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龙来到莫邪夫妇所居帐篷外,扬声问道:“莫邪、若男,我方便进来么?”
里面欧阳莫邪声音轻轻应道:“是敬龙来了?快请进”
陈敬龙掀帘进入,却见莫邪坐在床上,齐若男侧立在床边,手拿碗筷,正喂他吃饭
陈敬龙微觉惊喜,笑道:“哈,莫邪,你能坐起来了?恢复的可当真不慢”
欧阳莫邪轻声笑道:“我前天便已能够坐起,今天还由若男搀扶着,下地走了几步呢姬神医果有妙手回春之能,经他老人家医治过,我这伤势当真恢复神”
陈敬龙喜悦叹道:“嗐,这些天我着实太忙,顾不得来探望你,竟不知你已恢复的这样好……”
不等他说完,齐若男冷冷打断道:“陈将军军务繁忙,没空理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正常的很莫邪伤势恢复如何,不劳陈将军费心记挂”口中说话,眼睛却只看着莫邪,对陈敬龙瞥也不瞥一下,竟来了个不理不睬
陈敬龙听她话语、看她神态,知是因自己不许久不来探视莫邪,令她不满;忙解释道:“莫邪恢复如何,怎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只是因顾虑他伤重虚弱、不能劳神,恐打扰他安静将养,所以才不敢常来……”
齐若男仍不等他说完、仍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打断道:“如此说来,陈将军今夜到此,定有事情要吩咐我夫妇了?哼,对不起的很,莫邪伤势虽恢复一些,却还不能上阵厮杀,我要照顾丈夫,也无暇它顾;现在我二人不能帮将军干些什么;陈将军有什么吩咐,都趁早不必说了,免得浪费口水”言毕,自顾转身走去桌旁,将饭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气忿忿的在椅中坐了,扭着脖子,把个后脑勺对着陈敬龙
陈敬龙见她如此冷硬相对,不禁愕然;呆立当场,茫然不知所措欧阳莫邪亦觉齐若男有些过分,轻声劝道:“若男,你这是做什么?敬龙是咱们的好朋友,你怎能这样……”刚说到这里,齐若男重重哼了一声;欧阳莫邪吓的一缩脖,急忙闭口,不敢再说下去
陈敬龙见齐若男如此冰冷相待,不禁局促难安、无法久留;只简单说道:“莫邪,我这次来,不是要你帮我做什么;只是要通知你:令兄有些事情,明日会引军暂退;他想带你一起走,我已经答应了;你准备一下,明早去义军营中,莫要忘记”说完,转身便要出帐
莫邪诧异问道:“我哥哥要退兵?为什么?他……他有什么事情?”
陈敬龙微一迟疑,自觉不好把他哥哥离死不远的话讲出来,只能支吾应付道:“你明早去了义军军营,见了令兄,自然便会明白我不便多说,这便告辞”说着,已急急忙忙掀起帐帘,踏出帐外
刚走出不及百步,却听身后脚步急响;齐若男追上来,冷冷叫道:“站住,我有话问你”
陈敬龙羞恼交集,停步回身,怒道:“若男,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齐若男直奔到他身前不足三尺处,方才停住;仰脸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孔,冷笑道:“你哪里得罪了我,自己竟不知道么?我来问你,雪地伏击暗军之战,你为何会挣裂旧伤,以至失血昏晕?”
陈敬龙一怔,随口应道:“伤口未合,又再厮杀行动,当然便要挣裂流血了”
齐若男脸色一沉,如罩寒霜;沉声说道:“以你体质之佳,将养十余日,外伤就算不能痊愈,也必会长合许多,怎会轻易便被挣开?你去锡城时,定是做了不该做之事,以至延误了伤口愈合,是不是?”问话出口,两腮不由自主泛起红霞,与冷冰冰的神情极不相衬
陈敬龙听她这一问,想起与楚楚胡为之事,不禁面红耳赤;垂下头,干笑抵赖道:“什么不该做之事?你……你说话古里古怪、全没来由,我可听不明白”
齐若男长叹口气,轻声说道:“我与慕容、雨梦她们,是不一样的;你能瞒得过她们,却瞒不过我你创伤不愈,定是……定是因为楚楚;我早就猜到了”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害羞,板不起冷硬面容,只得也垂下头去
陈敬龙暗自诧异:“她与慕容、雨梦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了?”忽地心中一动,省悟过来:“是了;慕容、雨梦,皆未成婚,不知人事,虽见我创伤久久不合,感觉奇怪,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若男却是已为人妇的,见我伤口不合,当然能猜出是因为什么”见她连“楚楚”都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已是确定无疑,容不得自己抵赖;无奈何,只得尴尬叹道:“我一时糊涂,做出错事,着实……着实惭愧的紧”
齐若男沉默半晌,缓缓摇头,凄然笑道:“嘿,可笑……当真可笑……哈哈”轻笑声中,并无半点笑意在内,却是带着哭腔
陈敬龙愕然问道:“什么事可笑?”
