕地左右张望,我憋着笑,心想雪儿和我哥许真的有缘也说不定,张口问她:“雪儿有没有喜欢的人?”
“当然有啦。苏莺姐姐,你竟敢骗我,虽然他是你哥哥,可在雪儿眼里,不过是个混小子!”雪儿重又坐回座位,说到我哥有点激动。
“咳咳,雪儿啊,我哥他大你将近十岁,他叫你疯丫头还算合适,你叫他混小子岂不是不尊长?”依我看,这疯丫头,混小子,一疯一混,倒是不错的一对,叫顺了,没准儿就是爱称。什么年代下都存在这么一条定律,身高不是差距,年龄不是问题,此定律刚好可以用于求解我哥和雪儿的姻缘命题。
“雪儿才不管那些,雪儿喜欢谁便是喜欢,不喜欢谁便是不喜欢,尊不尊的,有什么关系,爷爷说过,雪儿遵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就好。”雪儿满不在乎地说着,翻了个茶杯倒了杯热茶,小心地酌着。
“嗯,这样也对。”我喜欢这丫头的活法。世上鲜少有人真的可以遵照自己的心意而活,雪儿的单纯有些傻气,但也让她充满了灵气,那样一个简单的人,与她相处,也会不知不觉间放松自己。是不是林三也这么想,所以才会那么重视雪儿呢?雪儿对他来说,是不是也是一味心灵的药剂,能让他忘掉伤痛?不然,他又如何说若没有雪儿,他活不下来呢。
我突然很想知道,没有我,他会不会活下去呢,是能够真正称为活着的那样,活下去。苏莺太幸福了,我享受着这样的幸福,开始患得患失,林三一走,我倒是感性了不少,男人改变女人,这话也不知是谁说的。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离开林三,离开他的温柔相护他的温暖怀抱,我总是睡不安稳,这在我重生之后的十六年来从未有过,我突然开始想家了,想爹爹和娘亲们,然后,便开始疯狂地想他,我记得他触碰过的一切物什,我觉得所有他去到过的地方都残留着他身上独有的白莲香气,我开始换枕他的枕头,翻看他看过的书籍,用他用过的茶杯,喝他喜欢的菊花酒,如此是谓相思么?我从没想过,他竟也是一个会耍弄权谋的人,用他恋恋不忘之权谋我绵绵相思之情。
半夜凉气总伴随着前世细碎的回忆侵入梦境,我以为大多数的记忆都快要消失散去,谁知只是一个梦,便让我清晰地忆起所有,包括自己的冷漠,对人情的冷漠,这怪不得我,毕竟,人情这种东西,是我前世没得到过的,在我死前的那一刻也是那么讽刺。
其实我上辈子也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和那些轰轰烈烈的人生相比,我几乎算不上活过,我甚至没有受过伤,因为我是个存在感不是很强的人,没有人注意我,更没有人费尽心思地伤害我,反过来说,我是一个连去伤害都让人懒得花时间的人。世上的人,谁是谁的谁,我一向不信,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因为失去了谁而活不下去。我一出生便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没人疼没人爱,还不是照样活了二十四年,无所谓。
我是苏莺,而不再是苏寂寂,我依然过着平静的小日子,只是不能再满足一个人小小的自给自足,我的身边,有那么多人,我处在爱与被爱之间,这感觉好极了。我不见得比上辈子活泼多少,因为我觉得不管哪一世我都一直都是个个性爽快又会自我娱乐的人,不同的是,幸福,一次我光顾它,一次它光顾我。我闭了闭眼,将翻涌着的前尘往事挥去,那实在没什么好回忆的。
“雪儿,你喜不喜欢少廷?”
“喜欢。”她笑嘻嘻。
“喜不喜欢靳星?”
“喜欢。”她乐呵呵。
“喜不喜欢陈伯?”
“嗯,算是喜欢。”她皱皱眉。
“喜不喜欢小宗?”
“喜欢。”她扬扬唇。
“那,喜不喜欢我哥?”
“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她被烫到,激动地将否定词说了三遍。
雪儿单单不喜欢我哥,也是件好事。因为这三个字,雪儿在房中闷了一天,我得了清闲,正好出门去京城布庄会会胡掌柜。
------题外话------
本来没有章节名,凑合一个,⊙﹏⊙b汗
想用这一篇做个过渡啊,大家是不是都很挂念林三?
呃呃呃……“我”暂时只能猜想他。感觉越写越拖沓,有些读者受不了,离开了,四海只能说,故事还很臭很长,各位做好准备吧……哎
厚着脸皮请编辑帮我看文,没有得逞,呃,继续努力吧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