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儿!你怎么可以……你不能啊……是我害了夫人,你若伤了廷儿,我们母子欠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你不可以啊……”二夫人泣不成声,攀着牢门无力地滑落,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当年,当年老爷酒后……才有了你,可夫人那时刚过门不久,她一个人哭,却还要老爷收了我……可我是不甘的,我……老爷!是我,是我下的毒,夫人她身子本就不好,我不知道她那时有了廷儿啊,不然,廷儿也不会……就连后来……妙言也是……老天啊,为什么,是我造的孽啊,是我……老爷,你不要怪朗儿,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罪……”她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大牢,在林家那些时日,我从没听过她用如此大的声音说过一句话。
二夫人本是怔怔地看着某处,抬眼看见我,又留下两行泪来,与我说:“莺儿,少廷他……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你原谅朗儿吧,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拧了眉头,事关人命,她一句话就要我原谅,会不会把我的感情看得太廉价了一点,我扭过脸,整整衣袖,只淡淡地说:“我已不是林家的人了。”
她忽然的镇静下来,扶着牢门柱幽幽地说:“终于到头了,人在做,天在看,逃不过的,在这里反正是要死的。”
另一侧,林乾已然面如纸色,瞬间老了十岁不止,紧闭的双眼,似也有泪。
三夫人一愣,对着老夫人跪下,说了句:“老夫人,是媳妇没有教好女儿。”
一直盘腿坐着拈着珠子的老夫人睁开眼,没有看三夫人,却是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做自己的事情,对其他的人一概不理会。
抱着仇恨的人事实上都是可怜人罢了,像二夫人,像林朗,用仇恨毁掉一个人,在用怜悯来招惹世人,这是一种自卑自怜的做法,所以坚强而骄傲的人总会对仇恨不屑一顾。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若我开口,我会告诉林朗,林少廷他还好好的活着,在某一处,安静的活着,早已远离了他们肮脏的算计和仇恨相织的过往,但我没必要多费口舌,因为我,可怜他。我这么想着,觉得自己保留了前世苏寂寂性格中的某种暗黑色调,这是一种伪善,我实在是熟悉的很。
伪善这种定义,对我来说,好比我捡到一只流浪狗,我会可怜它心疼它,悉心的照料它,但如果有一天我受饥饿之苦,命在旦夕,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煮成一碗汤来果腹。
有那么一秒钟,我好想回家,我越来越多的想起苏寂寂,那些我早已抛弃的前世烟尘,拂扫不及,落得我满身都是,侵入骨血,令我排斥厌恶。回到家,被爹爹和哥哥保护的好好的,有娘亲们疼我,没有伤害没有计较,没有令我不适的伪善,没有自我厌恶感。
可我很快便开始适应,我是苏莺,林三说我就是我,我也只是我,在他眼里,没有比我更真实的存在,而这个我,是苏莺,也是苏寂寂。
我收回目光,再也不向牢中看一眼,大步地向外走出去,君易华还在外面等我,他一定也想知道,林惜月到底同我说了什么,难不成会是单纯的想要等我么?我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自认为,我的魅力还不足以让一个头脑聪明的狐狸乱了本性。
暗暗地,似听见有人说:“看不出,这个女人竟是这般心冷无情。”
“有话对我说?”君易华正笑眯眯地抱臂等我。
“越王妃求我向皇上求情,免去她两个幼子的死罪。”我俯身,行礼,平淡地说出口。
“愚蠢。”君易华甩了甩衣袖,不屑道:“她凭什么断定你向朕求情就有用。朕岂会留下祸患。”
“小莺儿,你的意思呢?你只说是越王妃求你,你对此事有什么要说的?”他很敏感,我直觉他更想知道的是现下问我的,在他面前掩饰过多就暴露越多,我不希望让他想象我和林三之间的关系,故而低头垂袖答道:“莺儿对此事没有什么要说的,一切但凭皇上定夺。莺儿是女子,不懂政事,但,也知道造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君易华没有说话,但我想我的回答他是满意的,至于求情,我做了,力道太微薄,林惜月高看我了,对君易华这样天生的王者来说,女人永远都不会是最重要的。呵,她想让我住进皇帝的后宫,再找我这一处后门,可惜我还不至于用自己的幸福来抵自己的同情心,更何况,我本就对他们没有这份同情。
“走吧。”君易华看着我,若有所思,我触及他的目光,很快便心虚地躲闪开,只听见他声音低低地,犹如一声叹息,说着:“小莺儿,林家的事你表现的太过冷静,冷静的不像一个多年处在深闺的女子,朕好像越来越看不清你了,你真的只是十六岁么?。”
我心中一凛,怕眼神泄露自己的心思,只低着头不吭声,随着他的步子移动。
“怪不得你总嫌朕老,呵呵,瞧朕,朕是看着你长大的,竟问你是不是十六岁,若朕没有记错,小莺儿四月过得生辰,再过半年就十七了。”他突然停下来,笑呵呵地说着,随意地掬起路边树上一朵残花,轻轻一弹,花瓣尽落,徒生出一分伤感来。
他是尊贵的天子,高高在上,整日忧心国事,何故记着我一个小女子的生辰。君易华,你一定要这样,故意要我难过么,可恶,你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达到目的。我承认是有感动的,但是对我来说,感动和感情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我上辈子就是个只有感动没有感情的人,这一点区分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亦或者说,我是可以一目了然的。
暗暗吸一口气,我强笑着对他说:“华哥哥一点也不老,又年轻又英俊,怎么会老,莺儿是胡说的。”
君易华素来喜欢我叫他华哥哥,他眯着眼笑起来,轻拍我的脸颊。小祥子咳了两声,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转身与我嘱咐几句,要我待在华莺宫不要到处走动,说会来看我,要我安心的住下来,他会保护我,说罢他便离开了,像是有紧急的国事要处理。
碧桐绿荷引着我和小丸子,转了个角就返回华莺宫,我这才发现,原来君易华从天牢一路将我送过来,没走几步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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