齐若男听他一问,忽地悖然大怒,猛抬起头,左手扯住陈敬龙臂甲,右手食指点着自己心口,瞪眼咬牙说道:“可笑是不是事,是人,你懂不懂?这个可笑之人,就是我齐若男,你明不明白?”言毕,愤恨难解,右拳猛挥,往陈敬龙当胸击去
陈敬龙急抬手抓住她手腕;骇然惊道:“若男,你……你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可笑了?”
齐若男恨恨说道:“当初商容儿、雨梦怀疑你时,我极力替你辩解,甚至不惜与她二人怒颜相对;哪知道,你竟当真与楚楚有私,我维护你,原来却是错的;我如此盲目信任于你,难道不可笑么?……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好男儿、是个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为了证你清白,我不惜……不惜丧送一生幸福;哪知道,你原来不是光明磊落、不是品行端方;我全是信错了你为了给你这并不清白之人,争得清白名声,我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当真是傻到了极处如此傻瓜,难道……难道不可笑么?”说到最后,已气的浑身颤抖、声音哽咽;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顺颊缓缓流下
陈敬龙深知自己的清白名声,是齐若男付出何等代价方才争回;深知这份“清白”,在她心中是何等份量;亦能猜想得出,当她发觉付出惨痛代价所维护之人,竟并不“清白”时,将是何等的失望伤心听她说完这一番话,不禁羞惭无地、悔愧无及;稍一沉吟,松开她手腕,叹道:“是我不好;你要打,便打个痛快”
齐若男咬紧牙关,抬拳蓄势,却终究下不去手;迟疑良久,颓然长叹一声,松开陈敬龙臂甲、垂下拳头,掩面泣道:“罢了;我已是他人之妻,你清白与否、与谁有染,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我无权责你、无权打你;向你发脾气,全没道理;你我之间,过去的事,再也……再也不必提起”勉强说完话,忍不住痛哭失声、哀伤欲绝
陈敬龙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满怀歉疚、怜惜,恨不能把她搂进怀里,着意安慰一番才好;霍地警觉:“她已为**,我岂可再过分亲近?便是现在这暗夜之中独处说话,让别人见到了,也大为不妥”想到这节,不自觉便转头四望,却见附近一些帐篷后面,竟当真有些军兵探头探脑,在好奇观望;一看这情形,是窘迫不安,忙低声劝道:“若男,莫邪行动不便,身边离不开人;你若再没有紧要事情跟我讲,便赶紧回去”
齐若男强忍悲凄,哽咽说道:“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陈敬龙急道:“有什么话,以后再问也不迟”齐若男叹道:“我明日一去,不知何日能再与你相逢;现在不问,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陈敬龙一呆,愕道:“明日一去?你……你要随莫邪走么?”齐若男凄笑反问道:“我是他妻子,不随他走,于理能通吗?”
陈敬龙急的抓耳挠腮,慌道:“不,不,你不要走陈家军副将,已经没几个了,你再去了,我……我缺少臂助,如何与暗军争战?莫邪暂离,不久还会回来的,你在这里等他便是,何必一定要随着他走?”
齐若男缓缓摇头,叹道:“我与你无亲无戚;你少不少臂助,又与我何干?”
陈敬龙万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立时愣住;愕然半晌,方喃喃问道:“我们……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是生死相依的好兄弟;难道……难道你忘记了么?”
齐若男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要问你的,正是这件事……镛城苦战,力抗金宫骑干克罗斯时,他斗气外放,欲要杀我……当时你在旁蓄势已久,若出手救我,应该不难做到?”
陈敬龙心中一沉,迟疑应道:“你已经……已经想到了”
齐若男微微苦笑,叹道:“我虽不很聪明,却也不是蠢的不可救药;一时想不到的事情,慢慢去想,终究会有想明白的时候”
陈敬龙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正色应道:“不错;当时我若出手,定能及时将你推开,躲过克罗斯那外放的斗气”
齐若男点点头,又轻声问道:“如果你出手救我,莫邪便不用受伤、不会差点丢了性命;是不是?”
陈敬龙微一迟疑,应道:“不错我若将你推开,莫邪没有与你冲撞停滞的那一刹那,便不会被克罗斯斗气击中”
齐若男又点一点头,凄然笑道:“好,好;我所疑果然没错,好的很……我要问的,就是这些;现在再没有疑问,我要回去了”说着,转身抬步便走